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歸雲莊
封江月僵着身體,見小男孩表情驚駭,心中忍不住嘆氣,天下這般大,怎就一下子碰到啦?
正當她郁悶時,小男孩吐出一句:“姊姊,我又害苦你喽!”誠然,若非為探望小男孩,她不會來小巷。
“黃伯父。”歐陽克笑道:“我雙腿不便,未能行禮,望伯父恕罪。”
黃藥師不語,身上氣息越發冰冷,淡淡瞥了他一眼,隐約間,似有殺意彌漫。
歐陽克心覺不妙,笑道:“江月姑娘已送到,晚輩告辭。”說罷,他以手做腳,倒立着走路,飛快地離去。
封江月轉身,見一襲青衫,心中微微顫動,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黃藥師戴着面具,周身彌漫冷氣,眼中的殺意卻已消去。
落日餘晖照在他身上,配着周邊景象,形成斑駁的影子。封江月垂眸,按捺下不穩的心緒,微笑着道:“島主,一別十來日,今日在此邂逅,幸何如之。”
她含笑抱拳,念了句文绉绉的詞,企圖揭過偷偷溜出島這事。
黃藥師沉着臉。他本欲去太湖歸雲莊,卻因憶起往事,而來這小巷一游,哪知正好瞧見封江月。
封江月盈盈含笑,再度轉移話題:“島主怎會來太湖?”這個,她不大想得通,他該去牛家村,怎會入太湖?
黃藥師瞅了她一眼,背負着雙手,頗有世外高人風範。
見無法揭過此事,封江月試探地問:“如果我現在求饒,還來得及麽?”與黃藥師硬碰硬,她必定讨不了好;若來軟的,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雖然她不懼重罰,但能免則免,少吃苦頭為妙。
見他不語,封江月賠着笑臉道:“我知你從不應允別人的求饒,但上次在這小巷中,你破例過一次,今日再破例一次,好不好?”
終于,黃藥師開口:“你如何求饒?”
封江月沉思片刻,一咬牙一跺腳,飛奔過去,抱住黃藥師的雙腿,情真意切地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我一十二日不見,正如分別了九年。島主,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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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頭,一臉希冀地望着他。這種求饒方式,行嗎?
黃藥師瞪着她,臉色一變再變。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忍住沒一掌拍下去。
見此,封江月抖了抖,正尋思換種求饒方式時,聽到黃藥師的聲音砸下,那似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兩個字:“放手!”
封江月依言放開他雙腿,只攥着他一角青衣,将臉蒙住。小巷處在街道旁,并不幽深,經她這一喊,不少人圍聚過來,讓她委實覺得丢臉。
背對衆人的指指點點,黃藥師冷哼一聲,拎起封江月,一晃沒了影。
太湖如昔,煙波浩渺。封江月立在船頭,正在整理衣裳,被人一路拎上船,一點都不舒服。
她瞅了瞅黃藥師。她偷偷溜出島,還對他毀諾,若說沒懲罰,那必不可能。但她至今安然,不見他動手,莫非是要秋後算賬?
黃藥師凝視江波,面容平靜,青衫被風吹起,飄然若仙。感受到封江月頻頻掃來的目光,他心有黯然,低語:“蓉兒死了。”
正因如此,他尋到封江月後,才未嚴厲懲罰她。島上兩個姑娘,一個已死,另一個尚好,他心中慶幸,怒氣反倒消去。
“蓉兒機靈,怎會遭難?島主可有求證?”封江月詢問。她雖留有信,提醒了黃藥師,但事關愛女,他關心則亂,難免會上當。
黃藥師沒有答話,顯是想到了黃蓉,暗自後悔,若非他一意孤行,偏要趕郭靖下島,怎會害得愛女葬身大海?
