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是以前,安娜一定會認為自己在聽到這種消息的時候可以保持百分百的冷靜,但實際上,有那麽一刻,她的确是什麽都想不到。
幾秒時間後,安娜穩定了一下心神,問:“情況怎麽樣?”她沒注意到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有點不自然地顫抖,但她本能的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手,好讓這種惶恐的情緒不會洩露出去。
因為要穩住自己的情緒,要克制,所以實際上她的表情多少有些吓人。
“不,不太好,夫人,流了很多血……”那個仆人被安娜吓到了,結結巴巴地說着。
而安娜在聽到很多血的時候已經聽不清楚他還在說什麽了,她了解到卡列寧還在政府大樓,就直接讓孔德拉基駕着馬車過去了,在那一段路程中,她卻沒有想過,如果卡列寧真的受了重傷,他是不可能還呆在政府大樓的。
“冷靜點。”安娜對自己說,咬了一下嘴唇,她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前方,腦子裏需要想的事情很多,反而什麽都想不到。
等到了政府大樓,下馬車的時候,她竟然覺得雙腿都有點虛浮。
安娜快步走着,警衛認識她,似乎說了什麽,但安娜沒聽清楚,一直到看見弗拉米基爾,她才生硬地問道:“他在哪兒?”
她剛問到,卡列寧就從一個辦公室裏出來,沒穿外衣,只是披着,襯衫上濺了一些血跡,點點的有些滲人,但他看上去還好,神情還透着一絲疑惑。
安娜幾乎是快速打量着對方,在确認卡列寧除了左手虎口位置有一圈繃帶之外,并無外傷後,她徹底松了口氣,卻只是,細細的吸氣,好像當時連呼吸都忘記了一樣。
“安娜,你沒事吧?”卡列寧皺眉問道,他向安娜走路,速度有點快,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她面前,而安娜這才發覺,其實自己已經沒辦法鎮定的走路了。
之前提着的一口氣,在瞧見卡列寧後就徹底松開了。
“扶着我。”她小聲說,不想在人前失了面子。
“沒事吧?”卡列寧依言用完好的右手輕輕地攙扶她。
安娜搖搖頭,好半天才緩過來。
她擡眼看向他,做了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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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來通報的人出了什麽差錯,他說你被行刺了,而且,有點嚴重。”最後幾個字,安娜着實費了一番力氣才吐出來,手指還不自覺的在卡列寧右手的小臂上收緊了。
卡列寧說:“我的确是受到了攻擊,但只是一點輕傷,警衛打傷了那個人,這些血也不是我的。”
“啊,我猜也是這樣。”安娜輕輕地說,半響,她松開了抓着卡列寧的手,自己活動了一下手腳。
“沒事就好。”安娜笑了一下,好像重新恢複了過來。她攏了一下頭發,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嘴唇。
“那,你應該還要留一會兒吧,我,我就先回去了。”安娜幾乎是自顧自地說着,不等卡列寧反應她就轉身準備離開了。
“等等,安娜。”
卡列寧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抓住了安娜的手。
“怎麽了?”安娜回過身,眼底有着無法掩飾的慌張。那神情倒是令卡列寧突兀的愣了一下。
看見卡列寧愣神,安娜抿住了嘴唇,她壓下了自己的情緒。
“我跟你一起回去。”卡列寧說,手依舊沒放開。
這可不像他,在外面,除了必要的禮儀,卡列寧在肢體方面對安娜并不親昵。
“等一下。”卡列寧低聲說,聲音稍顯溫柔。若不是這會兒只有弗拉米基爾在,別的部門的人瞧見怕是會驚訝。
安娜終于鎮定了下來,她點頭,但依舊有些沉默不語。
卡列寧同弗拉米基爾稍微交接了幾句,然後就帶着安娜離開了政府大廳。
孔德拉基關心了卡列寧的傷勢,在确定他沒事後才放心駕車回家。
馬車裏安靜極了,卡列寧偏頭看向自己的妻子,後者有些刻意的略微偏轉向馬車窗戶那邊,那意思幾乎就是在說此刻拒絕交流。
妻子的手好好的放在她的膝蓋上面,卡列寧還記得那會兒他拉着對方的時候,安娜的手指有些神經質的微微顫抖着。
“我很抱歉,安娜,我讓你擔心了。”
卡列寧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瞧見妻子猛地回頭看向他,不過,在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她只是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
“身為妻子,關心你的健康安危是我的責任與義務。”
“同樣的情況,你也會是一樣的。”
安娜說完後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換了個話題:“傷口會很疼嗎?”
