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挽留
第二天早晨，芍音是被一陣雨聲叫醒的。準确來說，還在睡眠當中的她一聽到窗外傳來的下雨聲，就條件反射般猛地睜開了雙眼，然後擡手緊張地摸向自己的身側——
“沈禦！下雨了，你沒事——”
可她伸出去的手卻摸了個空，芍音愣了半秒，這才想起沈禦還在意大利出差，此時此刻并不睡在自己身邊，自然也就感受不到B市的天氣。
這個發現讓她頓時松了口氣。芍音從床上起身，穿着拖鞋走到床邊，看着窗外陰沉烏黑的天色，心中不禁覺得有點沉重。盡管現在已經是早上快十點了，可窗外卻黑得像是傍晚，雨點伴着冷風一顆顆砸在落地窗戶上，漸漸地越下越大，讓樓下的行人們忙不疊地躲避。
芍音看着這突如其來的雨，不禁嘆了口氣，是啊，馬上就要入秋了。每年當中，她是最不喜歡這個季節的，因為秋季總是多雨。
而沈禦，是最害怕下雨的。倒不是他對雨天有什麽恐懼症，只是沈禦的腦部在高考那年出車禍受了傷，後來留下了類似風濕的後遺症，導致只要一下雨，他的後腦就陣陣發疼，症狀嚴重了有時甚至會疼到暈過去。
而這樣的症狀又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因而每次沈禦發病，芍音只能在旁邊守着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他強忍着疼痛，久而久之，她自然是開始讨厭雨天了。
不過好在此刻沈禦還在意大利，這場雨不會給他帶來影響，芍音的心情這才稍微放松了些。
今天雖是周末，可外面大雨傾盆，芍音也沒有出去逛街的想法，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正打算将房間好好整理一番，然而這時，客廳門口處卻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外面天色烏黑，周末家政阿姨又不來上班，芍音不禁被這動靜吓了一跳，心想該不會是小偷來偷東西吧？她連忙抓起旁邊的拖把防身，而傳來動靜的大門，卻在這時突然打開了。
芍音吓得差點大叫出來，可當門打開後，出現在門外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沈禦！
“沈禦！”芍音登時扔掉了拖把，快步走到他身邊，驚愕地問，“你怎麽這就回來了？不是說出差要去好幾天嗎？”
她的話剛說完，面前的男人就忽然失去平衡，猛地朝她栽過去，芍音連忙伸手扶住了他，這才發現沈禦面色慘白，頭發都被雨水淋濕了，臉上帶着隐忍而痛苦的表情。
芍音頓時就明白，這是沈禦後腦的後遺症犯了。她顧不得再問他什麽，連忙将沈禦扶到了卧室躺下，然後說：“我去給你拿塊熱毛巾擦擦臉。”
可床上的沈禦卻開口沙啞道：“不用。”
芍音看着他皺眉忍痛的樣子就心疼，說道：“怎麽可以不用？你的頭上都濕透了，不擦幹雨水會更難受的！”
說完這些她就起身要走，但沈禦卻忽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你……你在這裏陪我就好，別走。”
芍音一怔，不由回過頭去看床上的男人。因為後腦疼痛難忍的緣故，此刻他的臉白得吓人，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泛着淡淡的紅色，十分虛弱地望向她，仿佛只要芍音掙開他的手走掉，他就會立刻死去一般。
沈禦很少露出這麽脆弱的樣子，以前，就算是後遺症犯了，他也只會自己忍着，從不會在芍音面前展露弱勢，有時甚至會将他自己關在卧室裏，不讓芍音瞧見他難受的樣子。可是今天，他卻忽然用如此沙啞的嗓音求她，讓她別走。
芍音頓時心軟了，她點了點頭，輕聲說：“好，我不走，我就在這裏守着你。”
“恩……”沈禦應了一聲，抓着她的手卻并沒有放開。沒過多久，陣痛襲來，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好看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見到這樣的情景，芍音心中免不了心疼着急，忍不住問道：“你突然回來，不告訴我一聲也就罷了，為什麽還會淋雨？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一點雨都碰不得的……”
“我知道。”沈禦忍着疼痛低沉道，“可我等不及，要早點回來看你。”
芍音一愣，問道：“看我？為什麽？”
沈禦勾起一邊唇角，很苦澀地笑了一下，說：“我怕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這裏了。”
芍音越發莫名其妙，“我不在這裏還能在哪兒？你……你到底在說什麽，是不是發燒了？”
她正要伸手去摸沈禦的額頭，就聽到他低聲道：“左鴻不是回來了嗎？我怕你跟他走了。”
“你……你在胡說什麽呀？”
“難道不是嗎？以前高中的時候，你們總是形影不離的。你們有那麽多共同的愛好，一起打籃球，一起玩游戲，你跟他在一起總是有說有笑的，但對着我卻總是愁眉苦臉。”沈禦自嘲般地說道，“其實我早就在想了，比起我，你應該更喜歡左鴻那樣的性格吧，所以最近才總是覺得我對你不夠溫柔……”
“不是這樣的！”芍音着急地解釋道，“我、我跟左鴻從來就只是朋友關系啊！我們三個高中一直在一個班，我以為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什麽想法——啊……”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忽然張開手臂，将芍音輕輕地擁入了懷抱。這樣的親密接觸登時讓芍音渾身緊繃起來，就在她本能地掙紮想要逃開的時候，沈禦忽然開口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想抱着你，就一小會兒，我就抱一小會兒，好不好？”
