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煉鍮
武炎之進得九霄道長的煉丹房內，一股木炭燃燒的味道迎面而來，還夾雜着一些熟悉氣味，不過他一時竟然想不起來究竟是何種味道。
放眼望去，只見一個四尺見方的煉丹爐之上，倒扣着一個大瓦缸。那大缸的上口直徑，估計有二尺多。
這老道在冶煉什麽東西？怎麽瓦缸還倒扣着？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長，你這是在冶煉什麽？”。那九霄道長一臉神秘地回答，卻是在煉鍮。
從他的表情看，似乎這是什麽保密的技術。他能告訴武炎之，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鍮？不就是黃銅嗎？這東西你還有我熟悉？武炎之暗自冷笑。
“道長，如此貴重之物，是怎麽煉的，都要加些什麽？”他起身邁步過去，故意問道。
九霄道長跟着他，輕聲道：“武郎，這就複雜了，要加爐甘石，還要其它好幾種東西呢！
而且需要歷經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夠煉成，反正說多了五郎可能也不懂，貧道就不細說了！”
他見武炎之對他的煉丹爐很感興趣，便賣弄一些關子，對他簡單講了一下。
武炎之一聽，爐甘石肯定就是院子裏面的菱鋅礦無疑！這缸子倒扣着，無非是防止鋅變成氣體後蒸發掉。
不過要等什麽四十九天，卻是騙人的。
這裏要簡單介紹一下“鋅”這種金屬。
鋅盡管在自然界中儲量極大，與鐵一樣排在前幾名，不過卻是古代最晚煉制出來的金屬，比金銀銅鐵錫鉛汞都要晚很多年。其原因是，鋅在907℃會變成氣态，蒸發掉。
古人沒有認識到這點，所以難以捕獲鋅氣。要到明代以後從國外引進技術，才能夠批量生産。
當然也有人認為是我國自有的技術。不過說實話，這可能性很小，因為國外大批量的黃銅生産比我國早很多年。學界多認為技術可能是印度引進，也可能是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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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分古代青銅器裏面，含鋅量也比較大，但那是在冶煉銅時的少量鋅滲入，與單獨提煉鋅來配銅合金有很大不同。
至于九霄道長說的添加什麽好幾種物質，那純粹是胡扯，以掩蓋其秘密而已。
武炎之一看，按照他這個煉法，只需要加銅或者銅礦石就可以，其餘什麽都不需要加。
爐甘石為碳酸鹽類礦物方解石族菱鋅礦，主要成分為碳酸鋅（ZnCO3）。裏面也含有少量氧化鈣、氧化鎂、氧化鐵、氧化錳等。
在高溫下，其會分解為氧化鋅，化學方程式為：ZnCO3==ZnO+CO2。
加炭燃燒，就會還原成鋅，在高溫下變成氣态，方程式為：2ZnO+C==Zn+CO2。
這倒扣着的大缸，自然是捕捉鋅氣。
不過，他這個東西密封不嚴，漏氣很嚴重，那鋅氣一出來，又與氧氣結合，變成氧化鋅飄走了！
很明顯，這是煉丹士在無意中發現可以用爐甘石加銅或者含銅礦石，冶煉出“鍮”來！
當然加銅礦石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他們想要冶煉出“仙丹”來！外邊有很多質量很差的孔雀石（銅礦石）。質量好的孔雀石是玉石，也不用拿來冶煉銅。
加銅礦石時的化學方程式為：2CuO+C==CO2+2Cu。
當然，不同的銅礦石，化學反應可能會不一樣，但是基本差不多，都是用炭來冶煉還原！木炭煤炭都可以，此時人們自然是用木炭多一些。
武炎之故意裝作不知，淡然道：“道長的煉丹術果然高深，這爐子一年怕是也能夠煉出百十斤鍮來吧？”
“百十斤？哪裏怎麽容易？貧道一年能夠煉十來斤，也滿足了。這一大缸，也出不了幾兩！”九霄道長搖搖頭。
“既然如此難以冶煉，果然是稀罕之物。”武炎之道。
“當然！這四兩鍮就可以換一兩銀子，當然值錢了。不過貧道也就煉出來做些玩物，送給友人而已。
對了，那邊有一塊鍮做的挂件，武郎若不嫌棄，就拿去做個裝飾吧！”說罷，他讓小侍兒把一件黃銅墜子拿了過來。
他接過後，遞給武炎之。
武炎之推辭道：“這如此貴重之物，晚生哪裏敢要？”
“唉！也就三兩鍮石做的，不值幾個錢，就當是做個紀念吧！”九霄道長卻要硬塞給他。
幾番推辭後，武炎之只好接過，卻是個貔貅，倒也很精致，不過成色不太好，看來鋅合金的配比沒有掌握好。
當然，他這個煉鍮法，也無從掌握比例。
“晚生多謝道長！”其實這東西還不到一兩銀子，倒确實不怎麽值錢。
二人回到矮幾旁，坐着喝茶，聊了些閑事。九霄得知武炎之果真是當今皇帝的侄孫，倒是格外看重。
因為畢竟是讀書人，只要他想做官，今後肯定有機會，與普通百姓不可相提并論。
二人聊了一會兒，突然有人進來禀報：“啓禀觀主！薛公來了，小人已經将其安排在大殿側室客廳。”
“哦？好久不見薛公了，他肯定是要與我手談幾局，我馬上去見他，武郎，走，陪我一起去見見薛公！”九霄道長一聽，很是高興。
武炎之不知道這薛公是誰，與九霄道長一道出來迎接客人。
來到大殿一旁的客廳，卻見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華衣老者。但見此人襆頭下，兩鬓斑白，不過精神極好，臉上沒有一點老人常見的斑點。
見面當然先是幾句客套話，不用贅述。武炎之也行了禮，得知此人是鸾臺正谏大夫。
這可是正五品高官！
薛公一聽他是武氏族人，最初表情頗為冷淡。随後一聽他是來京應試的舉子，只不過沒有及第而已，神情倒是瞬間好了很多。
他對武炎之道：“武郎！年輕人，還是多讀點書才好！有些人依靠門第，陡然間登上高位，卻連字也經常認錯！寫幾個字，醜陋不堪，令人作嘔，很是有辱官風。
薛某也是四十二歲才得中進士，卻也算年輕的，武郎不要氣餒，興許來年就會高中，金榜題名！”
“晚生哪敢與薛公相提并論，還請多多指教！”武炎之雖然很不願意聽這些說教之言，不過卻并未表露出來！
“嗯，九霄道長，走，今日你我二人手談三局。外邊也遇不見對手，還是道長棋藝高深，下起來才有意思！”他口氣頗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