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針
徐汐想起在星光搖曳中,他低低唱出的“Please don't go”,但那也是唱給全場觀衆聽的。她深咽了一口口水,說:“我沒聽出來。”
“……”那頭沉默一會,又說,“你安全到家就好。”
挂斷電話,徐汐手裏的手機滑落下來,她也躺在了沙發上。江璟的“你不要走”到底是什麽意思?
讓她留下來,有話跟她說?
還是,只是想盡自己當哥的業務,送她回家而已。
徐汐想了許久,最後覺得江璟讓她不要走的意思應該是要送她回家,因為她送他禮物的時候,他說過“小孩子而已”。
小孩子而已。
徐汐深吸一口氣,心間滑過絲絲縷縷的疼意。江璟初戀就是姐弟戀,所以他應該是喜歡姐姐類型的女生,而她還整天哥哥哥的喊他,他當然只把她當妹妹。
嗯,應該是這樣的。
徐汐去洗了把臉,答應和範曉甜通宵的,那就通宵,第二天雖然是新年的第一天,但她和範曉甜睡了大半天,下午和範曉甜去逛了商城,給段靜買了一條絲巾。
新年第二天,她起早坐車去了江璟的家,家裏只有段靜和江璟的奶奶,江璟不在家,不枉她盼了一路。
段靜拉着她進了屋,說:“還是有女兒貼心。你哥啊,昨天回家吃完飯就又走了,今天讓他回來,他說沒時間。”
徐汐只咧嘴笑着。
段靜又無奈嘆長氣說:“唉,他說是去孤兒院和養老院義診去了,既然是這樣我們又都沒法責怪他。”
原來那天從孤兒院回來後,他對孤兒院的孩子還是念念不忘。
他是真好。
Advertisement
好到讓人心碎。
徐汐苦笑,深吸一口氣。
江璟從養老院義診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六點了,天已經黑了。與江璟一同去的還有其他科的老師,本來是想一起去吃飯的,但安意澤來了。
學校教工小區門口停着一輛全黑色的保時捷,雖然說A大教師裏面科研大拿不少,有錢的也并不少,但是開保時捷的還真沒有。
江璟過去,直接敲了副駕駛的車玻璃,安意澤打開車門讓江璟坐進去。
十幾分鐘後,一個火鍋店門前出現了一輛保時捷,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商務,一個儒雅,但兩人身高不相上下,臉也都生的俊。在火鍋蒸騰的熱氣中,人們望見這兩人,伸向鍋裏的筷子停了,裏剛煮熟的肉都忘了吃。
兩人由服務員領着到一個位子上落了座,鍋很快煮起來。安意澤說:“咱們高中附近那家火鍋店不開了,我後來本想帶着我兒子去吃,結果去了之後,店都沒了。”
上菜的服務員聽到“兒子”略驚異,因為兩人看起來十分年輕,實在沒想到不僅英年早婚而且都當爹了。
江璟說:“現在變化快了,記得以前我每次回國家周圍都變一個樣。”
安意澤:“你後來沒去過吧。”
江璟:“沒有。”
安意澤:“也是。你哪有時間,每年回國就那麽幾天假期。”
江璟:“我又沒有老婆也沒有兒子,我自己去吃有什麽意思。”
安意澤點頭笑了,說:“我那老婆哪是放的下身價跟我去吃那玩意的人,還有我妹以前簡直就是我跟屁蟲,現在我請都請不動。只有我那乖兒子。”
江璟問:“你的乖兒子今天怎麽沒跟來?”
安意澤說:“剛被他媽罵了一頓,生氣呢。”
江璟笑着喝下一口茶。兩人正往鍋裏填肉,這時候江璟背後有人叫了一聲:“江老師。”
江璟仰頭,見是抱着酒杯的何聞,這個他見過一面就印象很是深刻的何聞。
“江老師,是這樣的。我和朋友在這吃飯,剛看見您進來,所以敬您一杯。”何聞還在恭敬的舉着酒杯。
雖然有些突如其然以及莫名其妙,但看他這般真誠的态度,江璟還是倒了杯茶說:“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
何聞:“沒關系。”
兩人碰杯後,何聞一飲而盡。江璟心想,還挺能喝。
何聞:“打擾了,江老師。您繼續聊,我回去了。”
這是江璟第一次聽別人叫他老師如此好聽。江璟面上只是略笑着點點頭,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
安意澤問:“你學生?”
江璟:“不是,別院的。”
安意澤看那男生落座後,獲得了滿桌的稱贊聲拍掌聲,想必應該是玩什麽游戲輸了,所以上來敬酒。他嗤笑一聲說:“那有一幫小姑娘看着呢。”
江璟說:“一會別再來就好。”他就想好好吃頓飯,跟朋友聊會天的。
“對了,那誰怎麽跟你在一個學校呢?不是哥我說你,你怎麽回事?”
