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于潔優回到家，連晚餐都沒胃口吃，先打了通電話給江雲霏。
“潔優！”雲霏的嗓音有點緊張。“你到家了？沒事吧？”當時讓潔優跟着池聖麒走，她總覺得很不安。
“我沒事。”她淡淡一笑。
“那就好。”聽到她的聲音似乎安然無恙，江雲霏總算放下心。“知道池聖麒跟你的關系後，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如果你真的不方便當我的伴娘，我可以趕快再去聯絡其它人，我剛剛和調到高雄工作的芝蓉通電話了，她說她也很想明天就趕回來試穿禮服當我的伴娘，但她那邊的工作好像真的很忙，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可能我結婚當天她才能請假，搭第一班高鐵回臺北參加婚禮，唉！看來她是沒辦法了，佳佳懷有身孕又不可能，我看我待會兒再打電話問小麗看看……”
聽到好友煩惱的語氣，于潔優覺得很愧疚，一時又不那麽堅持了，脫口就道：“不用麻煩了，倘若你的家人都不在意我離過婚，那就還是由我當你的伴娘吧！”
畢竟，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在這節骨眼，還要雲霏火速去找伴娘人選、再重新試禮服，還真是挺困難的。
禮服她已經試穿過了，修改師也已開始着手修改，由她來當伴娘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真的嗎？”江雲霏語氣滿是欣喜。“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當然最希望你陪我走紅毯啦，但……這不會太勉強你吧？”她不希望好友觸景傷情。
于潔優毅然決然地道：“不會，你別擔心。”
反正只是當伴娘，那一天她又不是主角，不用把問題想得太複雜，搞得雲霏在最忙碌的時刻還要多解決一個麻煩……
好！就由她來擔任伴娘吧，就算……就算伴郎是池聖麒，她也沒什麽好怕的！
沒錯，有什麽可怕的啊！于潔優，你又不是三歲小女孩，你可以面對任何狀況的，池聖麒就池聖麒，把他當作空氣，盡量不去看他就好了，反正婚禮進行很快的，對，就是這樣。
“那太好了！”江雲霏很開心。“咦，我的手機響了，是柏禹打來的，那我先不跟你聊喽！”
“好，你快去接電話吧，掰掰！”
挂了電話後，于潔優呆呆地坐在原位，腦子裏不斷回放方才的對話一一她要雲霏放心，她可以漠視池聖麒的存在，稱職地擔任伴娘……
Advertisement
可，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不在意他，不受他的影響嗎？
一想起在他車上發生的熱吻，她的臉頰瞬間又變得通紅，紅暈甚至一路擴散到粉頸……
她還想起差點被車撞時，他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救她的情形。那時候，他眼底的堅決以及他緊張擔憂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
他的眼瞳還是那麽深邃炫亮，黑眸底層好像有着燦爛恒星，只要注視其中，她整個人好像會被一股力道狠狠吸進去，幾乎無法思考。
所以，當年她才會毫無招架能力地深陷其中，愛慘了他，愛到甚至閃電結婚……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于潔優拚命搖頭，想驅逐占據她心思的男性身影，但越是命令自己不準想，過往的一切卻更加清晰，她只能無助地倒在床上，任回憶宛如潮水，一波波地淹沒她……
三年前，第一次到紐約，第一次在總公司遇到池聖麒，四目相接那一刻，于潔優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會陷下去，會很愛很愛這個男人！
只是，她沒料到自己會愛得那麽深、那麽義無反顧。
那時池聖麒熱烈地追求她，她無法抗拒他巨大的男性魅力，更無法控制自己悸動的芳心，完全墜入情網。
兩人開始了一段好甜蜜、好甜蜜的日子，池聖麒是個浪漫的好情人，竭盡可能地嬌龛她，費盡心思讨她歡心，那時候，她每天睜開眼睛，臉上都帶着笑容，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快點上班，能跟池聖麒碰面。
他們愛得如火如荼，在紐約街頭、在綠草如茵的中央公園……
在好多好多地方都留下兩人忘情擁吻的足跡，好像怎麽吻都嫌不夠。
兩人總是有說不完的情話，空氣是粉紅色的，他們的眼底只看得見對方，周遭的景物全部不存在。
那時她受訓的期間是一個月，眼看她歸期逼近，池聖麒很認真地向她求婚——
