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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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符生符滅
作者:巫苗
文案;
作為根正苗紅的道門弟子,典小只心中也懷揣着振興符箓一道,保衛蒼生的偉大理想。
但各大門派中的勾心鬥角,衆多世家間的愛恨情仇,使她猶如一只卑弱的蝼蟻,深陷其中卻無法自拔。
……
在覺醒了血脈後,她終于擁有了讓世人仰望的力量,可世道的無常和人情的冷漠卻又讓她開始感到了困惑……
財勢勾心,權謀動人。心中仍存有俠義她該如何選擇?
典小只——“今生今世,我所作所為中唯有‘不屈’二字,自當問心無愧。”
絕對不坑。
內容标簽: 靈異神怪 恩怨情仇
搜索關鍵字:主角:典小只 ┃ 配角:嵇若先,白澤瑞,公孫和浩,溫與朗,木歸…… ┃ 其它:玄幻修真,山海經,百鬼錄,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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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只(捉蟲)
北祁-連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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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很是熱鬧,人們将街道擠得水洩不通,歡聲沸騰地不停吵嚷着。就連長久不出門的連杏奶奶都拄着拐杖,顫巍巍立在自家門頭,眯縫着眼打量那城樓牌坊上的告示。
一大早,典太太就把小只從被窩裏頭揪出來。給她麻溜套上件桃紅小襖,穿好褲子鞋襪,理直了衣領子。又叫大丫頭環玉給她梳上個精精神神的雙丫髻,戴上紅梅珠花、镂花銀鎖……
典老爺揉揉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只,笑眯眯喝道:“丫頭!精氣神呢?!”面團似的典小只揉揉眼睛,勉強睜開看他一眼,嘟囔着嘴不說話。
整個典家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都在忙碌着,喬媽媽今早上天不亮就起來,給小只準備她最喜歡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配着慧仁米粥吃完,臨走時候還急忙忙塞給她兩塊花生粘揣着。
等天色微微泛起魚肚白,胖胖的典老爺春風滿面,将亮閃閃的典小只拎出門。虎虎生風地走過街坊鄰裏門口,頓時引來街坊一陣七嘴八舌的說笑:
“喲!小只要去試靈脈啦!”
“典家要出修道士了!”
典老爺謙虛地點頭微笑,并未多言,繼續帶着小只向連江旁的試靈場地奔去。
連江一舉彙通北祁和原塗兩國,綿綿不斷地哺育了兩岸的城鎮山川。依着北澤山脈建在連江旁的連江城,人傑地靈、藏龍卧虎,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從這裏走出去的修道士不計其數,據說還曾出過一位煉器宗師。
典小只一路點着瞌睡,被爹爹拖在身後,像踩着風似的到了試靈脈的地方。
試靈場早已是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典老爹把閨女舉上肩頭趴好排隊。長長的隊伍伴着長長的瞌睡,等小只一覺醒來,已是日頭初升、霞光萬丈,配着擠擠攘攘的人群,四周人聲鼎沸,典老爺的額頭上不停冒汗。
