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術
“胡鬧。”
秋嵩祺掐掉手機屏幕,裝着沒看到這條消息,他很慶幸微信沒有“已讀”顯示。
于是刷牙也慢悠悠的,也不急着去工作,更不急着去找倪相平。
他覺得自己平生都沒有這麽拖沓過。
但心裏有一種絲絲麻麻的危機感,纏繞着像陰影揮之不去,讓他不管做什麽都不安穩。
“如果倪相平真的和我離婚的話”。
這句話在腦子裏轉着圈。
大概等到十點多,他又看了一眼手機,除了阮熙給他打過十幾個電話,沒有別的消息。
翻了一下倪相平的朋友圈,有一張他新家的照片,沒有配字,點開大圖看,把每個角落都雙擊放大了一遍。他皺了眉。
倪相平真是為了搬出去而搬出去,怎麽連個房子都不找個像樣點的。
不過這樣也好,等他住上幾天不習慣了就會回來。
他打電話過去,倪相平很快就接了:“你到底什麽時候來。”
“我剛起床。”秋嵩祺撒了個謊,為了逼真一點,他打了個哈欠。
“那你現在過來吧,我下午還有別的事。”倪相平的聲音聽起來的确有點焦躁。
秋嵩祺答應了,又拖沓了半個小時。
等他到了約定的地點,秋嵩祺遠遠地看到了倪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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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相平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坐在椅子上看手機。
他很久沒看到倪相平在陽光下的樣子,一直都是半夜回去,暖色臺燈下也看不清楚,有時摸着黑更看不出什麽變化,而早上通常一起床人就沒見了。
原來倪相平一直挺白的,皮膚還會反光。
秋海海趴在他肩上,肉肉的身體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像個姑娘。
倪相平淨知道給兒子搞這些花裏胡哨的衣服。秋嵩祺無奈地嘆口氣。
就像倪相平以前也是個花裏胡哨的人——剛結婚那幾年倪相平的衣櫃裏沒有一件純色衣衫,全是帶花紋的。
他最喜歡的可能是椰子樹,雖然秋嵩祺覺得那就是個沙灘老年人風格,但是不得不承認倪相平穿起來有一點性感。
特別是開衫衣,熱起來的時候就開着扣子,秋嵩祺喜歡趴在他雪白的腹部肌膚上偷個涼快。
倪相平什麽時候開始衣櫃裏好像全部換成了單色衣服,秋嵩祺仔細想想這幾日能記起來的不是純白就是純黑,偶爾有藍色。
他還挺喜歡藍色。
秋嵩祺走了過去,倪相平臉都沒朝向他一下,抱起秋海海說:“走吧。”
“去哪?”
“離婚。”倪相平把文件夾拿出來,遞給秋嵩祺一份,“這是你的,協議書,你簽過字的。身份證帶了吧?等下記得拿出來,戶口本和海海的出生證明都在我這,你別擔心,等下交個文件就行,很快的不耽誤你多久。”
秋嵩祺聽得有點恍惚,在腦子裏萦繞了一個早上的那句話總算是噴薄地浮出水面。
“倪相平真的要和我離婚”。
他緊張得不太知道說什麽,張了張口杵在那,倪相平不大耐煩道:“走吧?進去。”
“不是……你……”
“我想清楚了,也不可能後悔,所以請你別再糾結我的态度了。”倪相平的聲音在秋嵩祺聽來簡直稱得上冷暴力,“不論如何你也簽過字了,別在這種時候變褂,我不想浪費時間走法律程序。”
“協議書是我亂簽的。”秋嵩祺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他伸手去拉住倪相平,走近了點,“我把文件撕了就行了,對吧?這種東西你別當真,咱有什麽問題回家說,回家說。”
“我不想和你扯這些有的沒的。”
“有什麽事都好商量,別非要鬧到這裏來啊。”秋嵩祺擠出一個微笑,這樣自己看上去就沒那麽嚴肅。
可是倪相平一直鐵着面:“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別鬧。”秋嵩祺欲摟過他,被推開了,來回拉扯幾下,倪相平掙開後扭頭就快步走。
不能離婚,不能。
秋嵩祺心跳飛快,恐懼感蔓延起來,他不太能想象得出離婚是什麽概念。
但一定不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這題,嚴重超綱了。
“相平。”秋嵩祺立刻跟上去,喊了他好幾聲。
喊人的聲音有點抖:“倪相平!”
