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行（下）
第二天柏明庭在公司只逗留了一上午，處理完手頭要緊的事就離開了，去的是繁星時代。
譚海譯不贊同柏明庭和春時在一起，從前是現在也是，身為朋友他不會強制要求柏明庭如何如何，他只能把自己要說的說完：“你不覺得她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點有問題嗎？”
事業一次次受創，而且看春時現在的态度已經有了放棄的打算，不難聯想到她是否就打算找個靠山讓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而她現在也有機會和無比适合的人選。
“為什麽之前你追她的時候她不同意，現在事業有問題了就突然答應你了，這麽明顯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今天的天氣尤其熱，靠近窗戶就能感受到強勢的溫度在和空調彼此抗衡着，也有點像譚海譯和柏明庭現在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我大概還要回去謝謝我爺爺。“柏明庭幾乎等同于語不驚人死不休，言下之意讓譚海譯駭然，可他依舊泰然處之：“你就別管我了，我自己知道。”
這次譚海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他指尖夾着一根筆，動了動，那根筆便在指尖翻飛起來，那些掀起的波瀾也跟着翻了個跟頭，一頭紮進海裏：“你自己好自為之。”
他撂下這句話，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柏明庭溫和如故的臉，已經不再是一開始那般急切的給予警告，而辦公室的門剛好在這時被敲響，袁淼來了。
擁有一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和沒有之間的差別就在于，可以選擇，袁淼被叫去老板辦公室就是去面臨選擇的。
柏明庭給了她兩條路，第一條是公司會給她安排其他藝人，她也可以自己在新人裏找，算是給了她很大的自由度，而第二條則是繼續守着春時，暫時當然需要沉寂一段時間，但無論最後如何都能額外得到一筆豐厚的回報。
“那你就選啊。”午後的時光卷着慵懶，兩只貓在旁邊呼呼大睡，窩在沙發裏吃葡萄的春時和此刻的氣氛一樣懶洋洋的。
“我有什麽可選的，就這等于白送給我錢啊，不要的是傻x。”袁淼前幾天剛剛剪過頭發，比以前的更短了一些，十分爽利，和她的人一樣。
袁淼不曾猶豫，堅定不移的選擇和春時站在一起，可春時卻在為她猶豫。人都會有匮乏感，這份匮乏感并不是擁有多少錢就能填補的，也許有些人是，但絕對不是所有人。
春時無法确定袁淼屬于哪一種，可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去捆綁誰，任何人都一樣。
還好提出這一切的人是柏明庭，想到這裏的春時從心裏流淌出一些暖洋洋的東西，最終和這屋裏的陽光彙合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袁淼反悔了，她至少可以給她留出一條退路。
袁淼走後春時提前和柏明庭通了電話，之後便動身，先去了菜市場然後才回去四合院，進門的時候司機迎了過來，看她提的滿手東西就和她說以後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打電話讓他去買。
“好的，那真是太好了，我感覺胳膊都快斷了。”解放了雙手的春時反倒呲牙咧嘴了一陣子，手掌火辣辣的，都是被重物墜的。
她打算做點糖桂花，也不在廚房裏弄，晚上已經不怎麽熱了，微風帶來涼爽，春時便把東西都搬到院子裏拿個小板凳坐在海棠樹下，就成了個打發時間的消遣。
把花瓣清洗幹淨摘掉花莖的部分用鹽水浸泡，負責收拾屋子的張媽見了就過來幫着一起弄，她年近五十，春時的年紀和她女兒差不多，幾句話下來就已經親近了不少。
她不知道春時是誰，只覺得這女娃娃長得惹眼，外面那些吵翻了天的傳聞似乎沒能進到這個小院兒裏來。
柏明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腳步聲的傳來讓兩個人一起往他這邊看，張媽先說的話：“少爺回來了。”
“嗯回來了，在弄什麽？”柏明庭看不太懂，張媽就告訴他這是春時打算做糖桂花，柏明庭似懂非懂的點頭，目光往旁邊移了一點，和春時的碰個正着。
“所以說，看到女朋友都不打算打個招呼嗎？”春時一上來就找柏明庭的茬，可她在笑，眼睛裏也都是懶散，頂多只有一點點玩笑的成分，張媽在旁邊見了就捂住嘴巴掩住笑容，端着一個罐子先進屋了。
那點關系中的不同哪怕只是一天卻已經将兩個人扯到了另一個領域，柏明庭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走過去，來到春時身邊也坐在小板凳上，春時順着他的腳步移動目光，始終将視線落在他臉上，柏明庭被看的無奈，失笑着擡手捂住了春時的眼睛。
陽光從指縫透出來是紅色的，印在春時的視野中，便是一團的紅色，她看不到，卻能聽到：“好久不見。”