他說：“小優，留下來，我需要你，我愛你，你不能這麽殘忍，把我的心就這樣挖走，嫁給我，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她又驚又喜地哭倒在他懷裏，恨不得與他融為一體。
她也不想離開他，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失去他。
然而，她的心底卻有一絲不安，不确定自己真的可以這麽幸運嗎？她真的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
遲疑中，正好池聖麒一位非常要好的同事要到賭城結婚，熱情地邀請他們同赴拉斯韋加斯參加婚禮。
她跟着聖麒一起到了賭城，當晚在同事的婚禮上，一群人玩得好開心、好瘋狂，他們搶着祝福新人，開了好多好多酒，喝了無數杯的香槟，跳了一整夜的舞。
到最後，玩瘋了、醉醺醺的兩人被新人的濃情密意深深感動，居然手拉手跑去找牧師證婚，當場就舉行了他們的婚禮。
雖然已經醉到站都站不穩了，但一直到今天，于潔優還是清楚地記得當池聖麒聽到她說：“我願意！”的時候，臉上表情是多麽欣喜若狂，還沒等牧師說：“你現在可以親吻新娘了！”就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她抱起來，火辣辣地熱吻着。
那時她好開心，整顆心像是飛上最美麗的雲端，體會到作夢一般的快樂。池聖麒一路将她抱回旅館，大笑着踢開房門，兩人邊熱吻邊倒在大床上，展開最激情的新婚之夜……
睡到隔天中午，她睜開眼睛，還沒由宿醉中完全清醒，卻一眼看到擱在床頭櫃的結婚證書——
她跟池聖麒，真的是正式夫妻了！
看到那紙證書，于潔優真的吓傻了，趕緊把還在昏睡的男人搖醒。
“麒！你快醒一醒，你看這是什麽？老天，我們昨晚做了什麽，我們……跑去結婚？”她隐約記得昨晚自己喝了好多的酒，但她真的有那麽醉嗎？居然把自己嫁了？
池聖麒懶洋洋地瞄了證書一眼，唇畔勾起性感的笑容，一把将她又摟回懷中，親吻她的臉頰，滿懷情意地道：“池太太，早安！”
他笑得神采飛揚，非常滿足，像是中了大樂透一樣。“呵呵，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叫你池太太了，池太太！池太太！”
他微笑地重複着，撐起上半身，深情款款地凝視她。
“我真是喜歡這個稱呼，小優，你不知道你把我迷得有多慘，害我暈頭轉向，每天除了你，根本無法想到其它正事。現在可好了，終于把你娶回家了！”
他笑着執起她的纖纖素手，親吻她左手的無名指。
“待會兒，我們先去找個最棒的餐廳好好大吃一頓，慶祝新婚。然後，馬上帶你去挑選戒指，我知道這附近有很多一流的珠寶店，有蒂芬妮、也有卡地亞，我們可以慢慢地挑選，我一定要選一只最漂亮的戒指牢牢地套住你，向全世界宣布——你，最漂亮、最可愛的于潔優，是我池聖麒最親愛的老婆，我們會相親相愛一輩子！”
他眼中的熾熱濃情讓于潔優心窩好甜，也好暖，她真不知自己為何這麽幸運，可以得到他如此真摯的愛，他是這麽出類拔萃的男人啊，有許多比她更美、更出色的女人愛慕着他，可他就是喜歡她，視她如珍寶。
“麒……”她輕咬粉唇，憂慮地道：“可是，我們這麽做不會太沖動嗎？畢竟，我們才認識一個月，也許你還不了解最真實的我，我也不懂最真實的你。”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閃電結婚。
他又啄吻她的小嘴，笑容篤定。
“小傻瓜！愛得深不深，與認識時間長短并沒有絕對的關系。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但就是不來電，就是沒有這份難分難舍的情愫。我是個成熟男人，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在我的觀念裏，婚姻是非常神聖的，我知道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無法放你回臺灣，愛到恨不得可以把你二十四小時都綁在我的身邊！”
聽起來好像有點恐怖，但，他就是這麽愛她啊，只要一天沒看到她就覺得失去生活重心，恨不得能時時刻刻與她厮守。
他的話讓于潔優心底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喔——她真是全世界最幸運、最幸運的女孩！但……
“麒，可是我們連對方的家人都沒見過，況且我們兩家的家世背景懸殊，我跟你說過，我家勉強講，只能說是小康，我爸媽生前只是鐵工廠的職員，多年前相繼病逝，除了一些很少往來的遠親，我幾乎沒有親人。”
但池聖麒卻是标準的豪門世家，他帶她回到紐約郊區的家幾次，能在紐約附近擁有占地龐大的寬敞住宅，不難想像池家背景有多顯赫。
