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我不記得了。”謝廖沙有些驚訝。
“無妨。”卡列寧說,好像是收到了兒子遲來的道歉。
“我以後不會把青蛙放在你的鞋子裏,父親,如果我想要養着它們,我會放在水缸裏面。”
“這是可行的。”卡列寧微微颔首。
安娜瞧着這父子倆似乎已經脫離主題到十萬八千裏後,不由得莞爾一笑。
卡列寧敏銳的捕捉到這一個微笑,原本對先前的事情還有些介懷的心情,此刻就完全消散了。
他的确喜歡安娜的笑容,那是,獨屬于他的。
想到這裏,一種油然而然的飽漲感在卡列寧的心頭浮起,甜蜜的塞滿了所有的角落。
“謝廖沙,記住你的承諾。”
卡列寧依舊是卡列寧,即使心神正在想着別的事情,卻依舊注意到他兒子試圖破壞約定的行為。
“也許我長大後應該做一個甜點師。”謝廖沙撅了撅嘴巴,沒人說過甜點師也會蛀牙,那是個甜蜜的職業。
“如果你為了想吃甜食而去輕率的選擇你的未來,我是不贊成的。”
“夢想的動機不需要複雜,亞歷克塞。”安娜說。
卡列寧看向自己的妻子,皺眉:“嚴謹認真的對待自己的生活,才可避免少走很多彎路。”
安娜有些欣然地看向卡列寧,而後者這才意識到她之前的目的。
“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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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笑了一下:“親愛的亞歷克塞,我只是喜歡你一本正經的樣子。”
卡列寧聽了這話,靜靜地好一會兒沒有出聲,然後他起身,表示自己需要去一下盥洗室。
“媽媽。”謝廖沙拉了拉安娜的手小聲咕哝,“快告訴我是不是我在做夢,我總覺得父親臉紅了?”
“也許你是太渴望吃點甜的東西了。”安娜說。
謝廖沙有些懷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他真的因為渴望點甜的東西所以出現幻覺了?不過,父親從不臉紅。謝廖沙最後說服了自己。
安娜當然瞧見卡列寧的樣子了,她心中為此十分暢快。
她說不清楚這感覺是為什麽,她之前分明對于卡列寧說的那番話十分畏懼,可像這樣,她又覺得十分的輕松自在。也許她畏懼的本源是來自于卡列寧的坦誠,那總是映襯得她像是一個卑劣者。
安娜不想讨伐自己,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索性維持這樣,其實,誠實來看,她對卡列寧的一些調侃,不過是借此僞裝自己的強大。
卡列寧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回來的時候,謝廖沙正和塔尼雅他們在一塊玩,但是座位上沒瞧見安娜,他擰眉,問謝廖沙:“你母親呢?”
謝廖沙仰頭說:“媽媽說她去陽臺那裏。”
卡列寧朝着陽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碰見幾個在莫斯科還算熟悉的同僚,彼此虛假的客氣了幾句,卡列寧沒有停下來聽他們吹噓,而是找了個托詞然後徑自向陽臺的方向走去。
雖然初春将至,但寒冷依舊,宴會廳裏面暖呼呼的,再加上陽臺處于僻靜的角落,這會兒可沒人過來。
所以,當卡列寧尋至陽臺附近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安娜。
安娜雙手擱在陽臺欄杆上,略微彎腰,雙眼似乎正直直地瞧着樓下。
卡列寧的心一緊,他快步走過去,腳步聲使得那人微微側身看向他。
“你在做什麽?”卡列寧問,聲音帶着一絲緊繃。
“只是看看。”安娜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不會告訴卡列寧,有那麽一刻,那樓下似乎在無聲的誘惑着她。
人遇到困難的時候會想要得到幫助,而一旦長時間的得不到幫助後,恐慌就會如期而至。
人的本能渴望求生,可人的懦弱又總容易陷入死亡的誘惑中。
“過來。”卡列寧沉聲說,然後拉起安娜的手,把她帶離陽臺那個地方。
安娜有些愕然的瞧着被對方抓着的手腕,然後擡眼,卡列寧停住的時候,她需要略微仰頭才能瞧見對方下颚有些緊繃的弧線,那讓他顯得十分冷峻,嚴肅得吓人。
卡列寧見慣了生死。
他的眼裏不能瞧見婦女兒童的眼淚,但坐到他這個位置,的确是見多了生與死。
作為一名政客,需要把敵人的心裏分析得十分透徹。
官場就是一場搏鬥,他深知一個人被擊潰時會選擇死亡來解脫。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為何會出現在安娜的身上,他完全想不通,這段日子裏的事情讓他意識到,安娜改變了很多,這改變發生得悄無聲息,而且,将他狠狠地排斥在外。