他這般可憐的語氣讓芍音無法拒絕，她輕輕喘着氣，努力讓自己在他的懷裏保持鎮定，接着又聽到沈禦說：“我知道我性格不好，對人太冷，也太高傲。可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的，你要是嫌我不夠溫柔，以後我會改的，你想去聽演唱會，我也會陪你去，所以不要厭煩我，更不要離開我……”
這樣可憐又脆弱的沈禦，芍音從前哪裏見過？她不禁被他說得有些鼻酸，用力搖頭道：“我沒有厭煩你，更沒有喜歡左鴻，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真的沒有厭煩我？”沈禦輕聲問。
芍音看向他用力點了點頭。
沈禦盯着她溫柔地看了許久，這才輕輕笑了，接着他放開了懷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芍音面前，沙啞道：“這是給你帶的禮物，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芍音只打開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了——盒子裏裝滿了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寶石，有白鑽、紅藍寶石、貓眼石等等，全都是切割加工完畢的成品，個個品質上佳，璀璨耀眼，全都是做珠寶的好材料。
芍音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是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盒子。
沈禦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這才低聲說道：“這次我和談生意的意大利人，家裏正好開了一間挺有名氣的珠寶加工廠，我就問他們買了些原材料寶石，應該能用到你的那些設計作品裏。”
何止是“應該”，沈禦挑選給芍音的那些寶石，全都是照着她的設計稿選擇的，連寶石的大小都和她的設計稿吻合，直接就能用上。沈禦以前說要看她的設計稿時，都只是很快速地瞥一眼，芍音一直以為他沒有上心，卻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稿件裏的每一處尺寸都記得那麽清楚。
這個男人那麽費心費力，辛苦出差談生意還想着給自己帶禮物；擔心自己會移情別戀，就趕緊坐飛機冒着大雨回來，可是她慕芍音，卻在想着該怎麽離開他……
想到這裏，芍音的眼眶不禁濕了，她用手捂住了臉。
一旁的沈禦原本正期盼着芍音對禮物的反應，卻沒想到她一言不發就哭了出來，他頓時慌了，掙紮着從床上坐起身，問道：“怎麽了？不喜歡嗎？還是我把寶石尺寸記錯了？你……你別哭啊，你知道的，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話剛說完，面前的姑娘就激動地撲到了他的懷裏。這般罕見的主動接觸讓沈禦渾身一震，他小心翼翼地問：“芍音，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好不好？”
“對不起……”芍音撲在他肩頭哽咽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沈禦緊張地握緊了拳頭，“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難道你……真的要因為左鴻離開我？”
“不是的。”芍音趕緊搖頭，帶着哭腔說，“這段時間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沈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禦被她的道歉弄得迷迷糊糊，不過聽到她不是要離開不禁微微松了口氣，他輕輕拍了拍芍音的後背，柔聲道：“沒事的，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是我沒有做好男友該做的事，以後我會努力對你溫柔的，好不好？”
他這麽一說，芍音不禁哭得更厲害了，她不明白之前那段時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就一門心思想着要離開這個男人，他明明将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可她卻不懂得感激，還因為自己的原因就要離開他，是她太自私了。
沈禦如此地包容她，在乎她，芍音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她要想辦法治好自己的問題，這樣才能和沈禦正常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想到這裏，芍音連忙用力擦了擦淚水，然後上床躺在了沈禦的身邊。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将那個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巨大兔子玩偶拿掉了。
沈禦因為她的動作微微睜大眼睛，“芍音？”
芍音伸過去抓住了沈禦的手，說：“兔子很可愛，可是以後我不想它繼續睡在我們中間了。”
沈禦想了想，小心地問：“你确定嗎？”
“恩。”芍音側過身，看着他說，“我陪着你再睡一會兒，等雨停了你就不會難受了，好不好？”
“好。”沈禦微笑了一下，也側過身，兩個人就這麽面對着面，聽着窗外的雨聲，漸漸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