“并不會。”卡列寧說,在安娜還想說什麽別的無意義的話題之前,他率先說,“我很高興。”
安娜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然後笑了一下。
“亞歷克塞,也許你真的需要讓卡倫斯醫生再瞧瞧,沒有人會受傷後還覺得高興的。”
“但你在擔心我。”
卡列寧像是一只步步緊逼的狼,偏偏他藍眼睛中的神情卻是柔和的。
安娜緩慢地吐氣,然後說:“我說過,那是身為妻子的責任和義務。”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快速說。
“如果你為此感到高興,那就這樣吧。”她說着,然後發現卡列寧的手正扶着她的下颚處,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怔怔的看着對方。
有一絲微笑還在卡列寧的嘴角處輕輕卷起,未曾快速消散。
“我很高興,再一次重複,安娜。”
有紅暈在安娜的臉上浮現,她扭過頭,原本她不應該這麽做的,因為當她這樣做,就等于是在承認了。
幸好卡列寧并未再說什麽,她不希望再被對方擾亂心智。
等他們剛剛下了馬車,謝廖沙就從門內跑了出來,他的雙眼有些紅通通的。
“父親,您受傷了嗎?”
安娜看向那個結結巴巴的仆人,後者瑟縮了一下。
她知道這事兒不能全怪那個人,但她心底卻沒辦法不遷怒一下。
“下一次把重要的事情先說清楚,無謂的形容或者和主要事件無關的就不要說了。”卡列寧的話語解救了那個仆人。
謝廖沙站在卡列寧的身邊,仔細的用眼神檢視着對方,确認他一切都好。
“您傷得厲害嗎?”謝廖沙的聲音有些哽咽。
卡列寧不自覺放軟了聲音:“我沒事,只是左手受了點傷,大概一個禮拜就會好起來。”
謝廖沙抹了一下眼淚,最後還是嗚嗚的哭了起來,他被吓壞了。
卡列寧是多麽害怕孩子和婦女的眼淚啊,而且哭的還是他的兒子。
安娜瞧見了卡列寧的慌亂,她伸出手,把謝廖沙帶到自己的懷裏,安撫他。
“對……對不起……父親……”謝廖沙抽泣道,他想表述自己本來真的不想哭的,他不想在父親的心目中,他是個愛哭鬼。
卡列寧也許不能馬上明白這種情緒,但只要多用點他在官場上的觀察能力就能知曉了。
他不是那種會把兒子摟在懷裏疼愛的父親,他也不太會哄一個孩子,更別說安撫這樣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兒。
他生命中欠缺那麽一個角色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名父親,但好在卡列寧總有自己善良又質樸的想法。
“你被吓到了,在你的年紀來說,這是可以被原諒的,而且,下一次的時候,我想你能夠克服自己的情緒,你會嗎?謝廖沙。”
“恩……”謝廖沙點點頭,又抹了抹眼淚,然後打了一個哭嗝,在卡列寧還沒說什麽之前,他害羞又愧疚得把自己埋在了安娜的懷裏。
吃晚餐的時候,謝廖沙的眼睛還是有點紅,他不像平常一樣那麽活潑,也沒跟安娜撒嬌,只是認真的盯着卡列寧用餐,直到卡列寧出聲道:“你為何不吃?”
“不舒服嗎?”
謝廖沙搖搖頭:“您需要我幫您做什麽嗎?父親。”
“不需要,謝廖沙,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晚餐吃完,別浪費食物。”卡列寧平靜地說。
“我沒有受很嚴重的傷,不需要過于擔心,我很好。”
謝廖沙最終點點頭,慢慢地開始吃自己的晚餐。
盡管因為這次的時候,卡列寧在晚餐之後接到通知,他可以修養一個禮拜,但手頭的工作他沒打算擱置下來。
不過,總有人會不畏懼他那張冷峻的臉。
安娜把卡列寧手裏的文件拿走,而她身後還跟着謝廖沙。
“父親,醫生說您要早點休息。”謝廖沙用一種不贊同的眼神看着卡列寧,好像他才是那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
卡列寧幾乎有些錯愕,他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強迫他停止工作的行為。
“你兒子說的對。”安娜說。
“如果你堅持繼續這樣,而不是好好休息,他可能還會哭。”安娜慢悠悠地威脅道。
謝廖沙有些臉紅,小聲反駁:“我不會哭了,媽媽,我會給父親講道理。”
卡列寧看着面前的人,最終,他說:“我會早點休息的。”
既然決定早些休息,卡列寧表示他需要洗澡。
“但,你受傷了。”輪到安娜幹巴巴的說了。
卡列寧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從科學的角度來講,我只是左手受傷,我依舊可以洗澡,只需要不讓我的左手碰觸到水就可以。”
“那,父親需要有人幫忙了?”謝廖沙是個實誠的孩子,然後,安娜發現,父子倆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