卡列寧想要一個解釋,卻又無法問出,所以,在他把安娜帶離陽臺後,他停住了腳步,有那麽一會兒,只是保持着直挺挺的身子,卻什麽話都沒說,反倒是,他原以為的對他隐瞞了很多事情并且拒絕同他交流的妻子,突然伸出手,握着了他的手。
“你以為,我想尋死嗎?”安娜輕聲問,她的臉上帶着紅潤,雙眼似乎蘊積着一層淚意。
卡列寧回頭,既然安娜自己說了出來,他就少了一份顧及了,只道:“我的以為并不重要,安娜,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什麽陌生人,更不是,敵人。”他在說到“敵人”這個字眼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并非刻意強調,甚至還帶着一絲無奈。
安娜瞧着面前的男人,想:如果我真的只是安娜多好啊。
她擡手撫摸卡列寧的臉,這是她第一次做如此親密的動作,卡列寧此刻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他只是站着,手依舊緊緊地拉着對方的。
“我不可能會那樣做的,亞歷克塞,即使死亡在誘惑我,我也會抗争到底。”安娜一字一句地說着,就像是一種承諾。
卡列寧拉着安娜的手松開了一些,然後把安娜的手拉到半空中,他低頭看了一下,見沒有瘀痕這才放心。
卡列寧輕輕放開安娜的手,他抿着嘴唇,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失态。
來不及懊惱,一個有些溫熱的身軀依偎進他的懷裏。
“安娜……”卡列寧有些失态地低聲喊道,回應他的是一陣低啞的咳嗽聲。
“我想,我有點發燒了。”
卡列寧擰眉,用手按了按安娜的額頭,瞧見她鼻尖泛紅,之前因為吹了十分幾分鐘冷風,所以身體還是溫熱,現在進了裏面,在溫暖的地方呆了一會兒,她身上的皮膚摸上去就有些滾燙了起來。
“我告訴過你。”卡列寧說,然後一陣低到幾乎不能聽見的嘆息聲響起。
卡列寧将安娜抱了起來。
這實在是有些太引人注目了,好在卡列寧沒直接去宴會廳那裏,他叫住了一個男仆,讓他備馬車,并且通知斯基華·奧勃朗斯基。
男仆很快把馬車備好,卡列寧又打發了對方去把醫生請到奧勃朗斯基公爵的家裏。
一路上,安娜倒是沒昏迷,坐着也還行,終究是不舒服。
以往她一個人若是病了,總是及時的去醫院,她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可現在,她在有些混亂的思緒中掰着手指頭想,這是第幾次生病了?
如果是一開始,她還能賴給這身體的原主人,但是現在,這個鍋再給別人背也不合适了。
生病中的人是不講道理的,安娜瞥了一眼卡列寧,想:都是這個人。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變得那麽軟弱,不會,到現在變成要依靠別人。
安娜厭惡依靠別人,她二十幾年的人生幾乎一直是自己走過來的。
她曾經我為此而感到驕傲,因為這種孤獨的情緒,她常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支撐着她走過那段生活。
一個人會因為一個信念一口惡氣創造出奇跡,安寧是前者,她相信希望,相信光明,相信世界的美好。而安娜,她是後者,她倚靠所有憤怒不甘的情緒來隐忍十幾年。她習慣了只靠着自己,就像是,能在潮濕陰暗的環境中掙紮着生存的青苔,可一見到陽光,就是死亡。
想到這裏,安娜就像把這個人推得遠遠的,她刻薄地想:最好永遠都別再見。
她一這樣想,身體就本能的執行着主人的命令,只是,在她開始那麽做之後,卡列寧的手就不由分說的攬住了她的肩膀,阻止她的逃脫。
“放開我,你知道人和人之間有多少細菌嗎?像你這樣攬着我,根本是讓我們身上的細菌進行一個貼面舞會。”安娜想這樣說。
如果是從前,她會笑着用無數巧妙或者刻薄的方法避過這種接觸,可現在,在瞧見那人關心自己的眼神,那些難聽或者虛僞的話語最終只在她肚子裏翻騰了一下,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讓人讨厭了……”
安娜閉上眼睛,右手試探性地從自己身側探出,然後,輕輕地拉住卡列寧身側的衣服,最後,由兩根手指增加到五指,緊緊地拽着。
卡列寧從安娜的手指抓着他衣服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低頭瞧着,直到,他胸側的衣服被人牢牢地攥在手裏。
他喊了好一會兒,最終什麽都沒說,只是低頭在安娜的發間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