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知宜很清楚自己的性格, 不動則已, 一動就有點容易走極端，她的情緒薄的像是把刀, 鋒利又閃着寒光, 卻極容易折斷損毀。
所以，平時的時候她也會注意這個問題，有的時候情緒上來了，唐知宜就會在心裏默念莫生氣，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盛怒之下, 理智缺席, 做出的決定會讓她後悔的。
這也是為什麽唐知宜咬了一下舌尖, 沒有讓“顧總”兩個字說出，把自己和顧念西同時捅個鮮血淋漓的原因, 她知道現在的狀态是不穩定的, 很容易帶來風險的，所以要壓抑要控制，不要做什麽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而且, 唐知宜也忍不住的在給顧念西找理由, 他是說過自己當過主廚，也是餐廳的老板，但這有不影響對方能投資公司當大股東啊, 談戀愛又不是資産評估，誰會先把家底亮出來。
至、至于唐知宜為什麽會見到顧念西的堂妹在做服務員，那肯定也有理由的, 都有條漫博主敢戴着兩千萬的手表搬螃蟹，怎麽就不能讓有錢的小姑娘去當一下餐廳侍者呢！
唐知宜是被自己的觀察誤導的，而不是受到了顧念西的欺騙，所以她快步來到消防門附近，平複心情也是給自己留一個和顧念西溝通的機會。
沒想到，一句“唐圖圖”把唐知宜砸懵了，宛如被叼住命運後脖頸的貓崽。
圖圖這個小名，特別帶有“家”、“小窩”、“依靠”的味道，一喊起來就顯得有點奶，唐知宜每次聽其其格喊自己圖圖，都覺得像是大貓在給小貓舔毛。
沒想到，顧念西也知道這個，還在這個時候喊出來了。
可能是唐知宜懵圈後，有點僵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顧念西有點忍不住笑意，将抓手腕的東西改成了握住對方的小臂，然後帶着點無可奈何，再揉了兩把唐知宜解氣的喊了聲，“唐圖圖。”
要不然他反應的快，這個家夥就咻的逃跑了。
“我沒有騙過你，之前的餐廳是我開的，做過主廚也是真的，其他的投資都是和家人有關，我還是你認識的只會做飯的顧念西。”
“可能是曉年那裏有些誤會，她是我小姑的女兒，剛成年沒多久來餐廳體驗生活而已。”
“不要生氣，聽我慢慢說好不好？”
顧念西對唐知宜實在是太了解，看到她看似震驚實則還是有點懵的模樣，忍不住長嘆一聲。
“還好是在餐廳遇見你的，要是在公司重逢，你肯定有多遠跑多遠。”不得不說，顧念西說到了唐知宜的心坎上，要是她和顧念西重逢的時候，對方就已經是事業有成的顧總，她還真的沒有勇氣去直面自己的感情。
反倒是知道顧念西是個努力拼搏，同樣在為生活奮鬥的主廚時，才願意放下戒心主動靠近，率先坦誠。
初次印象很重要，唐知宜對戀愛或是婚姻的需求感很弱，只要心裏存在戒備或是疏離，絕不可能允許多年前的暗戀小火花影響她現在生活的。
有錢的顧總，一聽就是很麻煩的存在，唐知宜就算是再喜歡也不想沾惹的，經濟實力這種事情本身就帶着冰冷的征服性，她會害怕自己與顧總産生了更深一步的感情後，自己所謂的經濟獨立、放松的小窩都變得不值一文，讓她的堅持和驕傲變得可笑。
唐知宜就是對有錢兩個字有偏見，遇到經濟實力極好的追求者也都是連逃帶躲的，她對這種可能會吞并她的存在有着天然的恐懼感，畢竟，唐知宜偶爾也會有“工作好累想辭職”、“在家當條鹹魚嫁人得了”、“掙錢好辛苦要不就随便活活”的念頭，生怕自己哪天一沖動，就扔掉了她現在賴以為生的武器和謀生方式。
這個社會有的時候就是很難讓人理解，事業有成的男性抛棄一同奮鬥的妻子，迎娶年輕小嬌妻後，會得到社會主流的認可，并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事，反正大家都這樣嘛，反過來，事業有成的女性取得了成就，會被不少人追問“為什麽沒結婚”、“肯定是喪偶”之類的話，感覺女性一切的特征都是在給子宮增添籌碼，好進行明碼标價。
