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針
從後面跟上來的宋少柏聽到徐汐的猜測,在心裏由衷的誇了一句聰明。
“宋老師,朱娜的工作是不是電臺主持人?”徐汐是在尋求官方肯定。
“嗯?怎麽說?”
“您不知道?”
她這話裏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您能不知道?您不可能不知道的。
宋少柏攤攤手,反問:“我為什麽就一定知道?”
徐汐不再問,很顯然宋少柏是不想跟她說,因為倘若他對此真的一無所知,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并且不可能對此沒有一點好奇心。
宋少柏說:“你們先回去,我還要留下處理一下後面的事情。”
江璟說:“有事打電話。”
“好。”宋少柏拍了拍江璟的肩,然後又去看剛才一直再哭的徐汐,本想安慰一句的,結果恰好和徐汐對視上。
她竟然一直在看他。現在的她已經不哭了,水洗過的眼睛清靈透徹。和她對視的這麽一瞬,讓宋少柏感覺自己已經被人給猜透了。
朱娜就是靈犀這件事,宋少柏是知道的。
上一年,朱娜第一次來找他看眼睛,那時宋少柏正準備主治醫師的考試,所以辦公室裏來人了也沒發覺。
直到朱娜開口說:“醫生,看病。”
一聽是個娃娃音,恰解了他胸中因考試壓力帶來的苦悶。宋少柏從書裏抽出神來,還沒來得及擡頭,只先說:“小朋友,哪裏不舒服啊。”
結果一擡頭,見到的是一個個頭一米六多的姑娘。光看模樣和暗沉的打扮,宋少柏猜她二十歲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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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病歷本後,宋少柏發現她已經有二十八歲了。
作為一名醫生,宋少柏接觸的人很多,裝嗲的女生也見過幾個,所以對此見怪不怪。只是後來從談話中發現,朱娜說出的話是綿軟的,但嘴角卻不曾有過弧度。
他知道了,這聲音可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純天然的。
宋少柏挺喜歡跟她多說話,有的沒的都會聊幾句,只為多聽她說幾句話飽飽耳福。
有天他問朱娜:“你跟那個電臺主持人靈犀聲音好像,你或許也可以去做主持。”
朱娜微笑着點頭沒說話。
她一直話少,宋少柏也沒多想。
直到今年八月,朱娜借着看病的幌子來找他的時候問:“你喜歡那個電臺主持人靈犀嗎?”
她這話問的突然,宋少柏反應了好一會。才說:“喜歡啊,不過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朱娜張張口,話就在舌尖上卻又憋了回去。
“你說吧我聽着呢。”
朱娜的手放在桌上,兩手互相摳着手指,然後聲如細絲地問:“但如果……我說如果……她是個殘疾人呢?”
驀地,宋少柏心裏快跳了一下。他就算對感情上的事再遲鈍,也能明白朱娜話裏的意思。拿着筆的手一松掉了下去,宋少柏回過神來說:“喜歡啊,我喜歡聽她的聲音跟殘不殘疾有什麽關系。”
朱娜帶着墨鏡,遮去了大半張臉,但嘴角上揚的弧度是宋少柏見過最明顯的一次。
“好,謝謝宋醫生。但還是麻煩您不要說出去,靈犀是個瞎子。”朱娜一站起來,妹妹朱莉立馬扶住,摻着她出了診室。
宋少柏沒法說不喜歡,但最後他說喜歡豈不又給了人姑娘留了念想。他琢磨了好幾天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後來學院有去外省進行學術交流的項目,他立馬報了名,還把自己的病人分散轉移到其他醫生名下。
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的時候,躲就是最好的辦法。
看到宋少柏放心不下靈犀又急着奔回靈堂的樣子,徐汐想靈犀沒了妹妹,但如果得一真命天子,也算是得到了點補償。
徐汐問旁邊的江璟:“宋老師是不是喜歡靈犀?”
江璟說:“我又不是他我怎麽知道。”
他往前頭走,徐汐在後面一邊講道理一邊跟着:“你看不出來嗎?宋老師貌似一直為靈犀忙前忙後的。如果他不喜歡,那宋老師也太雷鋒了,以後我就認他為我的人生導師。”
“自己盲猜有什麽用,不如你直接去問問宋老師。”
一直分析的起勁的徐汐聲音突然弱下去,慫包體質顯露無遺。徐汐說:“他可是老師,我是吃了豹子膽才敢當他面八卦。”
“我看你确實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他同事面前八卦。”
“……”
江璟叫好了車,坐在了前排副駕駛。徐汐坐到後排,伸了伸脖子,說:“像我哥這麽紳士的人怎麽可能幹告密這種事。”
江璟輕笑了一下,說:“別給我扣帽子,你難道不知道我研究生一見我就想哭嗎?”
