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和好如初
好像是落地一震,又把我震醒了過來。錦裂急急忙忙把我抱上樓去,忙開始給我輸靈力。我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啞聲道:“別急,一時半會死不了。”
他皺了皺眉頭,看樣子想要罵我。
我撲哧一笑:“想跟你說兩句話。”
他看看我,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吧。”
“第一,這鲛珠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一天別想得到。不過,我死了它就一定是你的。”我看着他眉頭皺緊,眼中似有痛色,便伸手撫了撫他的眉頭:“還有第二,你要好好當這個帝君,然後兩個月之後……”
還沒說完,他便俯身封住了我的口,動情而認真。我也努力回應着他,回應着他。忽然,喉嚨中一陣腥甜湧了上來,我連忙推開他,嘔出一大口血。
“染!”
我終于沒了意識。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我卻是這些日子以來從未有過的清醒與輕松。立刻坐起身來,我想摸摸坐在床邊為我輸氣的錦裂,卻沒想到手穿過了他的臉,只抓住一片虛無。
我,死了嗎?我現在是鬼了嗎?
我呆愣着,呆愣着。錦裂似是覺察到什麽,向我看來。他眼中一片血紅,蒼白瘦削的臉上由不可置信轉為哀痛。他上前想抱住我,卻也是撲了個空。
而後他似着了魔一樣,想我的體內灌輸靈力,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唇色蒼白,倒在床邊,卻仍舊咬牙咬牙看着我毫無起色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大司命進了門,見到我,面色凝重。
“帝君,界印已修複妥當。”
錦裂起身将他拉到床前:“景迢,幫本君。”
“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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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她……”錦裂低聲說着,喉頭沙啞,哽咽。
景迢看着坐在床上的我的魂魄,和躺在床上的,我的肉身,低聲道:“沒救了。”
“怎麽會?”錦裂低吼:“不是有鲛珠嗎?不是可以續命嗎?”
“鲛珠只能續命,不能起死回生啊。”大司命搖搖頭,無能為力。
“那就算了吧。”我無奈笑笑,說着,也不知他們能不能聽見。
“那,以命換命呢?”錦裂上前,手刃一落割開自己的脈搏,鮮血湧出:“用我的血養着,她還能救回來的。”
說罷他撬開我的嘴,灌了一大口血進去,我似乎有些熱了起來。
“帝君!”大司命見狀,連忙跪地阻攔:“帝君守我神仙界萬裏河山,怎能為一女子冒性命之險?”
錦裂身子虛弱,此時更是無力,跌坐在地上,血滿衣襟:“女子?女子如何?不該救嗎?我為帝君,就不該舍命救別人嗎?”
“她為我受傷,于理,如何都該救。而于情,便是更該救的。”錦裂喃喃着,淚水奔湧出來:“不該不信她的。我這個帝君啊,當怕了。”
“她應當是我最信任的人啊。”大司命上前扶住堪堪倒在地上的錦裂,可錦裂卻死死盯住我的那具亡骨:“對不起,再陪陪我好嗎?”
“其實你回來,我很歡喜。”
“歡喜到我怕這是一場夢境,你來去如風,說走便走。又怕這三年之期,讓你忘記了我,恨極了我。”
“你明明,就該怨我的啊。”
“為什麽不怨呢?”
我看着他的樣子,坐在默默流淚,痛哭流涕,不再是個帝君的樣子。
伸手抹了抹眼睛,沒一點感覺。
對啊,我已經死了,沒有淚水了。
“若我是個生龍活虎的素染,應該會怨你的吧,畢竟青春年少,來日方長。”
“不過我死了也好,你拿了鲛珠,仍舊青春年少,來日方長。”
他仍舊血流如注,大司命見狀,終究是搖了搖頭,一掌擊昏錦裂,為他止住了傷口。而後他踱步而來,靠近我,對我道:“望你醒過來後,別再傷他了。”
他好似看得見我的魂魄,我淺笑道:“不勞大司命費心。”
“若不是神仙二界方興未艾,我斷不會救你。”
我輕笑一聲。
錦裂,這世上也就只有你甘願舍命救我。
而後我感到被什麽東西推了一下,又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我動了動手,感覺被壓住了。我擡頭望去,是錦裂窩在我手邊,也死死攥住我的手。
我扯了扯手,他猛地醒來,看到我,紅腫的眸子中閃過驚喜。他上前抱住我,緊緊抱住,而後,沉默。
他急促的喘息聲在耳邊傳來。我感到無比踏實。
撫了撫他後背,我低聲道:“我回來了。”
他聲音沙啞,有些哽咽:“回來就好。”
莫名想哭,倒不是我還活着。只是,有人活着等我。
我們倆終于不再互相猜忌、別扭。他終于肯安心養傷,并且也拉着我按時上藥按時吃藥。
我正在那鼓弄着他櫃子裏的東西,他推門進來,看到我蹲在櫃子前,連忙把我抓了起來,嗔怪道:“背上的傷還沒好,亂跑什麽?”
我看着他一副教書先生抓住闖禍的學生的樣子,笑出聲來,道:“是的先生,小徒再也不敢了。”
“趴床上去,我給你上藥。”他笑意滿滿放開了我。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想搶過他手中的藥:“我自己可以,自己可以。”
“可以什麽?”他佯裝嚴肅:“後背你自己塗得到嗎?”
