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梨花壓落海棠
這話雖妙,但卻适得其反。繼“兩個美貌女兒”之後,再來一句“姐妹一條心”,黃藥師冷冷一笑:“令侄風流,兄弟素有耳聞,當日初遇我瞎眼徒兒時,便見他囚了一個紅衣姑娘。”
這話,大出衆人的意料。一時間,數道目光彙聚而來。封江月與黃蓉對視一眼,均未想到這般容易,原以為還需争辯一會。
歐陽鋒暗道怪哉。這事早已發生,黃藥師既有不滿,前些時日又怎會允婚?他叔侄二人上島後,他才來清算舊賬,欲意何為?
歐陽克忙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解釋道:“那紅衣姑娘是穆念慈,仍是清白之軀。小婿自見過黃姑娘後,傾倒不已,哪還瞧得上別的?”
“我這侄兒,難得動一回心,飛鴿傳書求我親來。”歐陽鋒點頭,笑道:“當世,唯有藥兄,才值兄弟跑這一趟。”
黃藥師臉色稍緩。見此,封江月微笑道:“難得動一回心,誰知能保持多久?”
黃蓉接口道:“今日喜歡一個,明日愛一個,置我于何地?”她拉着黃藥師的手,輕聲啜泣:“爹爹,你一點都不心疼蓉兒,若是母親還在世,怎會待我如此?”
黃藥師心中一酸,伸手摟住了黃蓉。封江月低下頭,微抿着唇瓣。
見此,歐陽鋒心覺不妙,笑道:“我既來替侄求親,又怎會委屈令愛?”說罷,他瞥了眼歐陽克。
歐陽克當即會意,恭聲道:“岳父但請放心,小婿來時已遣散姬妾,此後心口如一,永不負黃姑娘!”
“藥兄,有我擔保,他若敢打诳,我先饒不了他。”歐陽鋒笑道。
黃藥師颔首。他這女兒頑劣聰慧,必是吃不了虧,倒不需擔憂。
黃蓉暗暗心急,靠在黃藥師懷中,偷偷朝封江月瞟去一眼,見對方未曾理睬,不由得跺了跺腳。無奈之下,她說出在趙王府的事,言道歐陽克欺辱她。
但卻被歐陽叔侄一一擋下。
眼見親事将成,洪七公仍無蹤跡。封江月終是回過神,笑吟吟道:“歐陽公子浪子回頭,可喜可賀。但我就蓉兒一友,實不想她所托非人,能否容許我考察一下?”
“姑娘請問。”歐陽克暗暗戒備,心知不易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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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黃藥師沒有多說,歐陽鋒亦不便出言。考察一事,合情合理,若是橫加阻攔,反而壞事。
“歐陽公子乃白駝山少主,想必是滿腹經綸。”封江月含笑道:“我想請你品評一句詩。”
聞言,歐陽克放下心,笑道:“姑娘請說。”他原以為是刁鑽古怪的題,竟不想是鑒賞詩句,當下心中一喜,決意好好賣弄一番文采。
黃蓉憂急,朝封江月瞥去一眼。歐陽克允文允武,鑒賞詩句,哪難得倒他?
“這是蘇東坡的一句詩,”封江月微微一笑,念道:“鴛鴦被裏成雙夜,半樹梨花壓海棠。”
“姑娘念錯了,”歐陽克笑道:“不是‘半樹’,而是‘一樹梨花壓海棠’。”突地,他臉色變了變,瞪着封江月。
封江月失笑,點頭道:“的确如此,但此情此景下,‘半樹’較之‘一樹’更貼切。”
這是蘇轼的詩,用作調侃其好友張先。張先年逾八十,娶了一名十八歲的小妾,得了蘇東坡一首詩。
全詩是:十八新娘八十郎,白發蒼蒼對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梨花是白色,代指白發丈夫;海棠是紅色,借指紅顏少婦,一個“壓”字便是點睛之筆。
歐陽克臉色難看。張先八十,小妾十八,則是‘一樹梨花壓海棠’;他如今已三十六七,黃蓉才盈盈十五,勉強算‘半樹梨花壓海棠’。
封江月明着讓他品詩,實則暗罵他老牛吃嫩草。
黃蓉捂嘴偷笑,心知歐陽克處于兩難之地。若他去品詩,便是自己罵自己;若他不去品詩,則過不了這一關。
“難不成,歐陽公子品不出來?”封江月淺笑吟吟,突覺一道目光掃來。她偏過頭,見黃藥師怒目而視,霎時想到了一件事,心中一抖。
她未考慮周全!黃藥師與馮蘅也是老夫少妻,她這一罵,不止罵了歐陽克,還罵了黃藥師。
黃藥師臉色不愉,抽出玉蕭,岔開話題:“嘉賓遠道而來,待我吹奏一曲,以娛故人。”
“爹爹!”黃蓉不滿,眼見歐陽克左右為難,黃藥師此時吹簫,豈不是在幫他?