封江月欲言又止,想了半晌,只得提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島主萬勿放棄。”
葬身大海,到何處尋屍?黃藥師不語,心道她是在安慰他。愛女慘死之事,他十來日間備受折磨,眼下已不想多言。
頓了頓,他又道:“郭靖也死了。”說罷,他轉頭,望着封江月,卻聽她淡淡一句“哦”,不禁微微一怔。
得聞意中人喪命,怎麽如此平靜?怕是這事有蹊跷。若封江月的意中人并非歐陽克與郭靖,那便只剩下……
黃藥師勃然大怒,一揮衣袖,徑直躍下船,淩波踏水入歸雲莊,唯留下一句:“難不成是老毒物、老叫花、老頑童……”後邊的話,隐沒在風中。
饒是黃藥師再聰慧,也不會想到,封江月會在對他動情後,反而毀諾拒陪他一世。只因,這與常理相悖。故而,他猜測時,從未想過自己。
見他突發脾氣,封江月呆呆發愣,全然摸不着頭腦,只得讓船夫加些力,盡快去歸雲莊。她倒未選擇逃走,一來自知逃不掉,二來黃藥師剛喪女,她不願此時離去。
“恩師,您來了?”歸雲莊中,陸乘風驚喜,忙拄着棺杖迎來,途中幾次摔倒。他得練旋風掃葉腿,雙腿已有知覺,勉強能走上幾步。
梅超風竟也在此。一聽陸乘風的話,她當即跪倒在地,恭敬道:“恩師!”
黃藥師未曾耽擱,直言道:“乘風,超風,去查探江南六怪在何處。”頓了一頓,又道:“還得查訪六怪家在何處。”
聽聞此語,封江月憶起射雕劇情,總算想明白。因愛女葬身大海,黃藥師傷痛之際,遷怒于江南六怪。他遍尋六怪不見,便去太湖歸雲莊,命陸乘風、梅超風相助尋找。
難怪她會碰到黃藥師。原來,她來太湖,正好撞到他手中。
“恩師稍待,我即刻命人去訪。”陸乘風拄着拐杖,吩咐左右,又令人去準備晚膳,“還請恩師留下用膳,稍作休息。”十幾年不見,他甚是想念恩師,自是想與之多待一會。
眼見天色已晚,江南六怪又無蹤跡,黃藥師颔首應允。
陸乘風大喜,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顫抖,顯是十分激動。梅超風自知有罪,不敢如陸乘風那般,只站在一旁,未得黃藥師許可,也不敢離去。
晚膳很豐富,色香味俱全。封江月瞅了幾眼,便低下頭,以免忍不住開吃。她如今尚是“戴罪之身”,哪能造次?要知道,坐于主位的黃藥師還未動筷。
黃藥師稍稍言及前因後果,主要提到尋六怪所為何事。對于黃蓉之死,他只有寥寥數語,不願談及此事。
黃蓉因郭靖出島,致命喪大海,令梅陸二人大為吃驚;相較而言,黃藥師遷怒江南六怪,梅陸二人倒不懷疑。恩師愛遷怒人,幾大弟子皆有體會。
“此事弟子定當竭力而為!”梅超風喜不自勝。她素來與六怪有深仇大怨,如今得知能報仇雪恨,怎能不開心?當下,她喜得晚飯未用,即刻領命而去。
江南六怪俠骨忠義,殺之多有不義。陸乘風欲言又止,面有難色,但終究是師命難違,只好應允:“恩師放心,弟子定當協助。”他頓了一頓,又求道:“恩師暫且住下,待仆人回禀六怪住處。”
“你查訪六怪即可,他家在何處,我到嘉興打聽便可知。”黃藥師淡淡道。他喜靜,不願去向人打聽,才來太湖找陸乘風,如今尋到封江月,可将此事交由她去辦,便不需仆人回禀,免得一來一回耽擱時間。
陸乘風心中好生為難,思了一思,又肯求道:“只是天色将晚,若連夜上路,怕這位姑娘吃不消。”
黃藥師沉吟不語,瞅了眼封江月,見她眼巴巴地望着,便應允道:“住一夜。”
陸乘風喜道:“弟子即刻命人收拾……”他頓了一頓,臉上笑容微斂,踟蹰片刻,問道:“不知,恩師要幾間房?”
