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杏林春宴
自從我好男風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就有不少人仗着姿色不錯,爬我公主府的牆。平時也有不少當朝大臣的兒子仗着自己風度翩翩頻繁來我府上作客。我也知道,一是我這張臉在天上可能稍微普通了些,在人間可是難見的美人,二就是這些男子不知進取,想着我受皇帝喜歡便想攀上我,走些捷徑。
當然對于這些男子,我真的是不勝其煩,将公主府外牆都砌高了一丈,采光差了不少。
但是市井間的傳聞,并沒有好多少,反而變本加厲,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我這碰了一鼻子灰不好意思往外說,便胡亂編造了些風流韻事,互相攀比之下,可能傳的便越來越離譜了。
後來我也不再在意這些事情,因為我想了,反正早晚是個死,被唾沫淹死這個選項好像也不錯。
自打飛短流長之後,皇帝和我那些哥哥倒是經常給我送美少年過來,我放任自流如法炮制,餓了他們幾天都從大門擡出去了。
從那時往後,我便不愛出門了。我在想可能我上輩子,讨厭流言蜚語吧?
無聊的日子一直到過完了年,自從詐屍之後,竟然已經過了一年半了,真是不可思議。今年正趕上春闱,據說文狀元是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祖上家學淵源,乃琅琊謝氏。武狀元則是個白身,聽說從各官家子弟中一路過關斬将上來,甚是不易。
而後據說這兩位狀元郎都留京任職。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一日,我春睡醒來。
“公主!”難得見妙妙如此慌張:“公主,不好了。”
“怎麽了?”我迷迷蒙蒙坐起身啦:“什麽事啊?”
“公主,你被人,參了。”
“參了?”我立刻清醒。這公主被朝上的人參了一本,可是件稀奇的事:“誰啊?”
“新科狀元,謝侍郎。”
“他參了我?”我納悶:“為什麽參我?”
“他說您,說您……”妙妙臉脹紅,說不出口。
“說本宮什麽?”我這才端出一副嚴肅姿态:“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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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您荒淫無道,生活浪費無度……”
“好了……”我沒再聽下去,猜也知道他說了些什麽。
“他府邸在哪?”我穿起衣服:“帶我去找他。”
妙妙見我氣勢洶洶,攔不住我,便只能給我引路。
既然我是為了死才來人間的,大司命也已經一年半沒有露面,那我作一作,把自己作死應該也沒什麽關系吧?
去了狀元郎府上,我推開門童,威逼着他們為我通報,自己則長驅直入,進了他們家前廳喝茶。
不知不覺,我竟在他們家前廳睡着了,而後不知誰推了我一把,我這才轉醒。看了看妙妙,果然是她把我叫醒的,她指了指另外一面,我轉頭過去,一個白衣男子背對着我立在廳上。
我整理了儀容,站起來撫了撫褶皺的裙角,朗聲莊重問道:“狀元郎,謝公子,無冤無仇的你幹嘛參我?”
那人并未回頭,只用清和的語氣說道:“公主做事不當,在下自然要參。”
我左右看了看他這後腦勺,圓潤飽滿,不像是傻子啊,怎麽上來先得罪了我呢?
我心頭了然,笑道:“謝狀元此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他頓了頓,終于轉過身來。他潤眉朗目,墨發被玉冠整齊束起,氣質清絕。
不知怎的,我竟覺得無比熟悉,盯着他的臉看着,怎麽看怎麽順眼。雖說我也是見過不少美貌郎君的,但他這容貌,這氣度,真真是人間少見,與我,甚是相配呢。
他輕咳了咳,我才發現自己看他,看出了神。
“公主只管放心,在下早有婚約,不敢對公主有何非分之想,此番參你一本,純屬替天行道。”
“你……有婚約了?對方是誰?多大?長得比我好看嗎?比我有錢嗎?比我權位高嗎?”
“公主!”妙妙從旁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忙轉開話題:“呃……替天行道?你憑什麽?我可是天神眷顧的公主,死而複生,還傾國傾城,你看哪裏需要替天行道了?”
