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皇帝駕崩
身子慢慢轉好,已是七月中了,那時他早已将雲衣接進京都,聽人說,他們感情甚篤,一對璧人。
那次我落水,皇帝大怒,李尚書可能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将寒松館賣了出去。現下,寒松館早就被抄了,也不知謝盡詠那邊如何,有沒有被李尚書察覺到。
還有那個小童,那時他聰明機警,暗中相助,也不知那麽小的孩子流落到哪裏去了。
雖然派了人去找,但還是一無所獲。京都這麽大,魚龍混雜,要找這麽個沒長開的孩子,何其難啊。
皇帝也沒來看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日子孤單的,好像被世界遺忘了似的,每日只能看着高牆之外發呆,無奈牆建的有些高,仰的脖子酸。
“來人啊。”我大聲叫着,發現并沒有人理我。
“妙妙,劉伯,小陳,來啊……”我又叫了一聲,好像才聽到些腳步聲。
“公主,怎麽了?”劉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躺在躺椅上,沒回頭,卻輕聲道:“把牆挪矮點。”
“挪……挪回原樣嗎?”劉伯很是納悶。
“嗯。”我點了點頭。
“公主,這太陽太大了,您快回去吧。”劉伯低聲說着:“皇上幫您準備了幾件及笄禮所需的衣衫,您要不去看看?”
我心中動了動,卻搖頭道:“不必了,我再坐一會兒。”
果然,人都是得寸進尺的,他來看過我幾回,便想着他次次都來看我。
但心中為了那及笄禮,想着趕快養好身子,便多吃多睡,終于有力出門了,便去街上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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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去臨風樓吃點好的,無奈沒人做陪。韓野還沒回,而謝盡詠……
我搖了搖頭,轉身想離開,卻正巧,碰到謝盡詠帶着雲衣過來。雲衣一身素白衣裙,楚腰纖纖,窈窕動人,與謝盡詠确實是一對璧人。
謝盡詠見到我,先是皺了皺眉,又仔細看了看我,啞着嗓子道:“都好了?”
我木然笑笑:“都好了。”
又看着雲衣柔柔地看着我,便對她道:“想必是狀元爺經常提起的雲衣姑娘吧?怪道狀元爺老是放不下你,竟是這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對我柔柔一禮,聲音溫柔婉轉:“哪裏哪裏。雲衣也聽聞公主傾城之貌,今日真是耳聞不如目見,雲衣當不起公主這一誇。”
“我誇了,就說明你當得起。”我看了眼謝盡詠,他眼中一絲戒備,我心中一冷。他把我當成什麽了?難不成還會因為他害了別人性命嗎?那他也太看低我了。
我對他冷笑一聲,又對着雲衣道:“世人都知我素來好男色,狀元爺之姿,我是仰慕已久的……”
“公主說笑了。”他連忙打斷我的話,像是怕我說出什麽似的。
我沒管他,接着道:“但無奈狀元郎只對雲衣姑娘一往情深,我這權勢、財富、容貌在他那裏,都成了糞土。”
雲衣聽聞這樣的誇贊,面上掩不住的笑意,我看了眼謝盡詠,他直直看着我,眼中是一片愧疚。
“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狀元郎此番将姑娘接來,定是要成婚了?那本宮在此,先祝賀二位喜結良緣,早生貴子。”
我颔首算是行了個禮,謝盡詠只看着我,臉色微僵,薄唇緊抿。
雲衣一禮道:“多謝公主。”
我快步走過謝盡詠身側,與他擦肩而過,并不停留。
我這話說的,可還算識大體,守大局,沒破壞你二人情意?
悶悶回了府,還沒進門便聽劉伯說:“韓大人來了,正等着呢。”
我心情終是好了些,快步走進門。
他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過頭來。原本黝黑的膚色被曬得更加黑亮,他看我過來,裂開嘴笑了笑,露出白的發亮的牙齒。
“終于回來了?”