“倪相平你等等。”他跑上去拽着他就往懷裏抱,急促地落下幾個焦慮的吻在倪相平臉上,倪相平在他懷裏掙紮,可他一邊吻着一邊含糊地說,“別鬧了別鬧了……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你看這樣,你想搬出去也可以,想怎樣就怎樣,別和我離婚……”
“放開我……”倪相平極力別過臉,因為一手抱着海海,另一只手便不夠力氣推開他,“我說你放開我……”
他單手屈肘抵住秋嵩祺來勢洶洶且莫名其妙的吻。
“別這樣,老婆算我求你好不好……”秋嵩祺的語氣聽起來比以前溫柔一點,還是很執着地索吻。
粗重的氣息在倪相平面上掃過。
倪相平從沒有這般抵觸,最終壓着嗓子吼了句:“我說放手!”
随後是一記不輕不重的巴掌清脆地在秋嵩祺臉上響了起來。
倪相平自己也怔住了,按理來說,他這巴掌很久前就想給秋嵩祺了,可真的沒抑制住沖動做了這件事後,心裏并不愉快,相反的,有些後悔。
“對不起……”他看着秋嵩祺沉下去的臉,收回手,背到身後。
秋嵩祺驚訝地愣着,瞳孔漸漸放大:“你瘋了?”
倪相平緊抿雙唇,盯着他,沒說話。
秋嵩祺尋思着自己剛才也沒做錯什麽,被他這麽一下折騰得更糊塗了。
“你就這麽想離婚?”秋嵩祺放開了他,倪相平只好“嗯”了聲。
秋嵩祺氣得啞笑一下,點着頭:“好,離,離,我今天就和你把這婚離了!我不和你離婚我秋字倒着寫改姓春夏冬!”
他扯着倪相平的手腕,拉他進了辦理離婚的房間,把身份證丢在桌面,對工作人員說:“辦理離婚。”
倪相平沉默地将資料放上去。
這些資料是他一份一份找出來的,現在堆上去心裏有種交代後事的沉重感。但倪相平知道秋嵩祺不會這麽想。
秋嵩祺現在大概比他還想離婚。畢竟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換做是誰自尊心都過意不去。
工作人員見這種情況,麻利地辦了手續,最後交出一式三份的确認書:“請二位在上面都簽上名字和電話號碼,新的戶口本隔日通知來取。”
倪相平還沒提筆,秋嵩祺就嘩啦啦地簽了三個名字,三串數字。
“咔”的把筆蓋上,等倪相平把名字簽完,秋嵩祺拿了一份就走了。
倪相平對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出門看見秋嵩祺站在那,帶着火氣看着倪相平。
倪相平走過去,秋嵩祺說:“滿意了?”
“滿……”
“你圖什麽?”
“我……”
“和我離婚有什麽好處?”
“你……”
“後悔了別來找我。”
“……”倪相平放棄再多說半個字。
然後秋嵩祺看了一眼秋海海,海海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枕在倪相平肩窩裏,嘴巴微微張開。
“我走了。”倪相平向他告別,但還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眼。
“走啊。”秋嵩祺挑眉,“沒開車來的話我送你,想去哪去哪。”
這句話大概就是哪涼快哪呆着去的文雅版。
“不用了。”倪相平被他這話說得也有點惱怒,抱着海海馬上走了。
“不就離婚嗎,我就不信能怎麽樣。”秋嵩祺回到車裏,把冷氣開到最低,“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是你硬是要離的。”
他又把風力調到最大。
坐了許久,慢慢呼吸速率平緩了下來。
盯着眼前的景致,想起結婚那天也是在這,季節都差不多,都在炎炎夏日。
晃眼八年過去,他和倪相平在這結束了婚姻。
“可是怎麽就離婚了呢。”
他平靜下來,依舊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秋嵩祺摸着剛才被打了的半邊臉,也不是很痛,其實本來也不就痛,倪相平那一下挺輕的。但是打人是不對的,這幼兒園的人都知道,怎麽倪相平就不知道?
秋嵩祺想着,更覺得倪相平無理取鬧,讓他郁悶。
他把手機拿出來,點開倪相平的微信,朋友圈裏的相片全都沒了。
倪相平屏蔽了他。
“沒心沒肺!”他把手機丢在副駕駛上,踩一腳油門,回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