柏明庭的聲音在眼前響起，春時笑：“才一天而已，二十四個小時都沒到，男朋友你的時間觀念有點差。”
“沒有，我的時間觀念一點都不差。”柏明庭淡淡回應。
被反駁的春時閉着眼睛，在一團又一團的光暈中，終于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過來，明白了柏明庭這句別扭的，情話。
之後這樣的方式持續了好一陣子，春時時不時來四合院，做好了晚餐等柏明庭下班，她的工作依舊停滞不前，其實在最初的風口浪尖兒過去之後，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也有很多人在為她鳴不平，袁淼依舊能收到工作邀請。
只是如果除去那些意圖不清的邀約，真誠的在少之又少中幾乎等同于零，所以春時始終都留在空白中，也許就會是永遠，畢竟這個圈子更新換代非常快，她會被遺忘，但春時并沒有把這件事誇張放大到生命的意義，那只是工作，她的生活還在繼續。
糖桂花已經腌制好了，只是之前一直沒吃，這天春時準備了一下午的東西，幾樣小菜道道都很精致，大多數都有糖桂花用做點綴總有一絲特殊的清甜，柏明庭進門的時候已經擺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
“嘗嘗看，我覺得簡直太棒了。”春時對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而柏明庭的誇獎也很真心實意：“确實很好。”
那天那頓飯他們吃得有點久，之後春時又說要看電影，第二天是周六柏明庭也不需要加班，時間并不緊張，她讓柏明庭去找電影，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裏，柏明庭只以為她在洗手間之類的地方，專心的研究要看什麽，還沒找到目标，春時回來了。
她換了條黑色的吊帶裙，原本的T恤牛仔褲不知去向，露出的肩膀肩線平滑一路順到纖細的手臂，唯有黑色的頭發披散中遮擋了一部分，她的頭發太長了，已經過了腰線，從手臂和腰中間的縫隙就能隐約看到，也可見春時的腰到底有多細。
其實換不換衣服并不是那麽重要，但春時覺得或許需要一個儀式感，而儀式也等于一個信號，柏明庭能懂，他想站起來，但春時推了他一把，讓他重新坐了沙發上，眼看着眼前的人越湊越近。
不喜歡身體接觸的習慣在此刻蕩然無存，反而化身到了另一個對立面上，變成了需要被克制的期待。
春時是個充滿矛盾的個體，看似熱情，可在內裏的冰冷和淡漠中那點火苗何其微弱，如同她的長相，不笑沒表情的時候是幹淨的甚至帶着一點疏遠，可一旦笑了，那點誘惑就像煙花，瞬間炸裂開來的，盛放的尖銳的，刺激着所有感官。
不單薄所以有趣，所以才吸引人去挖掘，想這樣做的人很多，威逼利誘着把春時逼得退無可退，可她就守着那最後一步，無論如何都不曾妥協，直到現在，在柏明庭面前，她自己換上了裙子，春時擁有的不多，但她現在心甘情願的給。
伸出手春時先摘掉了柏明庭的眼鏡，那雙溫潤如水的眼睛徹底失去了阻隔，有更深的東西跟着流淌出來，春時似乎被擊中，她甚至覺得有點眩暈，可她很快穩住了自己。
海棠花期過了，桂花的香氣也在一點點消散，可又更鮮豔，更耀眼的在這個夜晚盛開。
就算兩人交往的順利，但春時沒有搬去四合院或者是柏明庭的公寓，柏明庭提過，春時摟着他的脖子很親密的問他：“這樣不好麽？距離産生美，總是膩在一起你會煩我的。”
柏明庭想說不會，可他覺得這是春時的選擇，在多說就好像是要說服她一樣，不過轉而春時又把自己房子的密碼和備用鑰匙一起給了柏明庭，就如同她有也四合院的鑰匙和柏明庭公寓的密碼。
不過他們大多都還是在春時這裏，柏明庭已經習慣了早晨起床的時候身邊時不時會出現的小可愛，就盤在柏明庭或者春時身邊，有次他不小心把它推下了床，小可愛也不生氣，迷迷糊糊的跳上來抱着他的胳膊繼續睡。
老虎倒是不怎麽上床，但有天半夜睡到一半柏明庭被外面下雨和隐隐的雷聲吵醒，他準備去倒杯水，但卧室的門卻先被推開一條縫。
春時有兩只貓，為了方便它們活動家裏的門大多都是半掩着，柏明庭起初還以為是小可愛，後來才發現竟然是老虎，它也看了柏明庭一眼，然後選擇無視他直接跳床上趴到了春時那一側。
這倒是稀奇了，可很快柏明庭就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春時似乎睡的不安穩，密集了翻了幾次身，柏明庭皺了皺眉，在看清春時的臉色和額頭上的冷汗時，他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忘掉了自己要去倒水的事，重新靠回去順便把春時摟在了懷裏，特別輕的拍撫着她的背，想以此給予安慰，而旁邊的老虎一直在看着他們，就這麽默默看了一會兒，突然跳下床走了。
輕巧的動作從始至終無聲無息，像是一個功成身退的将領，可柏明庭來不及多想什麽，因為春時幾乎是痛苦的從喉嚨深處喊了一句：“媽媽！”
柏明庭心裏一驚，意外的感覺剛一出現就被另一個更加龐大的吞噬掉了，順帶着連柏明庭的心髒一起被揉捏。
他懂了，為什麽老虎會在這個雷雨天出現，在那一刻柏明庭除了心疼之外，也開始急躁起來，他需要趕快完成他要做的事，然後，他才能給春時一個安安穩穩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