對于封江月,他不知其身份,更不知她與黃藥師是何關系,不敢妄加揣測,但又怕亂做主,惹得恩師不快。
黃藥師不悅,橫了眼封江月,“要我說麽?”就見兩次,陸乘風便能看出門道;她與他朝夕相處,卻仍是糊塗。這份呆愣勁,倒确與郭靖相匹配。
“這……”陸乘風為難,差點想舉袖抹汗,朝封江月瞟去一眼,希望能得到提示。
封江月一臉納悶,先被黃藥師無故橫一眼,又得陸乘風求救眼神,思了思,笑道:“自然是兩間,我們就兩個人嘛。”
此話一出,陸乘風心中一松,點頭笑道:“好。”他有心問些事,比如封江月的身份,與黃藥師是何關系,但又怕觸怒恩師,只得憋在心中。
他久入江湖,熟知人情世故,但見黃藥師未介紹封江月,便知有蹊跷。若是徒弟及女兒,又怎會避而不談?
雖然,他想知道封江月到底與他平輩,還是與黃藥師平輩,但深知輕重分寸,又礙于恩師威嚴,哪敢提出來?
封江月舔了舔唇,瞅了眼桌上美食,又望向黃藥師,笑臉吟吟道:“島主,飯菜漸涼,快些吃吧。”
逃離桃花島後,她身上錢財不多,想留着做小生意,便省吃儉用,過得也不算好,眼見桌上菜肴豐富,早想美美吃上一頓。
“對對,恩師請用。”陸乘風笑道。這飯菜若是熱上一番,會損了幾分美味。
“陸莊主,令郎陸冠英呢?”封江月詢問。餐桌上,只有她三人,不見陸冠英,也無完顏語凰。
陸乘風笑道:“犬子出去辦些事,幾個時辰後回來,姑娘尋他有事?”話一出口,他便知失言,一個姑娘怎會找年輕小夥什麽事?
封江月沉思,微笑道:“令郎将要娶妻,我提前恭賀。”她原只是禮貌詢問陸冠英,但被陸乘風反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便将此事提出。
陸乘風一驚,試探地詢問:“姑娘何意?”他父子二人關系親近,若陸冠英有心上人,如何不會向他禀明?
“總之,令郎會娶上漂亮媳婦。”封江月答道,見陸乘風面有疑色,不禁笑嘻嘻道:“我夜觀北鬥,掐指一算,令郎一月內必會娶妻,如若不準,我把自己賠給他。”
見黃藥師臉色微變,陸乘風哪能不明白?他再也忍不住,舉袖抹了把冷汗,幹笑道:“姑娘莫要愚弄我。”
封江月正欲解釋,卻聽黃藥師冷冷道:“我倒不知,你還有這等本事。”她眨了眨眼,淺笑道:“比起島主,自是差得遠。但我夜觀北鬥,掐指一算時,發現蓉兒安然無恙。”
黃藥師冷笑道:“你現在出去,能指出北鬥在哪,我便信你。”
封江月頓時緘口,專心品嘗美味。一填飽肚子,她便尋了個借口溜走,只因桌上氣氛委實詭異。
陸乘風心肝微抖,吞吞吐吐地喊:“恩、恩師。”
黃藥師白了他一眼,端坐在主位,緩緩道:“一月之內,我會讓冠英娶上媳婦。”
“有、有勞恩師。”陸乘風抹汗。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陸莊主,攤上這麽一對(*^__^*) 話說回來,還得為島主默哀,攤上這麽一大咧咧的姑娘。嘻嘻,明日那一章,有福利哦,有親親哦,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受得了這親親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