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阮熙按着秋嵩祺給的地址找到了這個叫倪相平的人家門口。
看到這片宅子他才知道為什麽秋嵩祺要他找一個“租給人住的”地方。
他不是什麽有錢人,只是個普通白領,但他也有能力租在市區的普通大平層裏。
但是這兒的房子呢,看上去挺寒酸,外牆已經掉漆,露出灰溜溜的混凝土,而且是宿舍式建築,一層十幾戶人家,千篇一律的鐵門生了鏽,排成整整齊齊一排。
秋嵩祺怎麽會認識這裏的人呢?還包養他。
阮熙不禁感嘆不同人不同命。
他敲了敲門,沒人應。
想回公司,但轉念想到秋嵩祺這個上司,不能交不了差,嘆口氣打開手機看看視頻打發時間。
他靠着欄杆等了一兩個鐘頭,腿有些酸。
大概午時,才聽到幾個人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阮熙看過去,一共四個人,一個看起來十來歲,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他們年紀似乎相仿。
其中有一個很眼熟……好像在秋嵩祺的桌面相框見過,可相框裏的人應該是秋嵩祺愛人才對,但如果是他愛人怎麽會住在這呢,可見這人應該不是他愛人。
阮熙有點疑惑。
倪相平見到有個穿着正裝的人在他家門口候着,以為是租房中介,便走上前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倪相平,是哪位?”阮熙端正好姿态微笑,一副活生生的前臺小姐模樣,倪相平想着這人訓練挺有素。
“是我。”倪相平也跟着他笑了笑。
“什麽情況啊?”倪依岚湊上前來,另一個男人從倪相平手裏拿過鑰匙,開了門,問阮熙:“有啥事進來說吧?這倆孩子剛做完手術可能需要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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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手術?”阮熙下意識問,但沒人回應他這句話,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們進了屋。
屋內倒顯得沒那麽糟糕,可能是整體橘色調的緣故,看起來挺溫暖,人一多了,就有了如小酒館一般的熱鬧。
“你找我什麽事呢?”倪相平窩在沙發裏,倪依岚又給倪相平和阮熙倒了杯水。
阮熙拿出那幾份秋嵩祺挑好的房型圖,清清嗓子:“你好,我是秋總的秘書,你認識秋嵩祺秋總吧?”
“……”倪相平不自覺扯了扯嘴角。
這一早上見到的人都在他耳邊唠叨秋嵩祺。
莫不是全世界都得知道他們離婚了才不會打擾?
比如那個坐在倪依岚旁邊的孩子,一路上他也沒多說什麽話,倪相平依舊不知道他和秋嵩祺什麽關系。
他心裏悶悶的,像雨季來臨前的天空,陰沉又閉塞。
感覺也沒什麽理由去知道他是誰。
是誰都無所謂……
倪相平感到一陣無力的疲憊,捧起裝了熱水的杯子,指尖摩挲着,糯糯地嘀咕:“知道。”
“不僅是知道!”倪依岚聽到這個名字就來氣,今早她也發了好幾回脾氣了,“簡直陰魂不散。”
阮熙略帶尴尬地把房型圖遞給倪相平:“那個……是這樣的,秋總說請你搬家,在這幾戶房子裏選一套,他付錢。”
“……”
倪相平沒說話,咬着杯口,擡眸瞄了一眼資料,又瞄了一眼倪依岚,倪依岚替他說了:“那抱歉,請回吧,我知道你也只是打工的,不為難你,就勞煩你給你們秋總帶一句話:請他滾蛋。”
阮熙愣了愣,他還沒見過誰能對秋嵩祺這般态度,明裏暗裏都沒見過。
這戶人家到底是為什麽這麽氣勢洶洶。
他已經暈頭轉向了。
當今的小三都這麽嚣張嗎?
但這倪相平也挺厲害的,當小三也能比正妻地位高——秋嵩祺桌面上的照片都是他。
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麽,就只好不停喝熱水。
房間裏陷入了和色調不和諧的冷寂。
“對了,再拜托你一件事。”倪相平突然想起點什麽,指着那個男孩,“帶這孩子去找秋嵩祺。”
倪相平并不想親自送他去秋嵩祺那,秋嵩祺的話,能少見就少見吧。
男孩一聽秋嵩祺的名字,精神了些,拉住阮熙袖子:“你知道秋高祺在哪嗎?”