“身體好了嗎?”
我倆異口同聲說着,聽到對方的話,又同時笑了笑。他走上前來,前後左右看看我,笑道:“看樣子恢複的不錯。”
“你倒是曬黑了些,看着更醜了。”我原樣前後左右看了他。
“沒辦法,底子就醜。”他倒是不生氣,開懷一笑。
“這次去查水患好玩嗎?可給我帶了些好玩的東西回來?”我伸手過去,向他讨要。
“天天看大壩,能好玩嘛?好玩的沒有,要泥沙可有不少。”他聳聳肩,一臉無奈看着我,徑自坐下了。
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妙妙剛剛上了壺茶,我自己拿過茶杯倒茶,卻聽他說:“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竟不記得向我要過什麽了?”
我想了想,才發現自己向他要過人來着,便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我這生病都糊塗了,怎麽忘了這回事。人呢?”
他一笑道:“在門外等着呢,你看看?”
“好啊。”我點點頭。
他親自出門去,帶了五個漢子進了門來,看上去确實很是普通。
“這是你說的,普通一些,又混過江湖的。”他看着我道。
我點了點頭,還挺滿意,問道:“都是你信任的人?”
“是,都是好兄弟。”他與那五人互相交換了眼色。
“那就好。”我點了點頭:“放心吧,不會讓你這幾位兄弟為我送命的,這你要放心。”
“既然公主說了,那我也就不提了。”他笑一笑。
“妙妙,你領他們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回頭叫了妙妙,妙妙點了點頭,領那五個人下去了。
我對韓野道:“你帶了這麽大禮過來,我也得送你點東西是不是,你随我來。”
他點了點頭,跟着我去了庫房。
打開庫房大門,他嘆道:“哎呦!公主的寶物真是要晃瞎了我的眼睛啊。”
“別陰陽怪氣的,真是。”我嗔了他一眼,拿出那個我特意放好的木盒,還挺沉的,便對韓野道:“快來接着。”
他倒是單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接過:“謝公主賞賜。”
他捧着盒子起了身,掂了掂道:“還真是挺沉。”
“自己驗驗貨。”我示意他打開看看。
他點點頭,打開了木盒,裏面是我從大梁寶物中讨要回來的那柄大刀,連包着的犀牛皮都沒扔。
他看到了刀,眼睛亮了亮,将盒子放到一旁,打開犀牛皮,握住刀柄揮了兩下。
“真是好刀,公主,有心了。”他向我躬身行禮。
“有來有往嘛……老野。”我拍拍他肩膀:“以後就這樣稱呼你啦。”
他看了看刀,又向我笑了笑:“可以,愛怎麽叫怎麽叫。”
送走老野,我去找那五人,他們正吃着飯,見我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笑笑道:“接着吃,沒關系。”
他們倒是吃了起來,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樣豪放,拘束的很,我只得快些把話說完,讓他們吃個好飯。
“我知道各位自小便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所以此番是想讓各位幫個忙。”
他們都擡頭看着我,我笑了笑,接着道:“過段時間會把各位送到幾位官爺的府上,到時候煩請各位幫忙查探他們是否有損害我大通的舉動,比如,貪污受賄,比如,通敵賣國。”
他們眼中一緊,面面相觑。我連忙道:“不過各位是因為韓大人才給我這個面子,願意幫我做事,所以這件事,大家在能力之內幫忙便可,無需豁出性命。”
“不敢,不敢。”他們對我行了個禮,但眼中戒備絲毫未松懈。
“當然,大家這一趟并不白走,若真的有所獲,我自有重賞,外加,清白身份,以及吃官飯的工作。”
他們這才動了動眼睛,有所思慮。跑江湖的,應該也想有個穩定生活吧。
“還有,若是事情敗露,自然可以供出我。不必有多大的忠心。現下,是我在求你們。”不過我敢篤定,那幾個官并不幹淨,所以他們一定不敢将事情捅到我這裏。
“若是不願意,也可離開。”我從懷中掏出一袋金子,放在桌上。
他們看了看我,交換了下眼色,連忙跪地叩頭,一位朗聲說道:“我等願意助公主一臂之力。”
“好,多謝。”我笑着拉起他們:“還望各位,都可以平安歸來,加官進爵。”
他們點了點頭。
“公主,您不威脅他們,他們怎麽會全心全意辦事呢?”妙妙晚上為我點燈時,提起了白天的事。
“誰說只靠威脅就能成事了?”我懶洋洋托着腦袋:“我母後去世得早,現下母家沒有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我又沒有自己的勢力,怎麽威脅?人家是潇灑的江湖中人,又怎麽會受我的威脅聽我擺布?自然是好言相商,言明利弊。”
“那他們萬一只敷衍您,不做事怎麽辦?”妙妙又問道。
“我只說事成之後會有重賞,他們應該聽得明白,若是沒什麽作為,就別想要賞賜。所以,若真是想為自己謀個出路,難免要全力以赴啊……”
我聳聳肩。
“那這樣,是不是太過相信他們,太冒風險了?”