典小只從懷裏掏出小手絹幫爹爹擦擦汗,“爹爹,我要下來!”典老爺抹了把汗水,鬓發濕漉漉貼在胖臉上,他搖頭不許:“人這麽多當心走丢了。”
“你牽着我就不會丢的。”小只不老實地在爹爹肩上扭,典老爺拗不過放她下來,緊緊地牽着她小手。
小丫頭好奇的四下張望,整個連江城的小孩子們幾乎都來了,個個打扮得精神體面。就連老愛欺負她的小胖子都是粉臉蹭紅,一副嬌羞好孩子的樣。
那胖子轉過頭看到她,立馬沖她龇牙咧嘴的挑釁。待心裏默默地翻爽白眼後,小只很有禮貌的向胖子媽媽——據說是連江城第一美人的薛念雲行禮問好。
“小只也來了,我們家澤瑞今早還嚷嚷着要去叫你呢。”
……
就在典爹爹和薛姑姑談話時,那只可惡的胖手襲來,擄走了今早上喬媽媽的愛心花生粘。未待她張口告狀,小胖子果斷瞪住小只,将那話惡狠狠掐死在眼神裏。
他把其中的一塊掰了一半扔給她:“小爺賞你的!”說完随即心安理得的吃開。
待小只又一次翻爽白眼,隊伍已經快排到了頭。薛姑姑拉過他們倆,溫柔地整理衣冠,低聲向他們交代試靈脈的相應事宜。兩小孩齊聲應是,手拉手走進了大廳。
一進廳裏,小只就看到一個由符紙和靈晶組成的陣法。它和爹爹釀酒時凝的陣法一樣靈光閃動,不過眼前這個陣法比爹爹的大的多,顏色也更好看。各種屬性的靈力在陣法中漾動出一條條五顏六色的線。
不等小只反應過來,小胖子就已經竄到陣法中間去了。只見一道道靈氣打在他的身上,“咻”的鑽進去又彈出來。這時陣法映射的白玉牆上出現了一個人形,裏邊有許多條彩色的脈絡不停流動,還有無數密密麻麻的亮點閃爍。
旁邊一位身穿青色錦袍的男修士站出來,朗聲報上靈脈信息。
“靈氣順行十二經脈,五行俱全主金,靈穴過半!”
……
頓了許久,那修士似是終續足力氣,激動地顫聲說:“靈脈通十一條!”
靈脈通十一條!
小只正猶自舔着手上的糖粘,乍聽到這消息,一時間驚得呆住。想不到這厮資質如此驚人。所謂十二經脈一周天,而這小子居然就只差一條,運氣這麽好?
“哇!”
圍在大廳外的人群裏同時炸起尖叫和歡呼聲。測試資質的修士臉上挂着笑,忙把小胖子引進裏面的廂房。過了一會兒,出來一個穿月白色袍子的中年修士,一臉的欣喜若狂。他朗聲宣布道:“白澤瑞,靈脈優秀,資質極佳!”
白胖子走過她身邊,朝她笑得見牙不見眼。典小只撅撅嘴,腦海裏已經可以想象出薛姑姑幸福到暈倒的樣子。
等輪到典小只測試的時候,人們還陷在白澤瑞的逆天資質中無法自拔,熱議不斷,把修士的聲音都蓋過去了。待得人群安靜下來,典小只只聽得那修士宣布:“靈脈合格,資質中等!”。
連自己的屬性靈力都沒聽到。
小只懊惱萬分,同時又有些羞愧,漲紅了小臉往外走。這時典老爺在門外興高采烈地張開大手,一把将她抱起來。
“我家丫頭真棒!這麽厲害喲!”小只的臉紅的像煮熟的大蝦,埋進爹爹的衣領裏不說話。
回去的路上,爹爹竟然很是豪爽。給她買了德祥記的核桃酪、還有歡香館的醬豬蹄兒、四時堂的蜜餞青梅……總之都是平時她最愛吃的東西。
小只唯唯諾諾地牽着爹爹,嘟着嘴看地板。爹爹一個勁和她說笑,想哄她開心。可越說她的金豆豆越忍不住往下掉,一路走一路哭開來。
等哭紅了眼的小只和眉開眼笑的典洪武齊齊出現時,典府門外等着的人們都給弄糊塗了。
“閨女這是合格了麽?”典太太急忙問。
典老爺憨憨一笑,環視了一下四周湧上來的街坊,清清嗓子朗聲道:“小女不才,剛好過了及格線通過測試。”
“哎!過了就是好!典老板應該好好慶祝才是。”
“說得對,今兒個小只過了測試,明日就會是修士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家夥叽叽喳喳客套恭喜。典太太喜笑顏開,捏着香帕與鄰裏客氣着。喬媽媽微笑着走過來,把小只牽進屋。
兩人穿過栽滿垂絲海棠的天井,徑直走到了後院。喬媽媽在玉蘭樹下站定,微笑問道:“姐兒今日測試如何?”