關于他的家世，池聖麒一直都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但已經夠驚人的了。
他祖父是外交官，帶着祖母外派到紐約任職，在這裏生下他的父親。然後，他的父親認識也在紐約長大的華裔女孩，也就是池聖麒的母親，兩人很順利地結婚了。
池聖麒的父母親都是知名大學的教授，頗受尊重。幾年前父親過世了，母親也從學校退休，他家裏的人口很簡單，除了他之外，就是母親和一個妹妹。
一想到他顯赫的家世，于潔優就眉頭深鎖。
她從來沒有見過池聖麒的母親，根本沒有把握她會否喜歡她這個兒媳婦，會否嫌棄她的家境，畢竟，兩方的背景貫在懸殊。
“傻小優！”池聖麒揉着她的長發，寵溺地道：“你啊，真是一個喜歡庸人自擾的傻丫頭。我母親很愛我，因為愛我，所以，她一定也會愛你，她是個好媽媽，也會是個好婆婆，你別擔心這個問題。
至于我妹妹……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一直被爸媽寵着，所以個性難免比較驕縱。不過，她也會愛你的，因為你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女孩啊！”
池聖麒還說，他母親和妹妹近來都不在家，因為前一陣子妹妹跟相戀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母親看她成天郁郁寡歡，非常心疼，就帶她到歐洲散心，順道探望住在荷蘭的阿姨，打算游玩幾個月再回來。
那時候，她還當真樂觀地以為也許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只要她好好愛着聖麒，努力當個好太太，盡力侍奉婆婆、照顧小姑，做好自己的本分，她跟池聖麒就能相親相愛地白頭偕老。
然而，事情的變化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從賭城回紐約後，池聖麒立刻向全公司宣布他們的喜訊，接受同事們熱烈的祝福，緊接着安排新婚的蜜月旅行。
池聖麒身為公司高階主管，不能一口氣請太多天假，只能暫時先請三天假，帶于潔優飛到陽光明媚的加州度蜜月。
他們徜徉在碧海藍天、如詩如畫的美景之下，盡情享受你侬我侬、幾乎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蜜月假期。
每一晚都緊緊抱着對方，聽着一波波的浪漫海濤聲，滿足地入睡。
池聖麒告訴她，年底的時候，他可以累積一個月的長假，屆時，他會好好補償她，帶着禮物和她一起回臺北拜訪親朋好友，甚至是她若還想去哪個國家玩，他完全沒意見，婦唱夫随。
一切的計劃是那麽美好，他們以為眼前的道路會很平坦、很順利，一路充滿明麗的陽光……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從加州回來沒幾天，池聖麒的母親帶着妹妹池碧婷風塵仆仆地由歐洲回到了紐約。
看到家裏突然出現了個“媳婦”，池母很震驚，當她發現——她在歐洲的時候，她唯一的兒子居然跑到賭城注冊結婚，她這個當母親的不但沒能主持兒子的婚禮，甚至還是事後被告知這消息，瞬間勃然大怒。
再加上她一問之下，更進一步了解，于潔優的雙親居然只是鄉下鐵工廠的小職員，母親因為家貧，甚至國中都沒有畢業，怒火更熾。
天啊——她一直捧在掌心、引以為傲的寶貝兒子居然娶了一個鐵工廠小工的女兒？這樣無權無勢的出身，教她怎麽能接受？
原本她都安排好了想撮合兒子和她一個好朋友的女兒茱妮交往，茱妮出身政治世家，父親擔任華府要職，母親更是堂堂的音樂家，跟池家可以說是門當戶對。
在她眼底，兒子堪稱人中之龍，不但一表人才又事業有成，唯有像茱妮這樣的女孩才匹配得上，兩個頂尖家族的結合，方能生出更完美的下一代。
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于潔優，到底哪一點夠格當池家的媳婦？跟她來往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貴婦，她要怎麽跟朋友解釋，兒子娶的居然是一個鐵工廠小工的女兒？
池母越想越氣，無法諒解兒子對她的不尊重，連婚禮都不讓她這個母親有機會主持，就倉促在賭城完成。
她把所有的不滿通通轉移到于潔優身上，厭惡極了這個搶走他兒子的女人。
她表面上沒說什麽，微笑地表示歡迎潔優加入他們的家庭；可私底下，她已經決定不讓這個女人有好日子過。
偏偏于潔優結婚不久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因為初期就嚴重害喜，為了胎兒的安全，池聖麒希望太太能專心在家裏待産，于潔優也非常期待這個愛情結晶的誕生，毫不猶豫地向公司提出辭呈。
她沒有想到，從此以後會面臨一連串的惡夢。
