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夢有痕
從北荒到三十六天,已經入夜。那人似乎對路途不太熟悉,掐着我的脖子威脅道:“去找錦裂。”
我只能往三清境飛去,先去了上清境,但遠遠看着上清燈未亮,我又忐忑着往玉清行去。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做?”我低聲問道。
“傳聞他對你用情頗深,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重要。”
我冷笑一聲:“若是我重要,他又怎麽會放棄我?”
“那至少,比別人重要。”他冷聲道。
我莫名一顫,心中似乎有種別樣的感覺。
到了玉清境,我故意繞開去了從前的小院子,悄悄走了過去,那裏寂靜一片,毫無人煙。我心中涼了涼,又向清微宮走去。
他偶爾陰恻恻一句道:“難過了?他這人,看來也沒傳說中的那麽深情。”
我沒說話,從後方看到清微宮中有光亮,那人松了我,現行上前查探。我遠遠站着,腦子一片空白。
他又回了來,攬住我的腰道:“月黑風高,你此時溫香軟玉相伴,不怕他不動心。”
“你究竟想要我怎麽幫你?”我不耐問道。
“我想要一張圖。”他冷冷說道:“現在,你只需要知道這麽多。”
“這……我并不能保證能向他要過來。”
“那你就等着死吧。”他狠厲捏住了我的下巴:“還有,那個鲛女,和你一起。”
我咬緊牙關,甩開他的手,轉身繞到側方,打開半掩的窗,縱身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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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有股子淡淡的藥香,我回頭看了眼窗外,那人正向裏面看來,我厭煩地将窗戶關好。光線昏暗,我向着亮處走去,一步步都好似走在心尖上。
停在門外,我輕輕叩了叩門,并無人回應。我輕輕将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向內看去,可惜屏風遮擋,我便開了門進去。腳步聲如鼓擂,一雙腿好像不是我的了。
繞過屏風,先見他黑發散落,伏案靜靜睡去。白色長衫鋪滿書案,堪堪沾上旁邊的墨汁。我上前将他的衣衫往旁側扯了扯,沒料到他動了動,我心中緊張,連忙轉身欲走,只聽他聲音沙啞,從身後傳來:“染?”
我腳步一頓,險些站不穩,故作鎮定地扶住面前屏風,抑制住雙腿的虛軟,慢慢轉過身。
入目的是他那疲憊卻明亮的眸子,帶着驚喜與落寞,我一時不知怎的,竟濕了眼眶,啓了啓唇,竟說不出一個字。
“終于,又夢見你了。”他幹淨一笑,眼睛彎彎,像個孩子。
我的淚水吧嗒吧嗒落在胸口,低聲哭泣。他起身走近,将我攬入懷中,輕撫道:“你今天怎麽哭了?”
他身體滾燙,脖子上覆蓋了一層虛汗,我想,他一定是病的糊塗了。
“平時,你不都是大罵我負心薄幸,是個王八蛋嗎?”他輕笑着。
我默默止了哭泣,擡頭看着他,他一副哄小孩的樣子。
“我,想你了。”我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暖暖的笑容漸漸退去,眉頭漸皺,雙眸失神。我臉上劃過一道滾燙,我敢肯定,那絕對不是我的淚水。
他緊緊抱住我,齉着鼻子,用下巴蹭着我的發頂,顫抖道:“我也想你啊。”
“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怕你,不願意見我。”
“我……”
我可能,真的不願意見他吧。但是,我并非為見他而來。
“怎麽會。”我擡頭努力向他微笑:“我從來,都沒有怨過你啊。”
“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樣。”他俯身摸了摸我的臉:“平時夢到你,你都會罵我,怨我。”
“但是我今天,不想罵你了。”我對他笑笑:“我想給你個機會,你會補償我嗎?”
“你想要什麽?”他笑容很暖,捏捏我的臉。
“我想要……”我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輕說着:“明天再告訴你。”
說罷我推開他,念了個昏睡的仙訣。他笑着昏睡過去,我施法将他送回案前,将一切恢複原狀,悄悄離開。
出了清微宮,我坐在宮前臺階上,像生了場大病一樣,渾身是汗。
不知何時那人坐在我的身側,冷笑道:“女人果然都會演戲,你明明怨恨他,明明還沒放下,卻不擇手段,示弱讨好。”
“你東西不想要了嗎?”我沒好氣說道:“想要就閉嘴。”
“所以你幫我拿東西,也是想報複他?”