小只肅着小臉沉默了一會兒。
“剛剛過了線。我,我還以為……”小只滿臉傷心,想到自己的資質實在是稱不上好,心裏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姐兒不必沮喪。”
喬媽媽摸摸她的頭,溫柔安慰道:“待你入了道門自會知曉,靈脈數量不過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真正站在修士巅峰的,并非都是先天資質最好之人。只要你道心堅定、胸懷坦蕩,就一定能有所成。”
小只怔怔看着她,頭頂開了大片玉蘭花,風兒一過就悠悠的掉下來,像下着一場白色的雨。她默默想了一會兒,似懂非懂的堅定點頭道:“嗯,我不會讓爹爹和娘親蒙羞的”。
……
嵇家
少年背上帶着血痕,筆直地跪在父親的靈堂上。旁邊老太太神情嚴肅,手裏拿着家法。家中的仆人早被遣令一旁,靈堂上靜的能聽見白蠟燭燈花炸開的噼啪聲。
“看着你父輩的靈位!”
老太太一聲厲叱,面上怫然一片。“想我嵇家幾世榮華,本該子孫滿堂,人丁興旺。卻因為大大小小的戰争葬送了無數人命,如今只剩得你一支獨苗,可你卻還要去送死!”
連杏奶奶頓了頓,接着道:“嵇家歷代鎮守北澤山脈,為北祈皇室做了多少貢獻?可到頭來,也不過盡得一個‘忠烈滿門’的稱號。你父親去世前讓你專心學習旁藝,遠離正修道門……”
說到這她忍不住捶胸頓足,氣得連連砸拐杖,大聲呵斥:“而你!你這個不肖子孫!竟然不顧父親遺言,背着我去參加測試!我嵇家竟出了你這麽個犟種,你這個目無尊長、大逆不道的逆子!”
那少年仍沉默不語,被訓斥地低下頭來。
“你今日就在這靈堂上反省,不願認錯就給我一直跪着!”
老太太看他那一語不發的樣子,直氣得頭疼。又不禁想起他的父親來,當年也是這麽個冥頑不寧的性子,心中愈發來氣,“嗙!”地重重砸了下拐杖,扭身離去。
……
靈堂上的蠟燭開盡最後一次燈花,奮力一亮後便熄滅下來。白色的素缟反射着清輝,只剩下滿室月光冷冷照着。
堂壁上的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諾大的空間讓他隐隐覺得眩暈。就好像天地間,只剩得下這一室的月光留在心裏了。
嵇若先一聲不吭地跪在地板上,北方三月的風呼呼帶着涼意。少年俊秀的臉上忍着疼痛,眼神倔強地灼灼看着父輩的牌位……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早上七點更新,有存稿,不坑。
☆、近日安穩
連江城還沒有從熱鬧中沉靜下去,這次的靈脈測試出了不少好苗子。家家戶戶都在議論着測試中合格的人家。女人們挎了菜籃子,聚在菜街上八卦別人家的家長裏短。
一穿暗紅色交領長襖的婦人湊過來:“哎,你們聽說了嗎?白家的小少爺昨天測試居然有十一條靈脈!”
“哎呀,聽說了聽說了,還是個劍修的好苗子呢!”
有人啧啧稱羨,為白家的将來狠狠遐想一把:“等以後白家小少爺劍修學成歸來,受聖上親封了劍師,那白家就是世家了!”衆婦人頓時眼放光芒,那“白”姓都變成自帶金邊的了。
大夥繼續八卦:“還有還有,藺家的丫頭資質也很不錯,九條靈脈呢!”