白天，池聖麒固定時間出門上班，不時還要到外地出差個兩天，只有她和婆婆以及小姑在家，一開始三人還相安無事，但漸漸的，只要她單獨在家，婆婆和小姑就變了嘴臉，竭盡所能地挑剔她，肆無忌憚地批評她的出身，暗諷她不知羞恥。
如果是她個人的行為有差錯，她願意聽從教誨，虛心改進。然而，對于婆婆和小姑看不起自己的家世，甚至辱罵她的父母，她非常不能接受，日積月累的受辱，埋下了深深的心結。
不是每個家庭都能像她夫家一樣有着良好的資源和環境，她從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相反地，她覺得她的父母很偉大，更加感謝父母辛苦的養育之恩。
但事情不止這一樁，婆婆甚至懷疑她是以下藥迷昏聖麒的方式設計聖麒、逼婚成功，否則憑她這樣的女孩，怎麽可能迷倒她的兒子？！
比這更不堪入耳的猜疑辱罵從來沒有停止過，于潔優在家裏動辄得咎，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幾乎快崩漬。
每當她試圖努力改善婆媳關系、做盡所有事要讨婆婆歡心，換來的往往只有更殘酷的羞辱！
最後，她不得不試着向池聖麒求救。
但在兒子面前，婆婆卻是一改嚴苛挑剔的作風，換上慈眉善目的表情，對她噓寒問暖、甚至親自端補品給她，扮演着一個好婆婆的角色，讓池聖麒始終不相信疼愛自己的母親會如嬌妻所說的那樣對待她。
身為男人的他不懂女人之間的戰争有多複雜，在嬌妻漸漸沒了抱怨的聲音之後，反倒是母親和妹妹開始向他哭訴潔優的不是，他被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妹妹指稱潔優在家裏總是擺臭臉，對家人愛理不理，甚至以女主人身份自居，指使下人想攆走她們。
母親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傷心地跟他說：“我沒想到，你娶了妻子就不要媽了，我辛苦養大的兒子怎麽這麽狠心，放任你老婆在家裏興風作浪，好，既然你老婆容不下我跟你妹妹，我這讨人厭的老太婆就帶着碧婷搬出去，讓大家看你笑話！”
眼看家裏的沖突越來越嚴重，夾在三個女人中間，池聖麒也快瘋了，工作和家庭兩頭燒，他分身乏術，根本搞不清楚事實的真相是什麽。
此時，于潔優提出要求，希望老公能答應讓她一個人先搬到旅館去住一段時間——她知道不能要求池聖麒搬出去，那樣婆婆會更生氣，可她已快被沉重的壓力逼到精神崩漬，她渴求一個小小的空間，一個可以讓她自由呼吸的空間，不管多小、多簡陋，都沒有關系！
然而，發現老公并沒有積極處理她的要求，甚至懷疑她的話，于潔優心寒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不支持她，讓她內心的憂郁日漸加深。
事實上，池聖麒并非不心疼她，只是無能為力，卡在婆媳中間不知該如何處理才能既保護妻子，也不讓母親傷心，再加上妹妹在旁邊煽風點火，苦惱的他左右為難，索性坐視不理，放任這情況繼續演變下去。
得不到丈夫積極的支持，于潔優心灰意冷，任由婆婆天天辱罵，不再對丈夫求援。池聖麒那一陣子公司很忙，常常忙到半夜才回來，已經心死的她裝睡，不願再理他。兩人之間不要說溝通，連講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某日，于潔優發現自己有不正常的出血狀況，趕緊去看醫生，醫生囑咐她要好好調适心情，否則以她虛弱的體質，情況若再惡化下去，很有可能會流産。
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某天夜裏于潔優腹痛如絞，池聖麒匆忙把她送到醫院急救，但，還是來不及了。
經過急救，最後醫生很遺憾地對他們夫妻倆宣布壞消息——
“很抱歉，胎兒已經沒有心跳了，我明白你們的心情，但請不要太自責。懷孕初期流産的機率其實并不低，這并不是母體方面有任何過錯，只能說是胚胎先天發育得不完全，在自然淘汰的法則下，不健全的胚胎無力繼續發育，就會自然剝落……”
聽到噩耗，躺在病床上的于潔優沒有大哭大叫，只是淚水卻像河流般蜿蜒而下，無法停歇，每一滴淚都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刺戳她的心……
她的孩子，沒了……
她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失去了，沒有家庭的溫暖、沒有丈夫的支持，現在，居然連她最鐘愛的寶寶也……
不——
不——
老天爺為何不帶走她，要帶走她的孩子？
