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尋找
淩晨三點,街道上幾乎沒有車,C城的夜色在路燈下濃郁沉澱。化作一抹蒼白的漆黑。
倪相平撐着一把傘,蹲在路口,等着預約車從幾公裏外開來。
“你別哭你別哭,我在保安室調監控。”秋嵩祺沒有讓他挂電話,倪相平急哭了,失了聲一般,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堵在嗓子眼。
秋嵩祺十二點回家時,遇上交通事故堵了車。回家路上要經過的跨河大橋幾乎水洩不通。
等司機送他回去時,已經是一點多。
本來不想喝酒,和秦紀南見面的時候,秦紀南換着酒叫,他都沒有沾一滴。秦紀南很不甘心。
秋嵩祺對他總是格外苛刻。對他的厭惡也是寫在臉上。
秦紀南挺想不通。既然自己這麽不讨喜,秋嵩祺幹什麽要和他合作——合作了也不跟着他步調走。
“我說過這樣會讓銷量更好。你要相信我。”秦紀南忍着怒意,“不就是個緋聞麽?誰會真的在意這些。”
縱然他對秋嵩祺有八分喜歡,但他更希望秋嵩祺能公私分明,這次炒作,是他親手策劃的,為了銷量是真,有半點私心也不假。
秋嵩祺沒看出來這點就算了,還讓他去公開否認。
在沖業績的時候公開這種東西,估計會掃了一批粉絲的八卦勁。
“我說,秦先生,我有老婆有孩子這事你好像比我更清楚。”
“你是三歲小孩嗎?你老婆難道看不出這是炒作?這都是為了熱度。”秦紀南漫不經心地說,“說得直白點,就是為了錢,這你應該比我要更在意,你也知道我只是個追求名望的人,錢可有可無。但你呢?既然你都說到這地步了——我可是知道你有個要砸錢的兒子。”
“你老婆要是聽了理由也不會指責你什麽。過陣子就好了,也不是非得這兩天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秋嵩祺聽了心裏別扭,不知怎麽的,就想嘲笑一下,也不知道是嘲笑誰,自己以前還真是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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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家庭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
他頓了頓,又想起倪相平,倪相平真的會為了讓自己多賺點錢而對這樣的事視若無睹麽。
怎麽可能呢。就算是為了海海,他賺錢,倪相平看上去也沒有很高興。
可這幾年來,即使不是這種花邊新聞,秋嵩祺他自己用賺錢的理由搪塞了多少次,他自己都數不清。
“有人真的不要錢。”秋嵩祺看上去很低沉,挑着碗裏的菜,半天沒咽下去,“你不明白。所以算我拜托你,讓你那些腦殘粉歇停一會。”
秦紀南撈起筷子,沒說話了。
自顧自地吃完,把酒飯錢付了,說:“我真是不認識你了。”
秋嵩祺在商業界是出了名無錢不賺。說出這種話,在秦紀南聽來有點裝清高的意思。
秦紀南猜他只是不想和自己鬧出緋聞。
兩人鬧得很不愉快。
不過這也是秋嵩祺的目的。
他最終是看到了秦紀南發了聲明。這個風波才稍稍過去。
但陳釋不一樣,他是投資商,換句話說,是金主爸爸,還是一個玩出名的商圈富二代。
就算是戴博,都得順着他的意思。
陳釋叫了好些個人,請了秋嵩祺來他開的局子。
秋嵩祺不想掃了投資商的興,陪着他們喝了幾大杯。
換做以前,秋嵩祺也是不介意的。
喝點酒,吃點飯,這樣就可以解決掉矛盾留住客戶的話,誰不願意去做?盡管這麽多年來,也不乏喝了酒陪着樂最後甩臉色撤資的人。
但他知道陳釋不會,陳釋就是個看心情做事的人。
可是今天,他即使知道家裏還有個孩子要照顧,卻沒辦法拒絕。秋嵩祺臉上挂着的不滿,陳釋最終不高興地放他走了。
秋嵩祺也不知道讓投資商不痛快會有什麽下場。
堵車路上吐了好幾次。他也沒心情和精力想這麽多。
秋嵩祺頂着醉暈了的腦袋,一回到家裏,倒在沙發上就睡了。