“真的吶?那藺家真是有福了。”衆婦人七嘴八舌交贊着。
一位粉臉細眉的婦人将菜籃放好,低頭小聲道:“哎,聽說典家那個也合格了。典家人命還真好,雪地裏都可以撿個修士。”
“就是,不過也才剛好合格而已,差藺家丫頭差遠了!”一吊梢眼婦人尖着嗓道。
這時有人朝四周快速掃一眼,急忙說:“噓!……你可小點兒聲。要是再像上次那樣,被典家那個潑辣貨聽到,她不得又給你撕翻了天去。”
“嘁!”吊梢眼婦人撅嘴擺過頭去,臉上滿是不屑,但也不敢再作聲。
話題至此陷入了小小的尴尬中,先頭那個粉面婦人又提話茬:“昨天可沒見嵇家的小世子去參加測試。”
有人作了然說:“嵇家世子肯定不用參加測試,直接去修習,門派自随他挑!”
又有人說:“那也不一定,這代的嵇家可是只剩一支獨苗了。定是要留下來修習旁藝,繁衍人丁的。”
還有人謠傳,嵇家世子是因為靈根不合格才不敢去雲雲。說這話的人被其他婦人一頓好罵,嵇家世代修習正道,資質優秀,怎麽可能會出現廢物呢?
典家
小只清早練完喬媽媽教授的鞭法,神清氣爽地去娘親屋裏進早膳。
湯采香正在屋裏調着鋪子裏新進的香料,屋內青煙袅袅,圍着紗帳慢悠悠飄散。正中心有張黑漆小幾,置了只青黑色的浮雕小鼎,四周繪着精致的靈紋。一位着紅色牡丹襦裙,腰系金絲帶的美人正拿着靈筆,專心致志地繪着符紙。
典小只屏住呼吸,靜靜坐在一旁觀看。在這個家裏,典老爺是江州數一數二的釀酒師,有三條靈脈,并且在臨安的五邑館修習過制酒。而美人娘親湯采香則有兩條靈脈,修習的是制香技藝。
典家有着好幾間香料鋪子和酒肆,也算小富之家。爹爹制的甘露堂還被作為太清教的祭酒。這可不是一般的釀酒師能做到的,正修門派的祭酒對酒質、靈韻、口感都有一套極為嚴格的要求。
待娘親行完筆法,掐了個清潔術打掃淨小幾,小只才撒歡似的蹦向娘親。一把抱住她的脖頸,不停地嗅着,像小狗似的。湯采香笑眯眯地把小只抱起,走進廂房讓環玉布上菜肴。待典老爺從酒窖回來,一家三口才用了早膳。
典小只的靈修之事由喬媽媽負責,她是一位無門派無職業無身世的三無神秘人士。身具八靈脈,主木靈力,修習的是較偏門的鞭法。
按理來說,這麽一個修士是不會願意屈居在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家。但當初喬媽媽執意要留下照顧小只,并願意擔任她的教養事務。作為一個商人,這麽劃算的事兒掉到頭上,典老爺自是欣然接受。
典小只跟着喬媽媽學習最基礎的術法和道義經德,她也學得很快,悟性高又還算聰慧。因為家裏有個萬能的喬修士,所以她不用像其他孩子那樣去學堂。
要知道學習道法并不是家裏有做修士的父輩就能教授的,不同的靈脈數量、靈穴屬性,所需要的教法都不同,同時還要依據孩子的悟性和性格來制定不同的教授方式。
所以就這要求授士們,必須精通人體靈脈和靈穴體系的系統知識。并且學習教授的技巧,掌握孩童的天性,把孩子們的潛力發掘出來。在學習期間,孩子們的靈脈不斷發展和完善,到了十歲左右便可以正式測試靈脈。
華地這麽多國家中,除了正修修士和醫者外,最受人尊崇的便是能夠挖掘孩子靈脈潛力的授士。
喬媽媽的授課很是奇特,授業期間不許旁人觀看,而且還經常在三更半夜的時候進行。據喬媽媽所說,月圓之夜更加利于修行。