“……”江璟只往嘴裏塞菜。如果早知道楊明枝在A大,他也不會來這。可如今課題也建起來了,實驗也開始了,徒弟也收了,已經沒有折回去的餘地。
“你就說你當初傻不傻?當初她說父母都是公務員,小康家庭,但結果呢…父母都是農村的,都小學文化,她爸也就是在A市打工。這倒不是說嫌棄她家境不好,只是她說謊就不對了。”安意澤現在提前來還是很氣憤。
當時楊明枝的謊言被拆穿後,她跟江璟哭着跟他道歉說:“我家是農村的,我怕你會因此不喜歡我。”
那時江璟的吃穿用度和周圍同學一般無二,再加上段女士一直跟他灌輸“咱家沒什麽錢”的思想,所以他覺得自己家境也就是一般水平,不至于為生計發愁而已。還是楊明枝跟他說:“你不覺得你周圍的同學都是有錢人嗎?你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家有什麽特別。”
楊明枝一句話點醒了江璟。
那時的眼界實在太狹窄,太不知人間疾苦。
安意澤見江璟一直在笑,又說,“兄弟,你現在是在笑你當年的單純嗎?”
江璟又吃了一口肉,安意澤這才說:“你給我留一點。”
“話當讓你說了,肉當然是我吃。”
安意澤指了指他說:“好,我不說了,我閉嘴吃肉。”
“這就對了。”江璟把肉夾到安意澤碗裏。
安意澤吞了一口肉,又說:“我是真服你,最後還是學了眼科,我以為你應該去學腫瘤之類的學科,救人之危。”
頓了頓,他走繼續說:“不過,也挺逗。你倆當初一個年級,你還比她小一歲,結果,你現在是教授,她還在讀博。哈哈哈。”
江璟擡眼,看向話停不下來安意澤,說:“又來了。”
安意澤服軟說:“好,我閉嘴。”
在江璟知道楊明枝對自己隐瞞她真實家境後,兩人并沒有分手,因為江璟覺得這些謊言都不值得一提,他也不在乎楊明枝到底從哪來,父母做什麽工作。
甚至楊明枝對他說,她媽媽眼睛總是不好,視物模糊不清,當她和別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她媽媽居然不能分辨。所以她以後要學眼科學,然後回去幫媽媽治好眼睛。
江璟那時覺得怎麽會有這麽可憐的姑娘,于是年少輕狂,他許下這樣的諾言:“我跟你一起學眼科,而且我們要去世界上最頂尖的醫學院學習,然後我們一起去你家,給你媽媽治病。”
楊明枝說:“好。”
只是後來,明明說好一起出國留學,結果江璟的offer都拿到了手,楊明枝卻告訴他,她并沒有申請。
她說是因為她付不起學費,那好,那當初她為什麽不直接跟他說,你不要走,你留下來在國內讀書。
如果她說,他也不會去。
但根本沒有如果,既如此,便如此。
雖是這段感情在江璟心裏已是永久的過去時,但這個諾言在那時就在他心裏紮下了種子。如今,這個諾言,還有最後一步就實現了。今年冬天,他還債就要還完了。
而且江璟從來沒有後悔學眼科,即使這只是源于對楊明枝的一個承諾。幹一行,愛一行,并且要做到最好,這是他的處事理念。
雖然元旦是有三天假,但江璟一天也沒閑着。元旦過完不久,江璟就又去外省開了一個星期的學術會議。開會回來後,他要忙學生期末考試,外加出診還有手術,江璟每天連軸轉。
用其他老師的話說:“活的連狗都不如。”
徐汐不至于活的連狗都不如,但也因為臨近春節,公司的事情多,她每天累成了狗,頭挨到枕頭就睡。不過這倒也是好事,白天生活充實一些,有意義有價值一些,她晚上才不會想某個帥哥。
快要熬到了年底,公司給放七天年假就要來了,徐汐已經開始提前準備行李,只是正歡喜着,她眼睛又開始難受了。
那天早上洗完臉,她剛把擦過臉的毛巾疊好,眼淚就突然不受控制的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接着是又癢又疼。她想着自己剛才也沒把洗面奶的泡沫弄到眼睛裏去啊,她又用毛巾捂着眼睛等了好一會,才試探着慢慢張開眼睛。
眼睛不再難受後,她心慌慌地跑去照鏡子,以為自己眼病又要複發。但還好,眼白處還是正常的顏色,上面有幾根紅血絲也是正常的,只是扒開下眼睑,發現那裏又長了好幾根倒睫。
倒睫直紮進眼睛裏,眼睛難受是肯定的,但她覺得也不着急去醫院拔掉。這倒睫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長出來的事,她既然已經忍了這麽久,那麽她在多忍幾天也不礙事,于是她就這麽忍到了周六,才去醫院。
她是下午兩點去的,醫院裏已經人滿為患,江璟的門診室外面的隊伍排的像一條龍。她知道了,江璟今天坐診,而且非常忙。
這樣再好不過,她不用和他遇見,避免尴尬。
挂號窗口前也已經排了兩條長隊,徐汐站在了末尾。說實話,她有些後悔來A大附屬。
由于這裏眼科專家的名聲在外,來這裏看眼病的人自然非常多。而她只不過拔一個倒睫,實在沒必要來這與眼疾嚴重的病人搶占醫用資源。但既然來了,就只能老老實實排隊。
坐在玻璃罩裏頭的收銀員不斷重複幾個動作,收身份證,打單子,遞單子,目光不曾對誰有過停留,可到了徐汐,那收銀員收完她的身份證後明顯遲鈍了一下,然後偏頭看向徐汐。
兩人對上視線,徐汐皺眉。這收銀員的眼神在驚喜中透露出些微疑惑是怎麽回事?
是她拿錯身份證了還是……她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