黃藥師未曾理會,玉蕭就唇,但見歐陽鋒取筝而來,不禁笑道:“來,來,咱們合奏一曲。”說罷,他撕裂兩方絲帕,将黃蓉與封江月的雙耳掩住。
封江月眨了眨眼,讪讪一笑,解釋道:“其實,我沒想罵你。”
聞言,黃藥師一揮衣袖,臉色又青了幾分,回身對上歐陽鋒。
蕭筝争雄,勢均力敵,正鬥得難分難解之際,一聲長嘯襲來,加入了戰局。簫聲清亮,筝聲凄厲,嘯聲變幻,各呈妙音,糾纏在一起。突地,三聲齊歇,青影一晃,去了竹林邊上,原是郭靖在此。
黃蓉一見郭靖,立時落淚,又撲入他懷中,兩人十分親昵。
歐陽克心火冒起,便欲趁其不備出一口惡氣,卻反被郭靖打傷,不禁羞愧萬分。
見郭靖功力大增,歐陽鋒心中詫異,怒目斜視他一眼,高聲喊道:“洪老叫花,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兒。”
得知洪七公前來,黃蓉興奮不已,暗道救星來臨,連忙去相迎,叫道:“師父,師父!”
接下來的情況,封江月早已了解,便不再插言,任事态發展。
歐陽鋒與洪七公一語不合,便打了一場架。月光隐去,紅日升起,兩人互出新招,互拼掌力,卻始終難分高低。
封江月眼花缭亂,又因兩宿未睡,便倚着樹閉目淺睡,只等戰鬥停歇。
最終,雙方罷鬥,只因黃蓉誤入戰局差點負傷,得虧郭靖舍命相救。
黃藥師出面協調,見郭靖舍命救女,對其惡感稍去,思了一思,決定授他一門功夫,“兄弟出三個題目,中選的,就認他為女婿;不中的,也不讓他空手而回。”
洪七公率性直爽,當即奇道:“怎麽,你還有個女兒?”他瞟了眼封江月,見其年紀輕,又與黃蓉所着相似,俨然是對姐妹,不禁笑道:“藥兄,你這女兒個個都是天仙,讓老叫花好生羨慕。”
見黃藥師臉色不對,歐陽鋒心中一動,笑道:“不需羨慕,讓你徒兒娶回去做媳婦,不和女兒一樣?但這黃蓉丫頭,已叫我克兒定下,你可不能搶。”
他素來心計深,回想起先前的不對勁之處,隐約明白了些事,當下便欲禍水東引,叫洪七公吃回癟。
“按這姑娘樣貌,配我那傻徒兒,倒是綽綽有餘。”望着封江月,洪七公點頭,轉瞬又搖頭嘆息:“但我兩徒兒情投意合,老叫花怎能去生生拆散?”
歐陽鋒笑了笑,不再多言。果不其然,黃藥師啓唇:“七兄真會做打算,我桃花島上兩個姑娘,那傻小子配得上哪個?”
洪七公大為驚奇。他雖知黃藥師不喜郭靖,但當着他的面,黃藥師也不曾損貶郭靖,何以忽然如此?
見氣氛弄僵,黃蓉忙打圓場,笑語如珠:“爹爹,夫妻勝在情投意合,哪有配不配得上一說?若兩人相配,卻意不和,天天動刀動劍,你砍我殺,又有什麽味兒?”
“正是如此!”洪七公喝了口酒,笑呵呵道:“藥兄,你這花朵般的閨女,可不能給了那風流浪子。”
兩方皆來求親,勢在必得。黃藥師不便明着偏袒,擇了三道題目,要考歐陽克與郭靖。
經黃蓉推嚷,封江月早已醒來,正蹲坐在地上,聽着幽幽簫音。現今,已是第二場考試,郭靖勝了一場,黃藥師存心偏袒歐陽克,故而第二、三場皆定為文考。
結果無例外,若按內功而言,确是郭靖勝;若以音律考,顯是歐陽克贏。黃藥師偏心,将第二場定為平手。
“第三個試題為背書。”黃藥師一說出口,洪七公當即大怒,欲要翻臉。二人争執不下,大有動招之意,得虧郭靖應允背書,才免了一場龍争虎鬥。
黃蓉暗暗焦急,但此時別無它法,只得趁歐陽克記書背書時,故意與之閑聊,有意幹擾其心神,從而間接相助郭靖。
卻因歐陽鋒在旁提醒,歐陽克及時定心,雖只背出半成《九陰真經》,但也非比尋常,想是比郭靖優異。
眼看歐陽克将勝,黃蓉飛身躍上竹亭,以匕首抵住胸口,堅稱絕不去西域、嫁歐陽克。
一番争吵後,匕首被歐陽鋒打落。黃藥師躍上竹亭,摟住黃蓉的肩,柔聲安慰:“若當真不願嫁,就在島上陪着爹爹。”
黃蓉雙足亂蹬,哭鬧不休。她心知此次必輸無疑,想到要訣別郭靖、前往西域,心中越發傷痛,難以自制,不禁悲喊:“江月!”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江月不是故意膈應黃家島主滴。不過話說回來,江月以為“老牛吃嫩草”中的“嫩草”是馮蘅,但黃島主也許不這麽想哦。這麽一說,越發覺得島主心塞啦,還沒吃到口呢,就被當事人先罵了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