第35章 ☆、夏日
日子過得飛快。
七月的岸陽,紫薇花盛開在每一處街道上。
而松柏,濃密的樹葉遮天蔽日,處處散了陰涼的氣息。
如今琛姨已經回到了方家,她隔個一兩天便去一趟看看。
哥哥結束了他醫大地獄式的期末周,本來她以為他在醫院裏實習,不料卻去了元武道訓練基地當隊醫。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百草和婷宜,都在那裏,他去也不奇怪。然而他之前說要去韓國的事,也遲遲不見他有什麽打算。
今年夏天,岸陽注定是要火熱的。
由沈檸一手負責岸陽市元武道基地已然成立招生,不僅挑選了整個岸陽出色的元武道高手,還有其餘各省份的選手慕名而來。
而方廷皓,說也奇怪,竟像喻初薇一樣,這個暑假,并未和岸陽最特殊、也是最普遍的一群人在一起,讓不少人有些嘆息。
由于若白不在,松柏的暑期練習自然不能照常進行。
父親來了郵件,說是跟堅石道館打好了招呼,其餘的弟子們,盡數前往堅石進行為期一個半月的封閉訓練。
堅石,長此以往在那麽多弟子們的心中,還是如高山流水般可望,有這樣的機會,實屬難得。
喻初薇一個人守着空空曠曠的松柏,也不覺得寂寞,多半時間裏,人都在老中醫,翻着手裏磨舊的《本草綱目》,背着晦澀的文言。
這是宋師姐的書,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各種筆記。
值得一提的是,初薇現在,并沒有放寬對若白身體的打理,反倒更加心切了。
宋師姐問她為什麽,“……你自己也承認了之前是心病,不是說好了嗎?”
“是好了。”她坦然回答,“但是現在完全是出自做女朋友的關心男友的身體,他每天過得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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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累的。
雖然若白從來不說,但是亦楓也會在碰面的時候跟她念叨幾句,說是現在在基地裏面,若白既要跟着他們一起受訓,還要操勞整個訓練,也就是說,把他從前在松柏的狀态,擴大到百來人的基地裏。
所以,能不累嗎?
可初薇現在很自然,即便憂心,但是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患得患失、近乎病态的執念了。
“而且又不止若白一個。”她告訴宋師姐,“你沒看我新買的藥材量加大了那麽多?我現在忙活的東西,是好幾人的份。”
“看出來了。”宋師姐揶揄她,“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嘛……”
“師姐……”
她一直覺得,她不該稱呼宋師姐為“師姐”,因為她更像是她的老師,關于中醫的那些皮毛,實際上都是她傳授的多,至于那些真正的老師們,只是跟她講授難懂的醫理。
然而對方堅持,還拿若白來說事:“我可是聽初原說了,若白對于松柏的弟子來說也更像是師父,但是大家還是喊‘師兄’。”
初薇無法,只好随了師姐。
“對了師姐,我需要幾包活血調理經期的藥,你幫我看看這樣的方子可以嗎?”
宋師姐從櫃臺後繞到初薇身邊,看了一眼小秤裏的藥材,說:“可以了,益母草再稍微加一點。”
“益母草性涼,太多會不會有副作用?”
“你已經添了一味附子,無礙。”她伸手三指搭在初薇的脈上,“之前你還向我求診,只說有痛經的症狀,也一直給你開了藥茶喝,現在這藥,調經期……不規律,遲了?你也不像是氣血凝滞。”
“嗯,假期過得舒坦,是遲了好些天,但是這個藥不是……”
“你不會是吃了藥才推遲的吧?”宋師姐打斷她的話,孤疑地看着女孩,口氣不确定。
“啊?”初薇不是很明白師姐的意思,“什麽藥?”
“避孕藥。”
初薇呆了一會兒,随即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麽意思,紅暈一點點漫上白皙的臉頰,“師姐,你在說什麽啊!”她解釋說:“我除了痛經之外,生理周期一直都正常,平時推遲兩三天再正常不過,只有上學和假期轉換的時候才會延遲比較多……這些藥是我要拿給松柏的師妹的,不是我自己要吃,另外我一直以來喝的藥茶,您一會兒也再給我裝幾罐……”
一身白大褂的宋悅看着面色緋紅還略帶薄怒的女孩,嘴角有些笑意,推了推金絲邊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睛冷靜而清麗,“害什麽臊,為人醫者。而且你要知道,女中醫面對最多的求診就是女性,除了四五十歲的婦女,現在還有越來越多像你這樣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或許更小。你自己得面不改色問出那些話,現在聽聽就不好意思了?”
“我……”
“再說了……”宋悅兩手□□白大褂的衣袋裏,“撇開醫生這個身份,作為單純的前輩師姐,關心一下你私生活怎麽了?”她被初薇這模樣逗樂了,真是難得見到她,呃、炸毛?
這就對了,不到雙十的年紀,整天端着一副淡然清傲的樣子,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宋悅看着她埋頭裝整藥材,湊上前去靠在櫃臺上,“跟我說說,那藥吃過嗎?”她已經問得夠委婉了。
“沒有。”
“我可沒想揭你隐私,只是提醒你,你可是要學醫的人,基本常識不用我教你吧?”