“可以可以。”我笑着,他将藥舉高了些,我怎麽都碰不到。
“怎麽?之前自薦枕席都可以,現在給你上藥就害羞了?”他靠近我,調笑着。
“之前自薦枕席那是怕你不理我,現在看你的樣子,我還真不敢呢。”我也笑着靠近他。
“那我走了。”他忽的冷了臉,轉身就走,我連忙上前拉住他。
“別鬧了,上藥就上藥,不許說我的背醜!”我連忙陪着笑臉。
“不醜不醜。”他轉身把我往床上推:“你最美。”
“嗯,”我自己把衣帶解開:“希望帝君記住這句話。”
“一定一定,”他帶着藥膏的指尖微涼,在我後背上摩挲着:“以後本君每日說一遍。”
“多謝帝君!”我咯咯笑道。
“我說帝君大人,您知道我在死了之後和你說話了嗎?”我邊感受他用靈力熏養着,一邊問道。
“說了什麽?”
“我說,你個薄情郎負心漢,我都死了你哭個什麽勁?叫你不信我叫你不信我!哎呦……”他手忽然重了一下:“輕點輕點!不過你真沒聽到?”
“沒有。”他手上輕了輕,聲音卻有點冷。
“那你怎麽像看得到我一樣,坐地就開嚎?”
“我覺得你在,”他淡淡說着:“雖說不如大司命通鬼靈,但堂堂神族帝君,這點陰氣都感受不到?”
“也是。”我點點頭:“當時看你哭的梨花帶雨,真是可憐。”
“你再說一句?”他把手放在了我腰側,那裏可是我最癢的地方,我連忙轉過話頭。
“不說了不說了。”我癟癟嘴,又想到我的弱水好像還在丹熙身上,連忙問道:“丹熙呢?”
“說她做什麽?”他好似不想提起,我心中一喜。
“人家也沒怎麽你,幹嘛不提啊?”我勾勾嘴角:“再說我也不是想提她,只是我那兵刃挂在她身上了,也不知收沒收回來。”
“在竹枝那放着呢。”他頓了頓:“其實我這麽多年久病成疾,也拜他祖孫所賜。”
“怎麽說?”我翻身過來,來了興致。他将我拉起來,又開始拆我肩頭傷口。
“你當她這些年給我送的藥,是什麽好東西?”他專心拆着傷口,我側頭看他,他倒一派自然,不見恨意。
“那你喝了嗎?”
“剛開始喝了一陣,到後來都留給大地了。”他開着玩笑。
我笑了笑,道:“還以為你是為我病的呢,結果還是因為她。”
他看了我一眼,手上用力,扯得我傷口一痛。
“帝君帝君,小仙知錯了。”我連忙求饒,轉而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處置?”
他終于拆開了裹傷布,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你這傷口怎麽這樣了?”
“還不是你都不管我?”我故意裝可憐:“應該都快爛了吧?”
他眉頭緊皺,仔細為我擦拭着傷口,很疼,疼得我龇牙咧嘴。
“疼就抓住我的肩膀。”他小心翼翼,極為專注。
我想引開他的注意,便問道:“還沒說完呢,你打算怎麽處置丹熙?”
“和她祖父一樣。”他冷聲說着。
“會不會太……”其實我與丹熙出了情敵關系之外,倒沒別的什麽。我總覺得我倆的關系,用打架就能解決,到不至于致命。
“她祖父把你傷成這樣,我還沒來得及讨還。現下她又鬧出事來,可不容再原諒。”他冷厲說着,我沒敢再接話。
不多時,他處理好我的傷口,趁他還沒走,我扯住他的袖子:“咱們回後面住吧。”
他看看我,點了點頭。我立刻甩開他跑出門去,跑到了後面的小院子裏。
推開大門,院中撈梨樹依舊落落風塵,清雅動人。不知何時,正門上竟挂了道竹匾,上書“留園”二字。
留園,是希望我留下嗎?
再走了進去,回了曾住過的西廂,軒窗微啓,窗棂上放着個白瓷淨瓶,疏影橫斜,幾枝春桃。
走過妝臺,撫摸着其上整齊擺設的遠山黛、胭脂、口脂、水粉。七寶匣內是我曾戴過的幾件簪子、發釵、耳飾、碧钏等等。枕旁一本《冷香引》将至末尾,頁數還一如當初。
總有些地方沒變過,總有些人沒走遠。
那日來去匆匆,早已忘記舊年錦時,自己懷着一顆少女春心,是怎樣的旖旎多情。
忽然不想離開,忽然忘記将死之人該有種怎樣的心情。
我還是豆蔻芳華,怎麽就如入暮年,垂垂老矣了呢?
想到這,心中不是滋味。
我忙出了門,整理心情。将死之人就是将死之人。這世上有許多英年早逝,夭折亡故之人,我現下能決定死期,似乎也不算造化弄人。
“染,你的信。”錦裂進了院子,呼喚道。我聽見了,立刻回了句,又跑到前面去,伸手接過小竹筒。
拆開來,只見汐稚嫩的說辭:阿浣,魔尊說要給你和妖主定親,怎麽回才好?
我瞪大了眼,自上而下又看了幾遍。這字我都認得,偏組合在一起,就不知是什麽意思了。
尊上,有過這樣的想法嗎?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