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再是正妻 (8)
等衛子晉幾人在深山裏躲了五個月的時候,京城傳出消息,劉霖弑兄,殺了太子劉啓,坐上皇位。
而第一大功人呂家成了南國的第一等皇商,呂寶成直接封爵,受皇親宗室同等地位,稱為英國公。
籬城收到來信,劉钰與紀卓航正在商議,雲小花抱着孩子匆匆進來。
守門的早先得了劉钰的話,但凡雲氏可随意出入劉钰的院子,所以雲小花一路走來沒有人阻攔。
石桌前商量的幾人紛紛擡起頭來,紀卓航皺了眉。
劉钰和紀石宇卻站了起來。
“殿下,您有收到我夫君的信?”雲小花一臉焦急的問。
劉钰有些哭笑不得,剛才得了消息,就連忙喊來紀将軍談起了正事,倒忘記了把副信交到雲氏手中。
劉钰回身叫屬下把信拿來,看到她紅紅的眼眶,語氣不由柔了幾分,從她手中接過孩子,安慰道:“長義很安全,你不必擔心。”
聽到劉钰這話,雲小花終于松了口氣,一旁的紀石宇來到她身邊,安慰道:“小花,你別擔心,你很快就可以見着長義兄了。”
“可是真的?”聽到這話,雲小花似做夢似的,這轉眼就幾個月了,她千盼萬盼,就沒有盼到衛子晉的音信,終于聽到來了信,卻不想是給九殿下的,心裏不免有些吃味。
如今聽到紀石宇的話,雲小花內心又燃起了希望。
劉钰嘆了口氣,只怪紀石宇把話說得太快,能不能很快就見面,還得看他們這次舉事成不成,若是不成……
劉钰不敢想。
部下很快就拿來副信,明顯副信費了點心思,劉钰和紀石宇瞥過去的時候,就見信封上粘了幾枝不知名的野花,兩人不由挑眉,這個時候倒還有這心思。
雲小花看到那幾朵野花,熟悉感油然而生,她從小在村裏長大,自然是認識那些野花的,卻不想衛子晉還記着她這心思。
信到了手,雲小花只想尋個地方細細看去,剛要伸手過去接孩子,劉钰便道:“看你心思都飛走了,不如孩子就留這兒,這孩子同我有緣,呆會醒了,我便帶孩子走一走。
衛成之一歲了,開始學會走路了。
雲小花覺得不太好,沒想一旁的紀石宇也接了話,這會兒她的心思全在信上,見兩人平時也幫着帶孩子,便沒有再堅持。
雲小花拿着信走了,劉钰抱着孩子坐回石凳上,紀卓航有些不快,勸道:“殿下如今也不小了,與長義同年,長義都已經有了孩子,看來該是殿下娶妻的時候。”
劉钰收起笑容,“咳”了一聲,沒說話,只接着談起了正事。
雲小花拿到信,便來到村頭的小石子路上,尋了一處高石板,靠着石板坐下,開始拆信。
信封拆開,裏面一束曬幹了的酴醾花,白蔓君子酴醾花,雲小花的最愛,上山便會采摘一些,想不到他竟然打聽到她的這一愛好,也不知誰告訴他的。
上一世倒是曾問過她喜歡什麽花,她便說白蔓君子酴醾花,衛子晉便派人給她種了一園,不過後來被呂氏以不雅的野花為名給強行拔了。
雲小花聞了聞,上面還殘留一股清香味兒。
沒有信紙,能采到這樣的花,多是山野深林,莫不是他在某個山林裏呆不成?也難怪沒有筆墨紙硯。
除了酴醾花,她又看到裏面用狗尾草紮的兩個小人兒,兩個小人兒手拉着手,一個小人兒頭上纏着一朵小野花,雲小花看到這個,笑得合不籠嘴,眼淚都笑了出來。
什麽時候衛子晉還有這小心思,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處處一副大男人的樣子,什麽都要管着她,如今卻送她這小玩意兒,逗她開心,看着這些東西,雲小花越發的想他。
可惜沒有留下支字片語,也不知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雲小花嘆了口氣,坐在石頭上,借着半山腰的山勢,望向底下沉甸甸的麥田,麥穗都結實了,再過兩月就是收麥子的季節,他會不會回來呢?
衛子晉收到籬城回信,拆完信看了個透,就沒有看到小媳婦的支字片語,這不合常理,小媳婦識字,會寫字,家裏也留了筆墨紙硯,為何沒有給他回信?莫非劉钰根本就沒有把他的信交給她不成?莫非就一直瞞着她了。
衛子晉這麽一想,立即就要寫信給籬城去,孫玉見了,忙按住他,“公子,你這是為何?”