唐知宜吃過類似的虧，也受過一些偏見的委屈，然後才變成現在這個別扭又倔強的模樣，所以顧念西說的沒錯，要是兩個人換一種重逢方式，顧念西會直接敗退在唐知宜的猶豫與固執之下，連登場機會都不會有的。
關于這一點，顧念西可能要比唐知宜本人還要清楚，所以，他有點心疼唐知宜，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委屈才變成這種強裝冷硬的性格，又會有點慶幸，他的初始身份是低攻擊性、無掠奪感，可以接近的安全存在，沒有讓唐知宜排斥和抗拒。
顧念西不害怕兩個人的坦誠相處，怕的就是唐知宜習慣的躲閃，連最開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被全部說中，好像是膝蓋被插了一支箭一樣，唐知宜的眼神有點躲閃，想反駁說不是的，顧念西不一樣，可是又有點心虛，覺得顧念西說的有道理，如果重逢的時候遇到的是顧總，她才不會主動靠近坦誠的，更沒有後續的所有事情了。
喜歡，是低于生存的詞語，唐知宜心裏的排名清清楚楚，是遠遠的确認沒有危險才敢蹦過來吃草的兔子球。
像是有點不好意思，背過手恨不得把自己的刺藏起來的刺猬，唐知宜軟和下來之後，下意識的拉住顧念西的手，然後小聲的嘀咕，“可、可你還沒有說，你怎麽知道我叫圖圖的。”
還能怎麽辦呢？喜歡也喜歡了，心動也心動了，雖然剛開始打開的方式不太對，可是，唐知宜和顧念西的感情升溫不是假的，就像是先上車後補票，她都已經付出了真心，再追究顧念西上車方式不對，也沒有改變顧念西已經在車上呆着的事實，而不是遠遠的湊過來，看顧念西的車票不對，開着車就跑走連靠邊停車機會都不給的另一種選擇了。
等等，上車買票這個比喻怎麽感覺怪怪的？
唐知宜緊張的時候，就容易想到亂七八糟的事情，腦海裏甚至具現出“唐氏”小車在路邊發現個軟撲撲的小主廚，搓搓手的跑過去停車，然後把小主廚拉到自己的車上，結果等唐知宜笑眯眯和小主廚套近乎的時候，看着小主廚坐在副駕駛，突然扔掉自己的主廚帽，拿出個墨鏡戴上變成了包子臉顧總。
“……”和剛才戳中唐知宜心虛，溫和又堅定的顧念西不同，在聽到唐知宜的問題後，顧念西居然可疑的沉默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有一種上刑場的悲壯，“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可以嗎？”
就、就當是了解股東情況好了，唐知宜給宋钰發了條消息，就跟着顧念西下樓找到咖啡廳，挑了個安靜的角落準備談話。
和機場送餐類似的場景，卻又顯得有些不同，唐知宜走神的看了看顧念西的手指，修長有力，又有些男人特有的寬厚，指尖修剪的幹淨，帶着健康的飽滿，沒有一般廚師的粗糙甚至變形，而且，不會有任何油煙味，牽手那麽多次，唐知宜應該早發現這些的。
半糖的焦糖瑪奇朵喝起來有點像是融化的火炬雪糕，唐知宜把注意力從顧念西的手指尖慢慢移動到手腕、小臂、肩頸和喉結，有些怔愣的同時，被顧念西的一句話吓得差點嗆到。
她剛才沒有聽清，但是句尾的“……我不是變态……”聽的還是很清楚的，唐知宜抽過紙巾擦了擦嘴角的咖啡漬，然後打斷了一下顧念西，“剛才的話可以再說一遍嗎？”
光顧着看顧念西走神了，唐知宜還真的沒有聽清變态前後的句子。
有點難為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顧念西：……
既然都說到這裏了，那顧念西幹脆就把事情都說出來，也免得變成日後相處的芥蒂。
“高中轉學之後，我就喜歡你了。”