而很多道家授士則認為,夜裏是人的入定時間。若是違背天地規律,反會使得孩子的靈脈得不到好的蘊養。這一點還曾跟學堂的柳先生反複争執過。
但是喬媽媽仍然我行我素,不去理會旁人。該訓練的時候就訓練,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而小只也慢慢發現,經過喬媽媽的訓練後自己變得更加耳聰目明,對于天地的感受也更加深刻。
所以小只一直認為喬媽媽是一位很合格的授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能做小只愛吃的諸多甜點;能幫娘親調制用香的輔料;能獨自一人護送爹爹的祭酒到太清教;幫爹娘管家,照顧小只的生活起居,教她儀态禮節、道法學習……
總之是各項全能,無比強大。
白家
雖然白澤瑞昨日測出了逆天的好資質,但每日艱苦的訓練還是不能免去。他把所有學過的法術:小到清潔術、除塵術;大到金木水火土,五行基本法術一一練遍,又練完了所有基本太極式。
等他練得滿頭大汗剛想休息一下時,白鈞義清清嗓子伸手朝他一揮,“瑞兒,你來把《上清大洞真經》背一遍。”
薛念雲在一旁及時遞上一壺清茶,水靈的小胖子牛似的咕咚咕咚灌下去,麻利地抹了下嘴張口就來:
“夫道生于無,潛衆靈而莫測;神凝于虛,妙萬變而無方,杳冥有精而……唯太玄有金閣玉名,瓊劄紫簡,三元有并晨秘箓……受經之格,一依九真明科,兆宜遵焉。”
等背完一經之後,白澤瑞可憐巴巴地看着父親。白鈞義仰頭一笑道:“吾兒昨日通過了靈脈測試,資質雖是上佳,但也不能驕傲懈怠、荒廢了學業。今日早飯後去學堂向柳授士學習下一卷的內容才是。”
小胖子應聲是,待父親走後,一絲不茍地收撿好了事物才去用早膳。
随後他奔出家門一路向嵇家跑去。等到了嵇府的大門口,擡頭看看那門樓柱上挂着的白燈籠,放慢腳步輕聲扣響了門環。
稍許,老管家探出頭來:“白少爺,昨日我家世子受了風寒身體不适,今日不能去學堂了。”白澤瑞心中奇怪,但也不做他話,只說下學後來給嵇若先補習今日課程,便轉身往學堂跑去了。
學堂的柳授士是從臨安五極觀的授業殿出師的,之前在臨安為京城裏的世家小姐公子們授課。後來回了故鄉連江城,在自己的家鄉開辦了學堂。
城主白鈞義對柳先生的才學和授業能力很是推崇。學堂初建時,連江城掀起了一股瘋狂的入學熱。除了先天就沒有靈根的孩子外,只要是适齡的兒童都來跟着柳先生學習。
身為連江城的第一美男子,柳先生一直未娶妻。人又雅致清朗、彬彬有禮,引來無數狂蜂浪蝶。整個連江城的八卦也經常在柳先生與諸家小姐之間打轉轉。
大家對他的崇拜之情,可謂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連江城的大人們都堅信,只有經過柳授士的教導,才能夠修成正道。所以關于典小只不去上學堂,而是去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家仆,這點常為人們诟病。
學堂上,柳先生大力誇贊了白澤瑞一番,但也說了一些繼續努力,不可驕傲的話。在上了一堂道經課和地志奇談後,先生帶他們去城郊外的十裏亭。
陽春三月,和煦的微風輕輕拂過河畔的柳樹,絲絲柳枝柔柔地舞動,直撓得人心癢癢。河畔小橋靜致的蹲坐在流水處,孩子們伸手感覺水從指縫間流過,軟軟的,涼涼的。
