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
再次見到呂敏,劉辛站在人潮洶湧的客運站前,手裏還拿着一元一分鐘的公共電話。
呂敏的手指甲更長了,長的有些妖嬈,明媚的陽光下他輕浮的對劉辛笑着,微眯的桃花眼讓無數路過的少女或是婦女心中若有小鹿,劉辛走過去狠狠的勾過呂敏的脖子,離開這破爛的客運站。
來到空寂的商城裏,劉辛看到了呂敏姑丈領頭的施工隊,一個高高瘦瘦,三七分的劉海就快要把臉給遮住,卻又在迷蒙的粉塵裏顯得很幹淨的男人。而在呂敏姑丈背後或蹲或坐,等着開飯的肌□□子們都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有些孱弱的劉辛。
呂敏的姑丈叫阿強,三十出頭,領着一個施工隊在省內四處接活幹,安裝商城商場等群集建築的水電燈光,這次恰好來到了來賓市,而在家無所事事的呂敏年後一段時間就被家裏人給送了過來,估摸着比劉辛早來了十多天,而工程,也只剩下二十一二天的工期了。
劉辛沒有問工錢,阿強主動說了每天五十塊八個小時,扣去十塊夥食費,那就是四十塊,看着有些文弱的劉辛,阿強心裏有種對後輩,對腦中概念模糊的文人的一種關懷,而同樣的,懷有這種心思的,是工程隊□□個人裏那些從鄉下辍學出來謀生了十多年的肌□□子們。
劉辛恐高,卻不得不爬上三四米高的人字梯,扛着電鑽在牆上打洞,舉着好似灌鉛一樣的手臂拉扯着粗壯的民用電纜,爬在三四層樓的窗外接着從樓頂抛下的電線…
劉辛兢兢業業的幹着,呂敏卻吊兒郎當的偷懶着,這讓得工程隊的漢子們對劉辛更是照顧,在劉辛接到漢子們抛過來的第一支煙的時候,阿強勸誡劉辛不會就不要抽了,劉辛卻固執的點上了火,細細的抽着,慢慢的将煙氣吸食到肺裏,不讓自己被嗆到,一種怪怪的感覺讓劉辛很迷戀,直到他終于可以大口大口的将這尼古丁吞進身體的時候,劉辛忽然有了一種好似第一次和黃翠含情對視的感覺,整個靈魂飄蕩到了體外,□□,從此之後劉辛再也離不開這種在包裝上做□□還立牌坊,叫做吸煙有害健康的東西。
阿強看到劉辛那享受如瘾君子的表情,就拿劉辛光禿禿的嘴唇打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抽什麽煙,而身後的漢子們則是哄笑着說,哪天找個女人打一炮,胡子絕對一夜長滿,這讓劉辛迷信了很長一段時間,迷信到他還是處男卻長滿了粗硬的胡須的時候。
總之劉辛學會了吸煙,甚是迷戀,當珊珊勸誡的時候,劉辛說,我可以沒有其他,但香煙就像我的情人,我離不開。這引得珊珊嗤之以鼻,卻不再試圖忠告,而對于呂敏抽煙一事,珊珊卻放之任之。
工期将至,劉辛學會了裝電,各式的電燈,各樣的線路拉扯,各類閘刀的安裝,唯獨最為重要的電路總表,劉辛沒有時間去學,而這是一個工程隊工頭的獨門絕技,你若是學去了,那工頭還吃什麽?
當然沒那麽誇張,劉辛會的還是些皮毛,但作為一個打下手的,他已經足夠優秀了。阿強曾問過劉辛,有沒有興趣考取電工證?只要拿到了最低級的電工證,每個月收入也有三四千了,那時候的三四千是什麽概念?豬肉那時候才不到十塊錢一斤。劉辛不知道,他沒對未來有過什麽規劃,他所有未來的藍圖還未展開,就在黃翠身上盡數破滅了。
阿強嘆了口氣,勸誡劉辛還是回去念書,而工程隊裏的漢子們,也都好言相勸,說劉辛不是吃這碗飯的人,他應該是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室裏吹着空調,每月清閑的拿着三四千工資的那種。漢子們對這些能坐在辦公室裏的文人們,心中有些莫名的羨慕和嫉妒卻從不表露,而看到劉辛,他們不允許良心的違背,他們一致認為,劉辛就是他們心中的文人。
工期結束了,老板卻只先付了大半的薪酬,阿強六千塊的酬勞沒拿,留下一千塊其他全部分給了下邊的工友們,劉辛領到了八百二十塊,這對他來說幾乎是一筆巨款,那時候在縣城裏打零工的人們工資一個月也不過是六百左右,劉辛不知該怎麽花,默默的貼身收好。
就在大家以為要輾轉南寧的時候,阿強有些惱怒的告訴大家,南寧的那個工程被副隊搞砸了,副隊他們幾人在那邊沒做好,沒等到阿強他們過去就直接被房産商給撤了,一時間大家都有些迷茫,沒了工作就沒了收入,那今後要去哪?