“關你屁事!”我咬牙切齒:“你告訴我是什麽東西,明天我就可以弄到。”
“還有,”我站起身來:“回北荒,那水太髒。”
“你真是個可怕的人。”他笑道。
“多謝誇贊。”我提氣起身,在夜風中獵獵飛行。
夜已深,我将汐從潭底撈了出來,只見她雙腳皮肉已經開始潰爛,疼的她不能行走。我施法為她止痛,不過收效甚微。
“這……怎麽辦?”我低聲問她。
“我,我也不知道。”她輕聲搖了搖頭,表情十分痛苦。
“你……竟能忍住不哭?”我看她柔柔弱弱,并不像能忍耐的人。
“不是,只是我們鲛人的淚會化作鲛珠,價值連城。”她努力聳聳肩:“我才不想那個壞人得到。”
“真是個孩子。”我笑笑,繼續為她療傷:“明天,我就能救你出來了,然後送你回家。”
她抓住我的手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家了,你帶我在這裏逛逛吧。”
“好啊。”我笑笑。
她還不知道,明天會有件兇多吉少的事情發生。
算了,孩子就是孩子,該擔心的事情,就讓大人去擔心吧。
第二天一早,那人晃醒相互依靠入睡的我和汐,汐揉了揉眼睛,對我聳肩笑道:“看來又要去水下了,你早點回來救我。”
“等我。”我在她身上施了個法,看着她被拉入水底,心頭莫名覺得被壓了塊大石。
他又上了來,只一顆頭浮出水面時,我伸手掐住他的脖頸,對他冷聲道:“你拿了圖,記得把我們脖子上的環去掉,我可不想當你一輩子的奴隸。如果你沒有遵守諾言,小心我翻臉無情。”
他咬緊牙關又收緊我脖子上的環,陰狠道:“別想威脅我。”
我松開了手,他也收了法術。
又急匆匆地趕路,到了三十六天,又是黃昏了。我已是頭昏腦漲,偏又要提起精神來。我啞着嗓子問他:“到底是什麽圖?”
“寒滄破陣圖。”那人說着。
我甩開他的鉗制,提氣飛向上清境。他從後面拉住我道:“別耍花樣。”
“你會比我更了解他現在應在何處?”我打開他的手。
他這才松了戒備,讓我去了上清。不知怎的,今日并無守殿的仙童,不過我後來想了想,在我的印象中,除了上次防着丹熙之外,好像上清并無仙童守衛,我也就不再多想,繞到大殿一側,将窗戶開了個縫,看到殿內好像并沒有其他人,便向殿內放了許多昏睡的法術,繼而跳窗進去。
錦裂果然昏睡在了桌案上,我上前将他喚醒,他顯然在半夢半醒之間,昏昏沉沉。
“你昨晚可說要補償我的。”我輕撫着他的眼角,對他嬌媚笑着:“我想要寒滄破陣圖,能給我嗎?”
“染,你來了。”他的臉蹭了蹭我的手,淺笑道:“那你抱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我對他笑着道:“好。”
我俯下身子,慢慢靠近他,不料他猛地将我一攬,在我唇上輕啄了一口,而後脈脈看着我,得逞的笑道:“多謝厚賜。”
我臉上一紅,想着外面那人定是在偷窺,心中不大舒服,便不着痕跡将他環住我的胳膊放下,退出他的懷抱。
“圖你放在哪了?”我低聲問道。
“幹嘛這麽急?”他擡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再陪我一會。”
我耳朵發熱,皺了皺眉。他眸光暗淡,低聲道:“不喜歡麽?”
我此時只想快些拿到圖,将那人打發走,便忙吻了吻他的額頭:“乖,告訴我圖在哪裏?”
他頓了頓,擡手指了指遠處的書架,黯然道:“就在你學法術時看的那些書裏面。”
我忙飛身過去翻找,終于找到了一卷薄薄的卷軸,打開來,便是用古老文字和圖形畫出的北荒滄水地貌。我确定這就是寒滄破陣圖,便又向錦裂施了個法訣,從窗子跳了出去。
那人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卷軸,看了看,大笑道:“果真不負我多年等待。”
“你的承諾。”我指了指脖子上的環。
“我非君子,”他捏着我的下巴低頭靠近:“你當我真會一言九鼎?”
我冷笑一聲:“你信不信我拼死将錦裂喚醒,到時候你這百年卧薪嘗膽,付之一炬?”
他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索。
“這陣圖為上古文字書寫,你想破解,還需要些時辰。”我拉住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緩緩放下:“若你把它解開,我能保證再幫你拖些時辰。”
他挑眉道:“好!”
說罷擡手想施法,又頓了頓,叮囑道:“你若是耍什麽心思,小心那鲛女。”
我點點頭。
他終于施了法訣,又一邊說道:“不過你這女人我是捉摸不透,為何要對那麽個萍水相逢的鲛女那麽看重。”
“我說,你沒聽過無往不利嗎?我只想要她一顆鲛珠。”我左右活動着被勒的許久的脖子,奸笑一聲:“等會我過去找你,記得把她放了,交給我。”
“好吧。”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你最好,說到做到。”
我對他矮身福禮:“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