我安慰道:“我不過是個公主,若事情敗露,誰能拿我怎樣?”
妙妙為我披了件衣服:“公主好像什麽都不怕似的,真讓人佩服。”
“死過一次,你就知道了。”
“嗯?”妙妙不解。
我沒解釋,只笑了笑。
八月中,想着九月初八便是自己的生辰,皇帝曾說,會為我辦一場很盛大的及笄宴。自打去過顧相為女兒辦的及笄宴,便開始對自己的及笄宴有了些期待。
卻沒料到一個消息讓我的心,涼了個透。
“公主,皇上駕崩了。”妙妙跪在地上,語氣中滿是哀傷。
我手中的花樣子掉到了地上。我還在選及笄禮上穿什麽呢……
“他,怎麽去的?”我眼前忽的模糊一片,心中很是傷感,比知道自己死了的時候,還要傷感。
“急症。”妙妙聲音顫抖着。
“那還好,”我的眼淚就那麽墜落下來:“沒什麽痛苦。”
“準備孝服吧,我要進宮。”茫然站了起來,走出門外,卻不知該去哪。
是因為那三魄的回憶,我才會這麽難過嗎?
原來為了父親哭泣,是這樣的啊……
忙穿了孝服,坐上馬車向宮中趕去,卻沒料到禦道被封。我下了車,看到街道兩旁滿是官兵,也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先皇駕崩,新皇繼位之間,我那幾位兄長,怕是鬥了起來吧。
我只身向禦道上走着,士兵攔住了我。
“本宮是君和公主,不論如何,吊唁父皇總是可以吧?”我看着他,輕輕說着,面容上多了幾分哀求。
“公主,我等也是奉命辦事,萬望勿怪。”他搖了搖頭。
“回府去。”不知何時,一人騎了匹紅鬃馬而來,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原來狀元郎也有所參與。”我沒擡頭,冷冷道:“可是,不論如何,總該讓女兒去看看父親吧?”
“這不安全,會結束的。”他低聲安慰着。
“狀元郎看來胸有成竹啊……”我擡頭看着他,自嘲一笑:“可憐我還怕你被權勢所傷,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不論如何,今天本宮是一定要去的。”我底氣十足,朗聲道。
“得罪。”他扯住我的胳膊将我扯到馬上,策馬而去。
“謝帛!”我趴在馬上大吼道:“你是欺負我現在沒人撐腰沒人管了是不是?你是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我是怕你看到手足相殘。”他騰出手來撫了撫我的背。
“說得好聽!”我厲聲呵斥:“你是跟了我哪個哥哥?我父皇的死是不是與你們有關?”
“為人臣,當以君為天。謀害皇上這件事,任誰都做不出的。”他低聲說着,仍舊心平氣和。
我還想反駁些什麽,卻可惡地,相信了他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