“是嵩。”倪相平無奈地糾正他,男孩沒放心上,目露期待。
“可是……這個房子,你一定要選一套,不然我沒法交差。”阮熙猶豫地又接過男孩,應付他說“知道”,男孩便高興地笑。
倪相平放下水杯,沒帶什麽表情地說:“你就跟他說,是我不想住,和你沒關系,你已經完成你的工作了。”
“秋總只看結果,不看過程。”阮熙把資料硬塞進倪相平手中,“要不你還是親自去說吧。”
他的眼神很懇切,倪相平明白他不想丢工作。
盯着手裏的資料,輕輕嘆息。
“不行!”倪依岚高聲叫着,“秋嵩祺這輩子都別想見我弟。”
原來是姐弟,阮熙恍然點點頭,但是,倪相平到底是秋嵩祺什麽人呢,深仇大恨的。
阮熙正為難着,站在那沒動,又聽見廚房裏另一個男人沖着客廳高喊:“我給相平煲了雞湯補補,标記摘了後喝雞湯最好了。”
說着就端出一碗湯,香噴噴的,擺在倪相平面前,笑嘻嘻:“喝。”
倪相平小聲地說了句“謝謝姐夫”。
阮熙沒聽見倪相平那句“姐夫”,呆站在兩人之間,對一直迷惑他的問題似乎有了點頭緒。
他腦子裏過了一邊各種電視劇情節。
接着頓悟——倪相平應該是秋嵩祺的前任情人,但是兩人鬧了矛盾分手了,倪相平連标記都摘了,可秋嵩祺還想挽留他,但是倪相平有了現任。
就是這個男人,看上去是居家型,還會煲湯——和秋嵩祺截然不同,秋嵩祺怎麽可能會做這些。
至于他們為什麽鬧矛盾……誰又知道呢,無所謂。
真是一場大戲。
阮熙神游了一會,倪相平喝一口湯,轉向他說:“你還是回去吧,我不會去見他,也不會要這些房子,你領着這孩子回去就好,他剛做完摘除手術……叫秋嵩祺多照顧點。”
阮熙躊躇着,男孩已經拉着他的手往門外走:“帶我去見秋高祺!”
阮熙只好點點頭,領着他出門。
他有點茫然——顯然,眼下不能讓倪相平和秋嵩祺見面,秋嵩祺包養情人就算了,還被情人甩了,況且這情人已經有人了。
更重要的——秋嵩祺本來就有愛人,再怎麽說養三兒也是不對的。所以他和倪相平還是早點了斷比較好。
阮熙不并不想幫人做不幹不淨的事。就算是上司。
倪相平歪着腦袋看他,阮熙就爽快地說:“行,放心吧,我會告訴秋總的。”
阮熙領着男孩回了公司,進辦公室前,他還在猶豫要以什麽姿态面對秋嵩祺。
阮熙敲了敲門,秋嵩祺正在處理文件,點點頭:“進來。”
“秋總。”阮熙叫了下他。
他才擡起頭,從一堆文件裏稍稍抽離開,瞟到了阮熙,和他身旁一個小男孩。
秋柏祺……
這男孩是他表弟。人間惡霸。失足少年。
秋嵩祺不喜歡這孩子,因為他覺得這孩子嘴裏說出來的話誰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摸不清這人的性情。
他因為發情期到的早,又不用抑制劑,和很多個alpha發生過關系,還因為成績太差被學校退了學。
一家人都拿他很無奈。
但這孩子可憐,他父親去世早,母親又常年在外打工,他都是和爺爺奶奶一起住。
這一家子人基本靠秋嵩祺救濟。
聽說他母親,也就是秋嵩祺舅母前段時間病倒了,估計這孩子是來他這讨口飯吃。
秋嵩祺倒吸一口涼氣,阮熙拉過秋柏祺說:“秋總,這是倪相平先生叫我給您帶來的。還有就是……”阮熙猶豫着。
倪相平怎麽和秋柏祺扯上關系了。
秋嵩祺冷眼瞧着現在正嬉笑面對他的秋柏祺,低着嗓子:“有話就說。”
“倪先生說他不會再見您了,也不要您的房子。”阮熙說這話時帶了點愠氣,為他以為的秋嵩祺愛人打抱不平。
“你說什麽?”秋嵩祺這才将目光從秋柏祺身上挪開,落在阮熙冷靜的臉龐,“他不會再見我?”
“是的。”阮熙颔首。
“他為什麽不見?還說了什麽?”秋嵩祺有點不太相信。
“他已經有新的生活……對象了,希望秋總不要叨擾。”
這話倪相平沒說過,但阮熙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秋嵩祺比較好,別讓倪相平兩邊為難。
阮熙更不希望秋嵩祺天天花天酒地,到處包養,卻對自己愛人不管不顧,畢竟他還有個自閉症兒子,可不能這樣。
就算是給他一個忠告。
可是秋嵩祺的神态看起來很驚訝,還有點生氣,事實上他聽了後差點沒背過氣去:“什麽叫新的生活對象?!”
這才幾天。
“新的生活還是新的對象?”
阮熙怔了怔:“這……”
“說話?”秋嵩祺挑眉,把電腦從眼前挪開但左手邊,十指交合,拇指反複摩擦。
阮熙放低了點聲音:“難以描述。我不清楚。”
秋嵩祺感到心髒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指甲不小心就嵌深了些:“你沒聽錯?”
阮熙沉吟一下:“嗯……我看到的。”
他感到呼吸愈發急促,按耐住心裏驟然升起的焦躁,沉着臉轉向秋柏祺,擡了擡下巴,問:“你又是怎麽認識倪相平的?”
“誰?”
秋嵩祺只好耐着性子,細心地解釋:“接到你的那個哥哥,白白淨淨的一個人,你怎麽認識的?”
“哦,你是說,那個漂亮的哥哥。”秋柏祺“噢”一聲,“在醫院。他正好和我一起做了标記摘除。我哭了哭他就過來安慰了我,我就求他帶我找你。”
秋嵩祺喉嚨哽咽一聲,像插進了木條,說不出話。
縱然他不相信倪相平有了新的對象,但他想過倪相平或許會去做這個手術。
只是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感覺心裏被氣泵抽掉了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