“所謂求道正心,就是順應天地萬物,不做有違天理之事,不行逆衍自然之道。受萬物熏陶,學天地聲音。”
日光明媚,映射出絲絲光芒。躺在河畔綠草間,雙手為枕,仰視藍天,一片片白雲在飄動,襯出湛藍幹淨的天空,讓人久久的入神。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流水的聲音,淅淅瀝瀝。清脆的鳥鳴和着微風吹來,先生清朗的聲音流進孩子們的心裏……
最好的授士,莫過如此。
☆、嵇若先的決定
傍晚下學後,白澤瑞踩着夕陽,把同班的孩子們一只一只拎回家。待到嵇府時,天邊只見得太陽的一點點金芒,絢爛的霞光蓋住了半面天空。
嵇家幾世榮華,曾獲得聖上親賜的頌詞牌匾,在北祈各大門派世家中也算小有名氣。嵇家的父輩們當年為了鎮守北祈山脈,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雖說未曾出過大境界的劍士或道士,但勝在族中修習正藝的人數頗多,而且均是資歷出衆。放在整個江州中中,也是值得稱贊和尊敬的。
然而最近,這個世家唯一的頂梁柱喪生于原塗不歸山,使嵇家受到了巨大的重創。
原塗不歸山是還虛境界後的修士才能踏足的地方,聚集了很多妖魅精怪,許多妖族世家都是自不歸山發家的。而且近些年來,不歸山那裏興起了一個叫恨祠的邪教,勢力越發大起來。
***
嵇若先穿了件月白色的緞面常服,頭上高高的束了青瓷冠,唇紅齒白,眉目疏朗。屋子裏彌漫着藥膏的清涼味道,白澤瑞揉揉鼻子,擠眉弄眼地問:“挨罰了?”
嵇若先本還有笑意的臉一下子垮下來,白澤瑞急忙拉住他,情真意切地表示同情。
嵇家的事全城都知道,對于老太太的态度也能理解。但嵇若先打小就被教着經德道義長大,一心想去修習正藝,何況他于正修一途上确實很有天分。
白澤瑞知曉他心中在想什麽,老太太不讓他選修正道,無疑是扼殺了他自小的理想。
“全連江城的人都知道,你家老太太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強硬。若你真的打定了主意,那就得冒着被趕出家門的風險。”
“縱使我被趕出家門又怎樣,我還是嵇家的子孫。”
白澤瑞擡眼一笑“那你就好好保住這條命,掙個響亮的名頭出來!”對面那人馬上凝神思索,一本正經地回答:“我若能修道,必為君子、行天下正義。還要……”
白澤瑞忍俊不禁,忙打斷他後面的長篇大論:“行行,我的君子大人,先把今日缺的課業補完再說吧。”
***
今日先生授了一節地志課,講述了中洲主要的幾個國家及其相應的門派。
在華地,諸多門派都是與國家的政權相互依存的。修習正藝的修士們,在築基後将根據自己的喜好或能力,來決定今後的職業。不同的道修将參與到國家的政治、軍事、教育、醫療等諸多方面,這叫入世修行。
柳授士說:有更多天賦的人,往往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這是道義也是榮譽。
不過這些道理,都是用無數代人的鮮血和犧牲才換來的。
曾經的華地并非如此,所有的修士都争着突破所謂的俗世,修行道路上一路腥風血雨,向往着虛無飄渺的成仙說,泯滅人性、逆天而行,不惜打破天地平衡。竟使得華地一度慘遭覆滅。