等到後半夜醒過來,喊了幾聲海海,又叫了秋柏祺,沒有人回應。
他起身去房間裏看,不管是客房還是海海的房間,連個蚊子影兒都沒見着。
但是他看見了灑了一地的粥,這是他買給海海的晚飯。
秋嵩祺這才知道出事了,腦袋嗡嗡作響,第一反應便是找倪相平,他吓得手打顫地打去電話。
雨水順着雨傘邊緣的傘角抛出去,落在地上,在他腳邊濺起,雨下得很大,倪相平感冒尚未痊愈,他現在冷得打顫。
連手機也拿不穩,挂了電話,收在口袋裏。
倪相平頭埋在膝蓋裏,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想什麽別的東西,除了海海。
秋嵩祺說海海不見了。海海能去哪裏。他還這麽小。連呼救都不會。
倪相平越想心裏越着急,眼淚就一直掉,可心裏還是存着那麽些希望,可以找回來的,倪相平告訴自己,海海可以找回來。心裏的鼓打着打着就更難受了。
他想快點回去。秋嵩祺是個混蛋。
當初為什麽相信他可以照顧好海海,一個淩晨三點回家的人,自己怎麽能指望他去帶海海。
混蛋……倪相平嗚嗚地哭出點聲,心裏委屈,感覺對不起海海,五味雜陳。
預約的車不久後停在了跟前,他擡起頭看一眼,司機按兩下喇叭,搖下車窗:“是你約的車不?”
倪相平沒說話,拉開車門,坐進去。
不說話是因為說不出,感覺喉嚨血管充斥着噴薄欲出的血液,就要溢出來了,喉結連着大動脈突突地跳。
“去F市?”司機打個哈欠問。
見客人沒有吭聲,剛想發脾氣——這大晚上的出來拉客本來就不容易,還遇到這種悶棍。
他一回頭,看見倪相平整張臉都是水,眼睛裏的還在往外冒。吓了片刻,撇撇嘴,看一下預約單,語氣放柔和了點:“那我就去F市了,小夥子?”
倪相平點點頭,心裏說了無數句抱歉。
監控室裏電流的雜音滴滴地響,保安和兩個值夜班的人民警察目不轉睛地盯着每一個有可能出現海海的視屏。
秋嵩祺被挂了電話後焦灼地又給倪相平打過去,沒有打通,沒有一個是通的。全都在服務區外。
這C城的信號差成這樣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只想倪相平什麽時候過來。
他眼睛在混亂的幾十個屏幕上來回掃蕩,脹得不行。
“你是幾點回家的?回家後小孩在不在?”保安一邊調出監控記錄,一邊問。
秋嵩祺慢慢搖頭:“不知道。”
旁邊兩個民警斜眼看了他一下,秋嵩祺身上還有酒味,他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
“放心吧,應該沒事。”一個女民警安撫他。
“拜托了……”秋嵩祺面露痛苦,手機上還顯示着“等待對方接聽”。
“接電話吧,接電話啊。”秋嵩祺用力抓自己頭發一把,心裏一上一下。
他心裏得像揪下肉那麽疼,後悔。
他就不該今天非得去應酬,就不該把秋海海一個人扔家裏。但他依舊覺得是生活在戲弄他。
工作總要做,兒子也要帶,誰又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叫秋柏祺幫他看着頂個什麽用,那小子天天往外跑……
秋柏祺。
秋嵩祺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調一下下午六點多的監控。”秋嵩祺大聲說,把一直沒有走神的民警給吓了一大跳。
現在監控是從淩晨三點多開始倒放,好幾個小時,這保安室的監控再怎麽快進也得等很久。
海海應該很早就不在家了,秋嵩祺隐約記得自己回去的時候沒有人,秋柏祺不在。他在的話一定會向自己要錢。
秋嵩祺不記得有這麽個環節。
監控從六點多秋嵩祺從大門離開後開始放。
秋嵩祺緊盯着監控裏自己家樓下的大門。
三倍快速播放,大約七點多,秋柏祺的身影出現了。
“停停停……”
保安趕緊按了暫停,調成正常倍速,後退一點,直到監控裏秋柏祺剛剛從門口出來。
“這是……”男民警推了一下眼鏡。
“我表弟。”秋嵩祺說,眼鏡死死盯着視頻,秋柏祺出來了,他牽着海海。
“該死!”秋嵩祺心髒驀地墜下去。心裏浮起一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