這确實是個事實。沈怡見了江璟的樣子像老鼠見了貓,樣子盡是難堪。
徐汐抱拳,窩在後面不出聲了。
到了學校,徐汐要下車時,江璟說:“等你腳好差不多要請李老師吃頓飯,你做一下準備。”
徐汐恍然,敲了敲自己腦殼說:“對對對對,我都要忘了,這事必須的。還是老哥想的周到。”
江璟:“回去也別胡思亂想,醫學院外頭那頭金牛還在呢。”
徐汐在心裏過了這句話,遲鈍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車已經開到徐汐的宿舍樓下,江璟沒動,說:“你去吧,我就不下去了。”
“好。”徐汐跟他揮揮手獨自下了車。
今天早上的時候天氣還不好,時不時地下一陣冰雨。徐汐穿針織的長裙,在大街上算是穿的比較厚的,但卻還是冷的打顫。
再加上今天去給朱莉獻花的時候,雖然始終藏在江璟後面,可還是不能避免地看到那長棺材。她還沒參加過追悼會,棺材也只在電視上見過,今天親眼見的這一畫面足夠她想上好一陣。
可下了車,發現天氣轉好了,甚至陽光還有點刺眼。車走了,江璟的話卻留在腦裏。
學校有鎮邪的大金牛挺好,有個哥哥也挺好。
“徐汐。”
徐汐擡頭,尋着聲音瞅過去,但沒見到熟人,就又回頭看身後,卻發現身後邊也沒有她認識的。
“我在這。”
徐汐又轉回頭,這才看到就站在她前面不到五米的何聞。
今天也是奇怪,她竟然這麽遲鈍。
以往她總是能在人群裏一眼看到何聞,就好像何聞會發光似的,可現在徐汐這麽遠看着,卻覺得何聞和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男孩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差異,融進周圍環境裏,她就不能一下子發現他了。
難道近視又加重了?徐汐懷疑。
徐汐問:“你等韓若?”
“嗯,對呀。”
“用不用我幫你叫她?”
“不用,她馬上下來。”何聞說。
“那好,那我就上去了。”
話落剛巧碰上出來的韓若,兩人對視一眼,徐汐咧嘴笑笑,韓若輕輕抿嘴,實打實的一淑女。
徐汐以為自己會難受的,但結果回到宿舍後,她卻吃嘛嘛香。
下午的時候,她抱着電腦去了圖書館,浪蕩了很久,也總該幹點正事了。
今天圖書館裏人比以往還要多,幸好範曉甜已經提前占好了座位,只等她落座。
徐汐到了圖書館是先看見了沈怡,然後才看到坐在沈怡旁邊的範曉甜。她走過去在範曉甜對面坐下,本來應該打個招呼的,但看到沈怡正在看的是好比一本漢語詞典的書,她也不忍心再打擾。
徐汐又掃視了一下圖書館,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後腦勺,能聽見的也只有沙沙的翻書聲和偶爾的咳嗽聲,許久不來圖書館,都有些陌生。
傍晚,圖書館裏大部分任都去吃飯,徐汐卻見沈怡雙手扣在雙耳上,身子一動不動,頭幾乎要紮進了書裏。
徐汐心想,快瘋魔了。
晚上十點半的時候,徐汐和範曉甜收拾東西回宿舍,沈怡還是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只是偶爾伸手翻翻書。
徐汐就小聲問了一句:“不回宿舍嗎?十點半了,要閉館了。”
沈怡擡起頭來,茫然地看她說:“十點半了?”
“對。”徐汐把腕表讓她看。
“哦。”沈怡又看了一眼四周才發現人只剩零星幾個,這才收拾東西。
徐汐見沈怡沒伴就等了一會,一同回宿舍的路上,她得知沈怡明天要期中考試。
沈怡說:“明天是研究生期間第一次考試,我好緊張。”
“考了十幾年的試了,什麽樣的大場面沒見過,區區一個期中考試怕什麽?”徐汐說。
“這次不一樣啊。以前是為自己戰鬥,現在不一樣,考的太差給老師丢臉。”
“……”
徐汐吐了一口濁氣,她可從來沒有這覺悟。
旁邊範曉甜說:“姑娘,你真想多了。”
沈怡只深吸氣,獨自惴惴不安着,顯然旁人的話都聽不進去。一路上徐汐和範曉甜說天說地聊八卦,沈怡在一旁保持沉默。
快到宿舍的時候,沈怡突然仰頭看天,徐汐和範曉甜也好奇地跟着擡頭看,但頭上空烏漆麻黑的,連蒼蠅都沒有。
“你看什麽?”
沈怡又重重的垂下頭,說:“我剛背的又忘了。”
“……”
徐汐看樣子,沈怡今晚肯定會夜戰。
送走了沈怡,範曉甜拽了拽徐汐的一縷頭發,沒個正形的說:“小妞兒,你狀态終于回來了啊,我以為你會情困惑終生,然後再來個孤獨終老什麽的。”
徐汐:“唉唉唉,別咒我!別咒我,老子還想談戀愛呢。”
兩人相視一笑。
徐汐今天的效率确實很高,華老師讓她找論文數據,她只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把任務完成了,要知道她期間翻牆進了七個外國網站。
回到宿舍,徐汐拿出手機看,是她老爹發的消息:[汐汐錢還夠嗎?]
徐汐老爹的微信名字叫黑土,由此而知,她老媽的微信名字就叫白雲。
這名字土得掉渣,徐汐曾經還提了好幾次讓倆人換掉,結果兩人就是不聽。
現在的徐汐再次看到“黑土”兩個字,她沒立即回複,而是急忙地去翻找她媽的微信,直到看到兩個字“白雲”,她這顆懸着的心才落下來。
這名字一點都不土,真是太樸實無華了。
徐汐回了一句:“爸,夠了。”
徐汐這心也滿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唉,我沒戀愛過,而且連正經的暗戀也沒經歷過,我這就确實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