直到以佛家為首的諸家憤而崛起,用近乎慘烈的方式,才把執迷不悟百萬年的道家喚醒。當世人們終于懂得成魔成神的時代早已不複存在時,已經付出太多太多的代價了。
雖然這些往事早已遠去,但卻成為每一個修道之人需永遠警醒的烙印。
如今的華地,中洲成為最繁華的修真之地,其中以東靈、上鄀、北祁、彭澤四國最為強盛。期間有着不計其數的修行門派,道家、佛家、醫家、儒家等許多派別都多有建樹。
……
待補習完課業,白澤瑞也就留在嵇家用了晚膳。
典家
晚飯後典小只和好姐妹徐幼蓉等一起玩鬧,幾個孩子商量着一起去嵇家,等白澤瑞給嵇若先補完課業。這時天色漸漸有些暗了,娘親擔心孩子們玩的太晚,反複叮囑戌時剩三刻前必須回家。
北祈位于華地東北方向,街上路燈亮的很早。城市裏每夜都有修士負責巡視,到了傍晚申時末,護靈大陣就禁止外地修士進入了。
此外還建有專門的司刑署,而且每家每戶,都設有鎮宅安寧符和相應的防護陣法。不過就算有這麽多措施,也耐不住人心叵測。因此孩子們過了戌時就不再被允許單獨出來。
小只她們從喬媽媽那裏領了新做的雪糖酸梅,一窩蜂似的奔了出去。孩子們一路的歡聲笑語,清脆的童聲引來大人們的微笑注目。等到了嵇家,個個撒了歡似的喊白澤瑞的名字。
小胖子聞聲從門裏出來,大家紛紛湧上去,搶着去拉他的手。
藺從琴癡癡望着嵇家大門,希望能見到嵇若先一眼。
徐幼蓉邀請夥伴們去自家捉迷藏,徐家有一個大大的花院,裏面種滿了各種花木,還有很多假山花架,實乃躲藏之最佳場所。
一番猜拳之後,藺叢琴和一個藍衣服的男孩子作貓兒,其餘孩童兩兩猜拳分組。
小只很不幸地和白胖子分在了一起。作為見面就掐架的兩人,在每次玩游戲時,意見不合都只能通過武力解決。在貓兒們都倒數完後,兩人才帶着不同的瘀傷藏好。
“一早說了聽我的,非要和我打一架才行。最後還不是聽我的躲這裏,真是腦子不靈光……”白澤瑞揪着她袖口,邊躲邊咕哝。
典小只正待反駁,只聽徐幼蓉他們笑着大喊一聲“哎呦!”,頓時草叢裏各種聲音紛紛響起。看來貓兒已經換人了,白澤瑞急忙拽着小只躲向下一個地方。
這次他們找到了一個花架後的假山,假山腰上有一個很小的洞,僅僅夠兩個孩子藏下。花架的位置又剛好掩住洞口,顯得很是隐蔽。白澤瑞為自己的絕妙聰明沾沾自喜。
小只怒:“胖子,你擠得我硌在石頭上了!”
“噓……閉嘴!你想把他們引來嗎?”
“真的,硌的我好疼,你挪挪!”
白澤瑞一把捂住她的嘴,恨恨道:“哪裏還有位置,我又不會穿牆術。”小只嗚嗚地抗議,含混不清的說:“誰讓你那麽胖,每天吃那麽多,豬似的。”
“小爺這叫壯實,你懂啥。”
正要再諷刺一下這厮時,就聽見徐幼蓉他們的聲音遠遠傳來。白澤瑞緊張地緊緊抱住她,小只被勒的死緊。身後人壓低聲音長長噓一聲,貓兒們走了過來,各種倒騰翻找。
白澤瑞的氣息不停噴在她的後脖頸,癢癢得她直縮,撲騰撲騰的心跳聲響起,兩個小人緊緊挨着,都分不清是誰的。
小只耳邊聽那撲通聲抑着心口,一瞬間竟什麽都聽不見了,只覺得那聲音遠遠地、遠遠地從心底傳來。
過了許久,等貓兒們都走了,身後的人還緊緊抱着她。小只掙紮了一下,白澤瑞就抱得更緊了。
……
她有些害怕,心裏惴惴,從洞口望出去,月亮透過開着碎花的葉隙裏看過來。白亮的玉盤子暈暈地向她靠近,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照進心裏去。
☆、喬媽媽是條漢子