第一句，就宛如跳樓機一般把唐知宜帶到了高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唐知宜就聽到了她的高中回憶，另一個角度的描述。
顧念西第一次見唐知宜的時候，是進了教學樓那個要被換掉，反應不靈敏的感應門，她伸手幫忙擋了一下，留了一句小心之後就頭也沒回的離開了，這一段記憶唐知宜沒有任何印象，反正這只是件随手做的小事，她哪裏會記得住。
倒是大學的時候，教學樓和食堂會等到冬天冷下來之後在門口挂個厚簾子，唐知宜每次進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把簾子攔一下，免得打到身後的同學，有的時候身後是女生，她還會順手幫忙把冷熱氣壓下很難推開的玻璃門推開，這種小舉動還一度上過校內的BBS，被剛入校的學妹們追問，那個又蘇又A的學姐是誰？
唐知宜當時也不知道A是什麽意思，只以為這是A型血的簡稱，還有點納悶血型是能被看出來的嗎？她還真的是A型血，等到後來，有帖子哀嚎這個年頭，不僅要和學長們競争，還要和學姐競争才能找女朋友，她才知道A是女孩子們對一種“鎮得住場子，又給人征服感的侵略型魅力”的簡稱。
怎麽說呢，她就是習慣性的攔一下門簾，幫有些推不開玻璃門的學妹個小忙，怎麽就突然加戲了？
所以，聽到顧念西說起這個的時候，唐知宜又忍不住走神，開始仔細思考，難道是她擋感應門或是門簾的姿勢比較好看？要不然，會被學妹們特意發帖，讓顧念西也記了這麽多年。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唐知宜還沒有那麽自戀，耳朵微熱的聽着顧念西繼續說。
可能是受到閱讀障礙的影響，顧念西讀書的時候反應有點慢，有的時候老師留給學生大致審題的時間，還不夠他讀兩遍理解意思的，所以時間長了，顧念西也有點追不上課堂進度，勉強也勉強不了，就會走神去看一下唐知宜。
他坐在唐知宜的左後方，隔了一個過道，離得其實挺近的，能看清楚唐知宜紮着的馬尾下，有一些掉落的碎發，等到每周發型、校服檢查的時候，唐知宜會拿出第二個頭繩，先把碎發紮個揪，再把這個揪紮到馬尾裏，免得到時候檢查不合格。
但顧念西猜想，這麽紮頭發應該很麻煩，要不然唐知宜也不會氣鼓鼓的抖手臂，讓頭繩褪下來之後勾着紮頭發，等到檢查的老師一離開，她就把碎發的小揪取了，重新紮一個簡單的馬尾。
高中的時候，唐知宜的性格還是挺活潑的，起碼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小動作特別多，有的任課老師課堂進度很慢，唐知宜就伸手在抽屜裏摸卷子，把卷子和墊紙一樣的均勻鋪在桌面上，然後趁機刷題。
唐知宜做題的速度很快，又練過心算，顧念西記錄過唐知宜的最高記錄，就是她一節課寫完了一套數學卷子的大題，外加英語試卷的完形填空與閱讀理解。
思維反應極快，閱讀能力也很強，讓顧念西羨慕的同時，也很佩服。
他知道班裏的學號是按照成績來排的，很多同學都喜歡喊唐知宜大佬、考神，感覺唐知宜就是憑借過人的天賦，遙遙領先于凡人，但實際上，顧念西也見過大佬刷題，大佬背書，大佬找不到草稿紙的時候，恨不得把手上打草稿的模樣。
省重點的全校第一哪能那麽簡答的得到，可能有唐知宜的天賦，但更多的，也是唐知宜自己的努力，整個高中下來，唐知宜做過的卷子能論公斤賣，并不比別人的少。
唯一的不同，估計就是做過的卷子都被拽來當草稿紙了，不把空白位置打滿草稿，唐知宜是不會罷休的。
長得漂亮，成績又好，關鍵是氣場還特別的足，學生時代，唐知宜的标簽不少，但排名第一的就是“強”，真的強，各方面碾壓第二名，能不強嗎？
所以，單顧念西知道喜歡唐知宜的男生就至少有三個，更別說有朦胧好感的了，他也只是單戀隊伍之中的一員罷了，還屬于真啞巴不會說話的那個。
