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靳城的地面在劇烈震動,島的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崩塌,露出了地面下的金屬材質。
宣恪一把抓住於夜弦的手臂,穩住身形,防止於夜弦摔傷自己。
“發生了什麽?”於夜弦一手撐地,問道。
宣恪神色凝重,沖他搖了搖頭,确認於夜弦在剛才的動靜中沒有受傷後,目光遙遙越過圓形建築附近的樹林,看向丹夏的方向。
於夜弦尋着他的目光,也逐漸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丹夏的天行島,什麽時候離他們這麽近了。
原本在雪靳城上,只能在雲霧缭繞間看到丹夏的建築,可現在,於夜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丹夏天行島上四散奔逃的人群。
這麽大的兩座天行島,靠得這麽近,是會相撞的。
於夜弦無心在戰場繼續偷情了,因為雪靳城的第二次震動又來,這次他沒有穩住自己的身形,直接跪倒在地上,被宣恪拎起來護進了懷裏。
於夜弦和宣恪對視一眼,立刻在對方的眼睛裏讀到了與自己所想一樣的內容。
兩座島嶼,相撞了。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自昨夜開始,雪靳城的島嶼就在緩緩地下降,就在剛才,雪靳和丹夏的邊緣撞在了一起,兩座空中島嶼都在劇烈地震顫。
丹夏天行島上,碼頭邊的人看着雪靳城逐漸壓了下來,一邊驚呼着一邊撤退。
“撤。”燈塔邊,冉羽看着緩緩接近的雪靳城,下了撤退的命令。
雪靳城是唯一能自由移動的天行島,也是建造時間最久的一座,丹夏的島嶼,根本無法承受雪靳城的撞擊。小半個島嶼被撞碎,地面裂縫逐漸變大,來不及撤離的人,跟着島嶼的碎片一起,落進了雲間海裏。
碼頭邊離開的縫隙裏,有的甚至能看到丹夏的能源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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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冉羽揮開要來幫自己的士兵,“先去救人。”
撞擊的碼頭邊是外城的居民區,平時是一片熱鬧的老城區,房屋堆疊在一起,晾衣杆上常晾着洗淨的衣服,街道上常年飄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兩個島嶼相撞的時候,最先受到影響的就是這片區域,撞擊來得太突然,大部分居民都沒來得及撤離,平靜的生活幾乎是在片刻就灰飛煙滅。
冉羽離撞擊的區域很近,近到他能聽見丹夏居民的哭聲,聽得見島嶼破碎時的轟鳴,記憶像是回到了他小的時候,那時候他平靜的生活也是這麽被打斷的,戰火紛飛,流離失所,存活下來的人帶着累累的傷痕繼續在新的領域活下去。
雪靳城上的人們,目睹了這小半個丹夏淪陷的過程。
密集槍聲停了,似乎在場的所有人,不論立場,都陷入了凝重的沉默中,像是對這座城市的默哀。
“我的小別墅。”寧緋看着正在坍塌的丹夏外城居民區,哭喪着臉,“我混了三年,就買了這個小別墅,我還打算走之前把它賣了換點錢,是誰這麽不地道,我現在沒有財産了。”
“我們有。”邊瀾安慰他,“回到牧南以後,你要什麽樣的房子我都可以給你。”
“這怎麽好意思呢。”寧緋立刻不難過了。
組織分配的媳婦,好富有啊。
不過這波撞擊,陰差陽錯,直接一波搗毀了他們幾個間諜的老巢。
集體失業倒計時。
撞擊還沒有停止,雪靳城還在緩緩地壓向丹夏的天行島,坍塌的區域逐漸逼近了於夜弦的小房子,那是他住過三年的地方。
他像是候鳥,遷徙到這裏,暫時給自己搭建了一個巢穴,但這巢穴太溫暖,一時半會,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房子是普通的房子,可他和宣恪的回憶在那裏,在那座房子的屋頂上,他和宣恪曾一起擡頭,一起妄想過這個世界的未來,在那座閣樓裏,窗外是暴雨,窗內是兩個人的缱绻。
那時兩人都藏着喜歡對方的心意,卻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把真話說出來。
而現在,承載着這些回憶的地方正在漸漸地坍塌。
藏着他們這樣的回憶的地方,就只剩雲間海裏那片刻着字的殘骸了。
“圓圓。”宣恪的聲音及時在他的耳邊響起,“別怕,這不是結束。”
“我知道。”於夜弦抓緊了宣恪的衣袖,咬牙道,“我就想知道,是哪個龜孫幹的好事。”
宣恪擡手一指,指向了倆龜孫的方向。
冉鋒和舒譽正在争執這兩島相撞的事情應該歸到誰的頭上。
“冉總督這樣是不是過分了些?”舒譽冷冷道,“你走投無路來求助雪靳,還讓人在雪靳城的底部動了手腳?”