典小只打小就知道,自己是撿來的野孩子。
她今年二月剛過了九歲的生辰,民間都傳二月的孩子克父母。
所以當初街坊們一直很是排斥這個孩子,不停勸典洪武把她送走,可偏偏湯采香愛憐這個孩子愛的緊,怎麽都不肯。典洪武一向耳根子軟,就把這孩子留了下來。
湯采香因為長期接觸香料,生不了孩子,故而典小只就出奇好命地成為了父母的掌上明珠。兩人對典小只的寵愛簡直過了度,對她的要求全是一律滿足。放手裏怕摔了,含嘴裏怕化了。若不是還有個喬媽媽,她只怕要被寵得無法無天。
關于喬媽媽,已經成為典家不得不說的傳奇。湯采香年輕的時候,就是連江城聞名十裏的潑辣美人,身經百戰,百戰百勝。也就只有典洪武這個老實憨厚的性子能受得了。
但是,能治住這位潑辣貨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英明神武的喬媽媽。
據說喬媽媽初到典家時,與湯采香之間過了無數大招,招招都堪稱宅鬥經典。
底下一幹仆人每天都過着豐富多彩的生活,而典老爺則數度崩潰。直到喬媽媽徹底收服了湯采香,這個家才恢複了平淡的日子。
又據說兩人之間發生的無數故事,每個拿出來都可以寫一本标題驚悚,內容亮眼的宅鬥話本。二人都曾是連江城婦人口中的八卦風雲人物,為連江人民茶餘飯後的談資作出了重大貢獻。
曾經,湯采香一度以為喬媽媽是想爬上典老爺的床;以為喬媽媽插手管事,是為了踢掉她這位大房,以此取而代之。剽悍的二人不知是何時在這無數惡戰中,打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誼,自宣告和平休戰後,這個家就一直是喬媽媽在管。
想當年,喬媽媽孤身一人護送典家的祭酒上路,路上遭到一夥打劫的土匪,全被不費吹灰之力的打發了,其中之驚險咱們今日且不提。總之,練得一身好鞭法,算得一手好賬簿,做得一席好菜肴,教的一手好書的喬媽媽,成為了小只從小打心眼裏佩服的英雄。
雖然,她連喬媽媽叫什麽都不知道……
今日又是月圓,晚飯後小只就跟着喬媽媽出去了。典家人已經見怪不怪,目送二人離去後又各幹各的。路上還有鄰居半笑半諷的調侃,喬媽媽只作不理。小只偷偷瞄她一眼,又轉過頭,靜着小臉繼續走路。
路上遇到白澤瑞和柳先生,小只想起昨晚的月亮,臉騰地紅起來。白澤瑞與她打招呼也不理,只扭頭側對着他。
小只知道柳先生定是忍不住又要開口,早已準備好洗耳恭聽。
“喬道友又要帶小只出去麽?”
“……”
“雖然小只通過了測試,可不代表我就認同你的這種教授方式。”
“……”果然。
“喬道友,道法自然講的是順應天道,無為而治。不違反自然規律,不主觀行事方為至善之道。喬媽媽既然作為授業之師,就更要明白這些道理才是。不要為了自己的急功近利就去犧牲……”
喬媽媽繼續保持高冷的姿态,帶着假裝高冷的小只一往直前。
唯剩柳先生在原地氣結,和一臉茫然的白小胖。
***
夜裏,碩大的月亮亮汪汪照着。
一個女童渾身散發靈氣,周圍布置了諾大的靈陣。天地間白茫茫的靈氣像霧一樣朝靈陣聚來,陣法将雜駁的靈氣運轉分離,流向女童的百會穴。待靈氣蘊養完十二經絡之後,獨自推着氣血運行了一個周天後停下來。
喬媽媽掏出一只符筆憑空繪出許多符文,好吧,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