就是唐知宜身上專注學習，鋼鐵直的不解風情太嚴重，無形之間摧殘了很多朵桃花，談什麽戀愛，起什麽好感，是數學卷子的大題都能百分百正确率了，還是物理化學的分數提上來了？
年少時愛上了一個魔鬼，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顧念西就坐在唐知宜的斜後方，看着她在講題或是答疑的過程之中，碾碎了一顆有一顆的少男心，也難得慶幸起自己不會說話，是把問題寫在紙上來問的。
要不然，在唐知宜“這種題為什麽都不會做”、“記不住嗎”、“關愛腦子認真背書”的微妙眼神下，他也很難再堅持的，少年們不是為了博得心上人關注故意賣蠢的，他們是真的不會做啊！
想到這裏，顧念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說學生時代，留有不少遺憾，可是想到和唐知宜有關的記憶，都能有趣到讓他笑起來。
“啊？我好多都忘掉了。”唐知宜聽顧念西聊到這些小事的時候，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來的不多，她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厲害的，別的不說，就單說為了學習下的功夫，值得她有相應的成績，而且別人可以覺得你是大神，但自己一旦真的這麽想就離完蛋不遠了，她一直都很清醒，也不覺得成績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對相關的一些記憶也比較淡。
現在被顧念西特別懷念的翻出來說，讓唐知宜挺不好意思的，感覺顧念西給自己的濾鏡有點重，哪有那麽厲害啊！
“後來學校要蓋教學樓，施工的時候剛好擋住了側門。”顧念西說到這裏，補充了一下，“高中的時候我也沒有住校，住的地方離你家還挺近的，只不過我們沒遇到過而已。”
也是在這個時候，顧念西從唐知宜的嫂子那裏，聽到圖圖這個小名的。
“你是那個聽新聞廣播的學生！”聊到學校施工，聊到繞路穿過小巷子，唐知宜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那個她沒有來得及感謝的高三生，是這個陌生的同學，用外放的新聞廣播陪她走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夜路，可惜後來學校的施工擋板拆掉，她不用再特意繞路了，也就沒有機會見到對方了。
顧念西點點頭，他當時和唐知宜也不熟，兩個人除了共看一本語文書，偶爾遞本子問個題之外，根本沒有多少交際，唐知宜看顧念西不怎麽外向，殊不知，她在顧念西眼裏也是，帶着些疏離和客氣，身邊也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女同學。
反正顧念西沒見過唐知宜和誰手拉手去上廁所，這在高中的時候，就代表着彼此關系很好的。
所以，顧念西也沒有上前和唐知宜說過話，更沒有主動提到自己的身份，就這麽放着新聞廣播，每天晚上一前一後的陪着對方走過那條小巷子。
昏暗的兩個小路燈在勉強工作，寂靜黑暗的巷子過于安靜，像是什麽驚悚片布景，有的時候遇到刮風，周圍特別靜谧的時候，還可以清楚的聽到腳步聲。
只有字正腔圓的新聞廣播，陪在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身邊。
前面的女生步履匆匆，在嘈雜聲之中找到些許安全感，後面的男生保持距離，讓聲音可以清晰的放出，卻又不驚擾對方。
直到十多年後，唐知宜才知道對方的身份。
作者有話說： 1/2的萬更送上
這兩天有空就多更一點，但是沒想到，萬更真的好多，只想大喊四個字“我不可以”！
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