“師姐!”生活時不時會冒出一些小波小瀾激蕩你的心湖,喻初薇覺得燥熱難安,這滿室的中藥氣息都沒能讓她平靜下心來。
宋悅輕笑一聲,“誰不是過來人……年輕人,血氣方剛,他就沒要點兒什麽?”
“沒有。”
宋悅挑了眉,神色有絲興味:“看樣子,你的那個若白,是舍不得動你……”
初薇支吾,“我們又沒交往多長時間,才一個月而已。”
才一個月,哪有這麽快。
“這跟時間長短沒關系,跟情深情淺也無關。有的人能夠發乎情、止乎禮,要不就是沒有适合的環境條件做催化劑,要不就是理智思維占據上風。然而——”她話鋒一轉,“絕大多數的男人,情到濃時無法自拔,荷爾蒙的分泌,你也知道。”
“師姐……”初薇難得拖長了聲調喊人,現在店裏沒人,但就算沒人,她為什麽要和宋師姐讨論這個問題?
仿佛沒看到女孩的羞紅慌亂,白衣醫師繼續悠悠地開口:“我猜他忍不了多久。”
初薇裝作什麽都沒聽見,默聲不說話。
到底是臉皮薄啊,宋悅搖了搖頭,她在醫生群體裏紮根了好些年,不分中醫西醫,個個都是臉皮厚到家的主,一個比一個面不改色、心不跳。
“成。”宋悅決定放棄調戲她,要是真的惱羞成怒就不好了,“給你裝活血調經的藥茶去。”
“謝謝師姐。”
喻初薇松了一口氣,拿手摸了摸臉,燙得厲害。
她和若白的交往,親吻摟抱大抵就是限定線。
在這之後,再更進一步的舉動也是沒有了。
初薇也不是沒有想過宋師姐說的那些話,即便是同桌,也暧昧不明地說過幾句,當然,前者略帶提點,後者只是調侃和揶揄,她都懂得。
她不知道平常情侶之間的發展究竟是怎樣的進程,最後一步的事,絕非臉紅心跳可以形容,害怕、緊張、不安,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
但如果他要,她就給。
願意寄出足夠的勇氣。
這本是一早就想好的。
喻初薇來到岸陽市訓練基地的時候,已是午後。
七號臺風擦過邊角,讓岸陽這個本就夏日溫涼的城市,更添了幾分爽快。
曉螢昨天特意去她的房間找她,說是計算着時間,還有一個星期例假就要來了,但是小腹已經有溫熱的漲感。
“……初薇師姐,肯定是基地裏訓練太多、太重了,那裏不比松柏,好多陰沉沉的教練都盯着,偏偏若白師兄又鐵面無私,都沒有偏着自己人半分。你還是給我弄點什麽藥吃吃,明天早點給我送過來吧,我覺得這一次,紅糖姜茶都壓制不了。”
館裏的師姐妹們,初薇都是知道的,大概除了萍萍一直都安安好好沒有任何狀況外,其他的,總有一點兩點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況難以開口。
經常運動的特殊性,其實并不會帶給女孩在生理期時更加健康的狀态,何況,女性的發育時期跨度很長,大家一直參加訓練到經期來之前,渡過了一兩天後又硬着頭皮繼續。所以岸陽的姑娘,由于元武道導致經期症狀偏向嚴重的,也比比皆是。
曉螢歡脫地一路小跑出來,跟在她身邊的還有百草。
在訓練基地開始前,喻初原就給百草報考了黑帶段位的考試,也借了曲師父的手,給女孩買了新的道服,換下了她那身洗得發黃、怎麽都不肯換下的衣服。
此刻,兩個女孩白衣勝雪,诠釋着最青春、最有活力的樣子。
“初薇師姐!”
“初薇師姐。”
“喏。”她把手裏的袋子遞上去,“裏面塑料袋封裝的是中藥,分好了袋,一次一包,一天兩次,只需要用普通的鍋開小火熬上四五十分鐘就可以了,如果覺得情況還好的話,就喝藥茶好了,一天多喝幾次都沒關系……”
初薇話漸漸停了,因為她看到曉螢完全沒在聽她講話,對着她頻頻點頭,好像看什麽看得很滿意的樣子。
她轉而對旁邊的百草說,“我在裏面放了字條,寫了注意事項。”
“知道了,師姐。”
“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等!”曉螢一把抓住她,笑得無比燦爛,“初薇師姐,既然來了,進去坐坐呗?”
初薇看着面前碩大的建築體,通體用乳色的大理石堆砌,加上底樓的落地窗戶,之後每層樓的扇扇推窗的反射,遠遠的看去就像雪山一樣潔白挺秀。
“你們不還要訓練嗎?我去算什麽?”
“你放心好了……”曉螢已經推搡着初薇往裏面走,“這些天都有人陸陸續續過來參觀的,兄弟姐妹們的家長啊、朋友啊、同學啊,人多着呢。”
初薇看了一眼一直面帶微笑的百草,對方對上她的目光,立馬就把頭低了下去。
這兩個人,到底在玩什麽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