最後阿強只得帶着工程隊回到柳州市和副隊他們彙合,想辦法再接其他的工程,劉辛沒有地方去,也只能跟着回到了柳州,那是他第二次去柳州,零七年的柳州在劉辛眼中破爛不堪,密不見光的工業烏雲飄蕩在頭頂上,連日暴雨過後的大街上有着幾乎一米深的積水,劉辛甚至看到了光膀子的漢子在水裏摸魚,這讓劉辛大開眼界。
劉辛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破爛的城市是他大學四年要呆的城市,只是劉辛不知道,他所處的地方叫做市郊,類似貧民窟,然而這一切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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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州呆了一個星期,卻還是沒有活幹,劉辛長而微卷的頭發已經有些狂野了,黑了一圈的劉辛顯得不那麽孱弱而有些精悍。呂敏走了,帶着劉辛在柳州市郊附近玩了一圈,呂敏就回到了小縣城,是被阿強趕回去的,說呂敏不适合跟他做,呂敏衣食無憂的生活也讓他吃不了這些苦,于是呂敏也沒帶上劉辛,一個人走了。
阿強再次跟劉辛坦懷,讓他也走,別跟着幹了,轉眼快五月份了,九月開學,劉辛應該回到學校,回到屬于他的地方。劉辛迷茫了,就在他不知是走是留的時候,二姐給他□□留言了,告訴劉辛自己的男朋友在桂林,劉辛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去找她男朋友,去桂林那邊散散心,并且三姐也在桂林念書。
于是劉辛也走了,去到了那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去投奔二姐的男朋友陳聰,劉辛在二姐男朋友的宿舍霸占了他的床他的電腦他的煙,劉辛這種執拗的霸道讓陳聰的舍友們開始喜歡上這個有些放浪形骸的可愛男孩,宿舍老大說只要劉辛呆着,每天的煙他都包了!那時候抽的煙是甲天下,在劉辛煙齡裏存活了将近兩年的的三塊五,俗稱三五甲。
劉辛的三姐來看他了,看到劉辛黑瘦黑瘦的,有些心疼的買了很多好吃的留給他,那時候三姐的生活費,有一半是她自己在學校裏拿着電話磁卡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去兜售掙回來的。
劉辛還讓三姐帶着他去拉直了頭發,三姐寵着他,雖說嘴裏一堆念叨,但仍是從了他的意。劉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想拉直頭發,他想念黃翠那筆直及腰的馬尾,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拉直自己的頭發,就算不夠長,摸起來也是順滑筆直的。
在陳聰宿舍玩了一周多的劉辛接到二姐的電話,勸他回家,說爸媽都很想他,劉辛沉默了,開始收拾東西,在陳聰如釋重負的護送下,踏上去柳州的火車離開了桂林,離開前劉辛徹夜玩游戲,在開往火車站的班車上坐着睡着了,于是一頭栽到了地上…
劉辛摸着還有些紅腫的額角,還想着離開前陳聰校園廣播裏播放的那首melody,陶喆黑色柳丁專輯裏的一首歌,劉辛不知道這首歌将來會是他的又一塊傷痕,踏上火車的他只覺得這首歌很好聽,好聽得有些心碎。
劉辛在火車上睡着了,壓低的帽檐蓋住了劉辛大半張臉,劉辛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一條深深的□□,有些迷糊的劉辛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白嫩的深溝時,吓得劉辛趕忙坐直了身子。身邊的美女意味深長的看了劉辛一眼又扭頭望向了窗外,而劉辛對面的兩個皮夾克青年正有些抻着脖子目瞪口呆的注視着劉辛,劉辛日後回想,覺得他倆那是羨慕的。
爸媽對劉辛的回家沒有任何責罵,只是媽媽時不時的碎碎念叨一番,而暫住在家裏的表哥在劉辛瞎晃悠了幾天後将劉辛帶到了工地上,表姐夫包下的工程,劉辛去負責開泵機,将混凝土通過管道輸送到工地上,劉辛日後每次路過那個商場的時候,心中都在想這個商場的牆壁裏該有自己多少個煙頭呢?
一天幹12個小時,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一小時六塊錢,晚上收工換班後,劉辛總會跟着幾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叔在路邊吃晚飯,就着白酒,點着三五甲,邊吃邊聊,而劉辛一斤多白酒不醉也是驚到了大叔們,一個勁給他發煙。
劉辛在工程完工後領了約有一千兩百塊,他回到那個承載着無數記憶的小網吧,将珊珊帶出來狠狠的吃了一頓夜宵。
第二天休息的珊珊撐着太陽傘和劉辛走在街上,她告訴劉辛自己就要不在這個網吧幹了,劉辛就問原因,珊珊說不喜歡,她想要學十字繡。
劉辛依然深深的記得自己問珊珊有多喜歡十字的時候,珊珊在穿透遮陽傘的晴空下,一臉純真的脫口而出:“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雖然随後珊珊在尴尬後補充了一句朋友的喜歡,劉辛依然還是處于迷蒙狀态,而這,是劉辛和珊珊最後的美好…
劉辛剪短了頭發,看着滿地的落發劉辛有些心疼,一個可愛的女孩又變回了一個清秀幹淨的的男生,劉辛依稀記得自己爬圍牆回縣一中找趙秀和劉筱強的時候被舍管阿姨當做女生滿樓搜查的可笑,但現在應該不會了,明天就是九月三號,縣一中報名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