病房裏，同樣一臉憔悴的池聖麒心如刀割，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小優，不要哭、不要哭，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也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你別哭，你還年輕，我們還會有寶寶的……”
“不！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留住孩子……”于潔優拚命搖頭，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要這樣，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不是你的錯……”池聖麒心疼地抱住妻子，然而卻被她輕輕推開。
于潔優臉色蒼白如紙，眼神藏着深深的哀傷，緩緩地說：“聖麒……我們離婚吧！”
池聖麒擡眼看着她，驚愕到幾乎無法反應。“你在胡說什麽？”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于潔優崩漬痛哭。“我要離婚！我要立刻離開你家，我高攀不起你們，我再也不要踏入你家一步，我不要再被羞辱，我再也不允許任何人羞辱我和我的父母！”
“小優……對不起，也許我母親不是那麽好相處，但是……”
“沒有但是，一切都是我的錯！”于潔優淚如雨下，斬釘截鐵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深沉的絕望。
“聖麒，你不知道我的處境有多艱難、多痛苦，為什麽你不相信我、不理會我的求救……”
她痛苦地緊緊捂住小腹，如果可以讓她搬出去住，至少，她可以保住孩子，她不會失去她的寶貝……
“小優，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池聖麒雙眼同樣滿是血絲，他有察覺母親和妹妹對她的态度并不友善，但他萬萬沒想到情況有這麽糟，甚至會害妻子壓力大到失去寶寶！
老天，他真想一掌劈死自己，該受懲罰的是他啊，不該是小優，更不該是他的孩子！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沒幾天前，他還滿心歡喜地期待當爸爸，老天爺為何這麽殘酷？為何帶走他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他自責到無以複加，沙啞地一再道歉，試圖抱住她給她安慰。“我知道你受苦了，原諒我，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你先好好調養身體，明天我馬上幫你找好住的地方……”
“不要碰我，你不準再碰我！”于潔優發狂地推開他，目光由哀傷、悲痛轉為冷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要離婚，越快越好。天一亮你就去找律師，我們立刻簽字，我願意放棄一切權利，不要任何東西，更不要贍養費，一毛都不要，只求快點離婚。”
她的心徹徹底底地碎了，她只想立刻離開這裏，永遠離開這個男人！
不管池聖麒如何哀求，已經心死的她始終堅持要馬上離婚，之後在醫院休養的幾天，她更是滴水未進，幾乎完全不進食，像是要餓死自己。
事實上，失去了寶寶，她也如同失去了生存的意義，不知道自己還活着做什麽？
池聖麒還不放棄說服她回心轉意，拚命想挽回這段婚姻，但每一次總是換來于潔優更歇斯底裏的大哭，她一再哭喊着要離婚，甚至威脅他如果還希望她活下去，就放她走！仿佛覺得這裏的每一口空氣都飽含血腥。
看着已經迅速瘦到剩皮包骨的妻子，憔悴不堪的池聖麒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淚水悄悄由他的眼角崩落……
他的世界崩裂了，他整個人好像也被斧頭劈成兩半，碎裂成無數個碎片，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還有潔優的心在哭泣。
他沒想到自己竟把最心愛的女人傷到這麽深！待在他身邊，她一點一滴地失去生命力，眼神空洞，瘦到讓人不忍卒睹，是不是，是不是唯有離婚，才是拯救她唯一的方式？
池聖麒宛如行屍走肉地考慮了三天，最後，他凝視着雙頰深陷的妻子，沉痛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辦好手續後，于潔優迅速訂機票回臺灣，打從踏入醫院那一刻起，她就沒有再回過池家，連她的護照及行李都是池聖麒幫她整理、帶出來的。
于潔優回到臺北，也正式揮別那一段把她傷得千瘡百孔，幾乎魂斷異鄉的婚姻。
那一年，她才二十三歲，短短四個月的時間，她由雲端筆直墜入幽冥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