“公主,若在下沒記錯,您還未及笄,此番貪戀男色,不妥吧?”他柔和一笑,但我看出他眼中帶刺。
“妥不妥的,關你什麽事?”我看到他那張臉,本來準備好的重話都說不出口了,便說道:“除非你想當我的驸馬,才能管我。”
他的耳根紅了紅,別開臉去,不說話。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我調笑道:“你就等着做我的驸馬吧!謝郎。”
我轉身要離開,他在身後張了張嘴,卻還是沒說出什麽。
“謝郎,你叫什麽啊?”我忽的回頭問他,他別過臉去,還是不看我。
“不說?反正我早晚會知道的。”我聳聳肩:“我叫素染,素色不染的素染。”
說罷我嘴角上揚,離開了他的府邸。
傍晚,妙妙一臉無奈站在我身旁,我正拿茶水漱口。
“都調查清楚了?”我漫不經心問道。
“是。”她點點頭,回道:“他是琅琊謝氏之人,名謝帛,字盡詠。他的未過門的妻子……”
“是那個姑娘。未過門便是姑娘。”我挑眉糾正道。
“哦,那位姑娘。”妙妙立刻換了叫法:“那位姑娘也姓謝,是謝氏的一門旁支,早些年家道還算不錯,書香傳家,近幾年,沒落的厲害。”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那姑娘身世沒那麽顯赫,反倒不太開心。
“還有,那姑娘,據說身子骨不好。”妙妙又道。
“體弱啊……”我皺了皺眉,想想謝盡詠這人看着一身傲骨,府邸也冷冷的,若是再娶回來個病怏怏的妻子,那府上就更沒人氣了。
總覺得那樣會很冷清。
“知道了。”我對她點點頭:“過兩日不是宮中會開杏林春宴嗎?你幫我傳信給父皇,說我也要去。”
“是。”她恭謹退出了房間。
謝盡詠,我好像,上輩子見過你。
杏林春宴那日,我早早便起了身,妙妙将我所有的華服找了出來。我挑來挑去,還是覺得那件大紅色最順眼,看着就暖洋洋的,便穿了來。
因為還沒有及笄,所以只能将頭發編成一個辮子,再串上些東珠,就當點綴了。
妝成之後左看右看,又覺得臉上太過寡淡,撐不起這一襲紅衣,看來看去,在眉心貼了個朱砂花钿。
這樣看着才順眼了些,我忙坐車出了門。
因杏林春宴主要是朝臣歡聚,吟詩作對的歡宴,我不好直愣愣進去,便先回了公主殿,歇了會,估摸着大家都開始入席吃午膳了,才姍姍而去。
本來未及笄便是小孩,是不用顧忌男女之防的,但因我身上纏着不少風流韻事,所以我剛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的時候,朝臣或不恥,或暧昧,直直盯着我。
雖說不大舒服,但我不想在意。反正終歸是要死的,也沒什麽區別。而且我老是覺得這個君和公主并不是我,所以現在,好像是在丢別人的臉一樣,覺得好像也無所謂。
皇帝見了我,嘴都笑的快裂到耳朵上面去了,道:“君和,快來快來。”
我微微一笑,跑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他為我夾了塊肉,道:“多吃些。”
我只笑了笑,沒動筷。擡眼掃了掃這場杏林春宴,特意安排在皇宮後山的杏林舉行,是三年一度的才子盛會,現下春日明媚,文武狀元殿試三甲,再加上一些皇子,前期的留京任職的學子,都在這杏花飄香的時節一同吟詩作賦,好不歡暢。才子們廣袖長衫,行宴飲之樂,能看出現下盛世安康,正是醞釀文風的好時代。
不知怎的,心中就是很舒暢,或許我曾經,也喜歡這樣的太平春日吧。
驀地笑了笑,身邊的皇帝問道:“君和,在笑什麽?”
“沒有啊……”我搖了搖頭,擡頭看到狀元郎正看着我,便對他明豔一笑,轉身對皇帝道:“我只是看今科狀元好看得很,不知不覺就呆了。”
皇帝開懷大笑,震得我耳朵疼:“今科狀元?吏部侍郎謝帛?君和好眼光啊。”
“才情人品相貌俱是上佳,做這個驸馬,綽綽有餘啊。”皇帝看了看狀元郎,目光一片深邃。
謝盡詠皺了皺眉,看他那清高的樣子,怕是要當即拒絕吧?
“父皇,我還沒及笄,不急。”我舉起酒樽,對着謝盡詠舉了舉杯:“說不定到時候,我就變心了呢。”
皇帝又是一笑:“好,聽你的。”
我舉杯飲盡,謝盡詠卻別過臉去,與身旁的人自若說着話。
我只能又低下頭去,剛舉起筷子,便覺得不大對,又擡起頭來。果然,角落中一位穿黑衣的男子正看着我,他身形健碩,皮膚黝黑,看上去,是個武夫的樣子。
我覺得他憨直的樣子,好像與周圍這些才子顯貴格格不入,便舉起酒樽,又敬了他一杯。他倒是大氣灑脫,舉杯示意,一口飲盡。我對他友善一笑。
這個人,是不是就是那個白身的武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