“我只是讓它降低高度。”冉鋒神色淡然,“讓它移動的人是你。”
櫻桃趴在宣恪的頭頂:“我來總結一下,這兩島相撞是這倆憨批共同努力的結果。”
政客之間的角逐,永遠只把普通人當做可以随意舍棄的棋子。
“那是你自己的國家。”舒譽說,“你就要這麽看着他被雪靳城撞碎嗎?”
冉鋒卻大笑了起來:“如果它不是我的,那我留着它又有什麽用?”
“瘋子。”舒譽不屑道,“我與你不同,你是在借戰争滿足你破壞的私欲,而我,要通過戰争,讓整個人類進化,結束末世。”
“那又如何。”冉鋒說,“你控制不了此時的雪靳城。”
“我不認同你的做法。”舒譽揚起嘴角,“但我也不心疼你的丹夏。”
圓形建築後面觀戰的於夜弦:“什麽情況,他來開始狗咬狗了?”
不遠處的樹後銀光一閃,宣恪沖卓璃比了個手勢,槍聲随即響起,擊中了冉鋒了,冉鋒卻搖晃着又站了起來,看向丹夏的方向,像是在對什麽人說話:“是我贏了,你的丹夏城的命運,最後還不是要由我這個私生子來決定。”
卓璃今天兩槍都沒造成致命傷害,卓璃自閉了。
“你飲過雪靳皇族的血。”舒譽一語道出了玄機,朝着面前的冉鋒擡起了槍口,“可惜我原本還以為我倆是一種人,我本以為我們可以合作。”
冉鋒咳了兩聲,臉上的神色有些猙獰:“我們的确不是一種人,你那政見,在我這裏,不過是個笑話。”
有人先舒譽一步開了槍,子彈正中冉鋒的眉心,這位丹夏的總督,終于搖晃了兩**體,徹底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站起來。
丹夏對牧南這場持續了多年的戰争,始于這位總督的私欲,他天生聰敏,足夠他把丹夏治理得很好,但他卻給牧南帶來了戰争。
他的死,沒讓戰争結束,但對在場的這些間諜來說,是一個符號性的東西,對丹夏而言,則代表着一個時代的消亡。
槍聲響起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天空,像是在雲煙的遷移中,看到了當初潛入丹夏的那個尚且青澀的自己。
圓形建築後,於夜弦出聲喚道:“男朋友。”
“嗯?”宣恪似乎很喜歡他的這個稱呼,連語氣都溫和了很多。
“男朋友,這個人頭搶得好。”於夜弦剛才摔倒在地,還沒站起來,聽見槍聲,瞥見冉鋒倒下,索性半跪在地上,捧起自家男朋友的手腕,唇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在宣恪微微驚訝的目光中,輕輕吻了那槍的槍口。
空氣中還帶着硝煙的味道,他的長睫毛就随着他的動作掃過了宣恪的手腕內側,宣恪的手輕輕一顫,手裏的那把槍就這麽掉落在地上。
這明明是一個具有臣服意義的動作,被於夜弦做起來,卻格外不同,不僅沒有半分臣服的意思,反而帶了點自己都沒能察覺的蠱惑意味,他半跪在地上,擡頭時剛好看見了宣恪的眼睛。
宣恪也在看他,面色似有動容。
於夜弦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看着宣恪的眼睛,正在一點點恢複它原本應有的顏色,與他們頭頂上天空的顏色,如出一轍。
“圓圓。”
“嗯?”
“圓圓。”宣恪的聲音像在嘆氣,“別浪。”
於夜弦一怔:“我沒有。”
真的沒有。
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我知道。”宣恪的手指停在於夜弦的發間,“是我不好,你這樣,我總有些情不自禁。”
“我只是。”於夜弦絞盡腦汁,找了個合适的表達,“想表達一下我對你剛才行動的贊美,我其實是在誇你。”
“可我眼中不是這樣。”宣恪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在我看來,你那不是贊美。”
“那是什麽?”圓圓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了。
“在我眼中。”宣恪俯**,在於夜弦的耳邊說,“圓圓,你這不是誇獎,也不是贊美。”
“你這是在。”宣恪壓低了聲音,“求我上你嗎?”
於夜弦:“……”
於夜弦:“我不是我沒有,你是什麽樣的人,你就會看到什麽樣的東西。”
可宣恪依舊在不依不饒地看着他,似乎還在計算剛才那句話所描述的事情發生的概率。
“幹正事幹正事。”於夜弦一把推開了宣恪,嚴厲批評,“事情還沒解決呢,宣弟弟沒有一天是正經的。”
宣恪一臉正經地哦了一聲,算是給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