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哭。
已經斷了,她也即将嫁為他人婦,何必再惹他多想。
右邊臉上的淚抹完了,她聽見有人挑開車簾,還想再抹左邊的,整個人突然被人拎了過去。
真的是拎,他提着她被縛的雙手,将她掉了個個兒。
哪怕想過要當陌生人相處,謝瀾音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對她。
她怔怔地擡起頭,對上他清瘦的臉龐,兩個多月沒見,他更瘦了,卻依然如初遇那般俊美。
而她……
謝瀾音垂下眼簾,低聲道謝:“殿下救命之恩,我……”
“怎麽謝我?”蕭元放她靠着車板而坐,先去幫她解腳上的布帶,邊解邊問,低垂的鳳眼裏是她看不見的狂熱。
謝瀾音不敢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扭頭思考他的問題。
她能給他什麽?
“殿下想要什麽謝禮?”謝瀾音想不出來,只能反問回去,聲音盡量裝的平靜。
“我想要你。”抽開布帶時,蕭元終于側頭,盯着她眼睛道。
謝瀾音震驚地轉了過來,看清他眼裏的認真與霸占時,心頭狂跳,有緊張有害怕,怕他會做什麽不理智的事,怕到聲音都跟着顫抖起來,“你,你明知道我已經定了親事,何必還說這種話?”
蕭元笑了,湊過去裝作要為她松綁,卻在她側身露出雙手時将人拉到了懷裏,熟練地捧住她臉不讓她躲,“就是要等你定親。瀾音,現在謝、郭兩家定親,我搶了你,便是得罪了你們兩家,父皇追究起來,只要你父親扮苦主,父皇就不會怪罪他。父皇那邊,他與皇後巴不得我得罪所有人,為了讓我得罪死了戶部兵部,也會封你為我的側妃。也就是說,咱們在一起,不會連累你的親人了,這樣,你願意嫁我嗎?”
他知道她喜歡他,不嫁更多的還是因為顧忌親人被他這個不受寵的王爺牽連,影響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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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音驚駭地忘了躲,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你,這些都是你算計好的?”他勸她嫁人的時候,她以為他已經放手的時候,他就在盤算搶親了?
蕭元坦坦蕩蕩地回道:“是,你也是我派人抓來的。”
安排那些是為了演戲給旁人看,根本沒想過瞞她,免得她自己想明白後再生頓氣。
謝瀾音身體一僵。
怪不得他出現的這麽及時!
可她已經定了親事,現在他又來插一腳,置郭澄于何地?
想到郭澄純淨誠懇的目光,想到最近從母親那裏聽到的郭澄刻苦讀書事跡,謝瀾音不再看男人深情卻霸道的鳳眼,低頭拒絕,“你不用算計了,我不會嫁你,我與郭澄……”
“我說過,就算死了我也會纏着你,郭家以後我會想辦法補償,現在為了你,我只能對不起他們。”蕭元輕輕摩挲她臉龐道,忽的笑了出來,聲音清朗,高高地傳了出去,“本王活了二十一年,還沒見過如此傾城的美人,既然今日英雄救美,說明你我有緣分,那你随我回府吧。”
說着打橫抱起雙手還被綁着的小姑娘,走出馬車朝旁邊的駿馬而去。
他竟然真的打算搶人!
謝瀾音三魂飛了倆,沖動之下想要罵他,瞥見附近不知何時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眼下的姿勢,謝瀾音又尴尬又惱火,将腦袋往他懷裏鑽,先擋住臉再小聲求他,“你放開我,就算你強行帶我回去,我也不會如你所願!”
婚姻不是兒戲,說搶就能搶,況且他想得好,父親未必會同意。
“你是謝家五姑娘?”蕭元動作微頓,說的卻驢唇不對馬嘴,似是有些為難,但還是将她扔到了馬上,很是滿意地道:“原來是謝家,那正好,有資格給本王當側妃了,也罷,那我直接送你回武定侯府,再進宮去求父皇賜婚。”
言罷他也翻身上馬,一手将還在掙紮的謝瀾音摟到懷裏,一手拉住缰繩,催馬朝京城跑去。
命盧俊去給西山上的蔣氏等人送信兒,蕭元選了一條小路回城。
待前後路上徹底沒人了,他看看一聲不吭悶在他懷裏的姑娘,放緩速度,随良駒信步走。他改成雙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頭,一邊給她解手上的布帶一邊低語,“這邊沒人,瀾音想罵我,可以罵了。”
解開了,聞着她慣用的玫瑰香,蕭元維持低頭的動作,輕輕替她揉有些泛紅的手腕。
他知道她會生氣,他不怕,只要能抱着她,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說的再難聽,他都甘之如饴。
謝瀾音沉默。
剛被他抱上馬時,她是想罵他,罵他不顧她的名聲。
但她更怕被人看見模樣指指點點,所以她縮到了他懷裏,掩耳盜鈴。
漫長的一路,她都只能靠着他,背上是他穩穩摟着她的手臂,前面是他寬闊的胸膛。她熟悉這懷抱,熟悉他身上的味道,都說失而複得會更加珍惜,她不懂那些,她只知道,她想他,她,想這樣的親密。
旁人會怎麽想這件事,父親會不會生氣,郭家會不會大怒,郭澄會不會難過?
這些謝瀾音都抛到了腦後,至少現在,在她無法阻攔的這一路上,她想放縱自己,再享受一次他的懷抱。她喜歡他,早在僮山上被他背起時,她就知道她喜歡他了,喜歡到希望他真的只是個洛陽商人。
那樣她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瀾音?”
她久久不語,蕭元以為她氣到連罵他都不想了,心裏一陣發涼,緊張地扶正她,卻見她閉着眼睛,細密的眼睫早已被淚水打濕。
這是比罵他還重的懲罰。
蕭元心如刀割,重新将人按到懷裏,将他的想法都說給她聽,“瀾音,不能娶妻的旨意是父皇下的,我沒法更改,他也不會主動改口。那日我在大殿上求他,一來是想讓你父親知道我的無奈,二來是讓父皇親口說出允許我自己挑一個側妃,他不會塞人給我,所以你進了府,就是我唯一的姑娘,我不會變心,旁人也沒法安排人進來。”
“瀾音,現在我搶親欺人,是自斷聯姻可能得到的好處,只要你裝成是被迫的,你父親不消氣,父皇就絕不會再因為我冷落謝、唐兩家人,西安那邊,現在沈應時做主,他喜歡你二姐,你覺得他會找蔣家的麻煩?”
“這些都解決了,你還有什麽顧慮?”
蕭元低下去,輕輕親她額頭,話裏帶了哀求,“瀾音你把心裏話告訴我,除了暫且不能給你妻子的名分,只要還有一樣我做不到的,我現在就罷手,不再強迫你,如果你真的只是不喜歡我才不想嫁我,我會放手。”
如果她跟他在一起只覺得痛苦,他不會強迫她。
聽着他一件件說他為了兩人能在一起做的努力,将她那邊的親戚都考慮到了,謝瀾音忍不住哭出了聲,哭得沒察覺他說“暫且不能給她名分”那句話的深意,只聽出了他最後幾句的悲涼。
謝瀾音知道,只要這次她堅持不嫁,他會真的放手。
謝瀾音不想讓他放手,她已經嘗過一次以為這輩子再不會相見的絕望滋味,嘗過夜夜夢裏相見白日卻只能不斷告訴自己忘了他的滋味,太苦太苦,她不想再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