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蕭景琰沒有辜負一手扶他登上帝位的人們的期待,他仁民愛物,整治朝綱,輕徭薄賦,啓用了一批清廉有才之士,一掃朝堂之前的頹然奢靡之氣。
武人誇贊,朝臣信任,百姓擁戴,文士傳誦。
那些文士寫出的歌中提到了赤焰,提到了林殊,提到了江左梅郎。
先是在民間傳誦,再是到了朝野,最後終于傳到了皇帝陛下的眼前。
那是過了先皇孝期之後的第一個皇帝壽辰,戶部特意安排一衆人,親自把那些歌中流傳得最廣的一首唱來給皇上聽。
皇後并不知道那段故事,所以只是安靜的聽着。
太後心緒不寧,頻頻的看向坐在正中的兒子。
蕭景琰只是聽着,垂着眼睛安靜的盯着杯中的酒,似乎是在認真聽,可又仿佛歌中沒有任何一個字眼能入得了他的心。
他一邊聽着,一邊用手指來回摩挲着杯口。
這是他原來沒有的習慣。
一曲罷了,皇帝擡頭笑了一下,“曲是好曲,可惜把朕誇得有些過了。”
說着叫人帶下去賞了,然後吩咐宴飲繼續,各桌賜酒。
太後從那一連串看起來再恒例不過的行動裏聞出了一絲不安的味道。
她也說不上哪裏不對。
登基到現在,他一直勤政,對自己也孝順親近如舊,對待後宮,雖然不能算是體貼,卻也談不上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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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好皇帝,連最嚴苛的言官都挑不出什麽錯誤,怎麽自己還會覺得不安呢。
正想着的時候,景琰輕輕咳嗽了一聲。
聲音并不大,頃刻就被淹沒在歡宴舞樂聲裏。
二
金陵城內大雪。
皇後想起昔年的靖王府裏有一件不錯的披風可以拿出來用用,不必在添置新的,就派人去了一趟靖王府去取。
誰知竟惹了皇上的大怒。
誰準你去我的書房了!
皇後自大婚與皇上相敬如賓,從未見以禮相待自己的夫君發這樣大的脾氣,何況自己做的事情實在想不出哪裏疏漏,只能委屈着忍了下來。
太後知道了此事,卻也因為當年相隔宮牆,并不知道那裏有什麽不能碰的東西,幾番旁敲側擊,都被皇帝用各種借口搪塞含糊了過去。
若真是貴重之物,又怎麽放置在幾乎廢棄的靖王府而不帶進宮裏?
只有列戰英知道。
那裏有一張弓,和一條只剩下入口的密道。
他們一個屬于林殊的好友蕭景琰,一個屬于梅長蘇的主人靖王,現在的皇帝帶不走它們。
三
春獵的時候,皇帝并沒有如從前那樣揮着長弓一馬當先,而是打着馬帶着如今已經封了王教養在宮裏庭生,耐心教習他射獵的技巧。
豫津和景睿兩人慢慢騎着馬走在林子裏,一邊鬥嘴一邊尋着野物。
豫津想弄個特別點的動物回去養,景睿敲他一下,你上次這麽說的時候記得是什麽後果嗎。
我上次這麽說的時候還小呢……還是林殊哥哥好,當年一聽我說這話二話沒說就給我找了一只沒斷奶的小熊過來。
你忘了後面還追着一個眼睛都紅了的母熊?後來咱們幾個沒被熊掌拍死真是萬幸。
兩人說着說着看到了不遠處的庭生和皇帝,忙在馬上見了禮,見皇帝沒有和他們說話的意思,又撥轉馬頭往林子更深處去了,“我不管,今天你弄不到熊就罷了,給我弄頭小野豬來吧。”
“皇叔……”
蕭景琰回過神來,正好餘光中看到一只兔子,便開了弓。
正要射時,只聽庭生說,“蘇先生說,春季萬物複蘇,不宜殺生……”
那一箭便擦着兔子的耳邊飛了過去,沒入了草叢裏。
“皇叔,你怎麽了?”庭生擡起頭去看,只見他怔怔地看着箭去的方向,仿佛那裏是自己的歸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