衛子晉的臉紅了,卻是裝着一副冷臉,說道:“還有事情并未交代清楚,我再給籬城去一封信去。”
孫玉哭笑不得,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給誰寫信了,他又不是沒有年輕過。
“公子,咱們得動身回湖州了,家主的傷已經好了。”孫玉借機勸道。
衛子晉有些可惜,在屬下面前他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只好回屋裏跟衛君言商量回湖州的事。
衛君言的傷終于好了,下了床,能走路了,他從先前焦急中慢慢沉靜下,也不再催促衛子晉回湖州的事,他知道自家這個兒子能耐大着呢,他不曾想到的事他已經早就想到了。
通過這幾個月相處,他覺得這個能耐的兒子多半不屑于衛家的家産,救他只不過是出于仁義,出于父子情罷了。
他對他沒有半點讨好,看他這樣子,怕是送他回湖州便是要走了,這衛家的爛攤子還得他這一把老骨子收拾。
想到這兒,衛君言就不高興了,這是他的長子,他這次回湖州,一定要把長子記入族譜不說,還要把雲氏也記進去,當然還有他的長孫,他倒是問出來了,長孫叫衛成之。
成之是個好名字,這個長孫也是衛家的子孫,而且是以後的衛家家主,必須得記入。
這個能耐兒子想撒手不管,他可不準。
于是待衛子晉入得屋來,還沒等衛子晉說什麽,衛君言直接倒地上了。
衛子晉內心一緊,叫來丘乙把脈,丘乙探了半晌,在內心冷笑,默不作聲的盯着衛君言微微跳動的眼簾,心中冷哼一聲,他知道公子不屑于衛家財産,他這次回湖州,只不過掙回個名聲,得一個正名罷了,畢竟将來就算九殿下得勢,坐上了南國之主的位置,公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衛家人,将來公子想一展抱負都不能。
但這次可是衛家家主送機會上門,怎麽說他也得逼一逼公子應承了不可。
“我父親如何?”衛子晉冷臉問。
丘乙嘆了口氣,說道:“家主的身體本是無礙了,只是這次邪氣入體,身子是好了,但人得再養個半年,不能勞心勞力,得靜,得吃好休息好,安生的養着,否則會留下暗疾。”
衛子晉聽了皺了皺眉,看到丘乙一本正經的,衛子晉倒也沒有生疑,于是點了點頭。
倒在地上的衛君言聽到丘乙的話,心裏拍手叫好,真是天助他了,需要好生靜養,不能勞心勞力,不正是他所想的麽。
衛子晉把他扶起,冷聲問:“你能走麽?”
衛君言得了這個好借口,自然不想再裝病,再說再被自己兒子綁身上騎馬,非丢了半條命不可,于是連走了幾步,說現在還行,以後就不知了。
丘乙看着,內心冷笑。
又獲得一匹野馬,衛子晉把自己的坐騎交到衛君言手中,自己坐上剛馴服的野馬,四人下了山。
這一路上去往湖州,倒沒有人追殺。
如今劉霖坐上至高位,新帝剛立,一切都不穩,哪還記得他們這些小人物。
不一路上走來,卻聽到不少信息,聽說呂氏一家上京受封,新帝還為呂家在京城賜了府邸和封地,這次入京怕要長住了,所以呂家帶上了一家老小全部出了湖州,聽說呂家的生意還打算北移,做到京城裏去。
衛君言一路上聽來,氣得想吐血,不停的罵呂寶成狼心狗肺的東西,咀咒的話落入孫玉和丘乙耳中,兩人沒有什麽好臉色,有時實在聽不過去了,兩人一夾馬腹,直接跑前頭去了。
衛子晉在衛君言面前一慣寡淡,不拘言笑,這兩人一走,衛君言似乎有些怕這個大兒子,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只好默了聲。
轉眼到了吳興郡,吳興郡的熱鬧如往日,未并受戰亂之苦,這次三皇子奪位,是從北方打起來的,直接奪下京都,太子劉啓來不及逃向南邊就已經被他殺了。
這一世太子劉啓的結局不同了,衛家的結局也不同了。
衛家被呂家人洗劫一空,衛府上下四處逃散,衛君言下落不明,劉霖坐上帝位,并沒有第一時間下聖旨抄衛家,估計眼裏只有一個呂寶成,把衛家早忘到了天邊,反正衛家也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
衛子晉回到衛府的時候,衛府裏面空空如也,連下人都不知跑去了哪兒,不過在當天,吳興郡傳來衛家家主安全回來的消息後,下人們從四面八方歸來,回了府,府裏忽然又變得有了人氣。
衛府一直沒有女主人掌理,大房自主母呂氏死了後,內宅事務表面上是交到老太太馬氏手中,但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她又偏着三房,于是把內宅事務一股腦交給三房任氏打理,二房自從當家的衛君逸失蹤,大子造反,其地步一落千丈,只差沒有在衛家除名。
好在正好遇上奪嫡之戰,上位者還沒有時間清理衛家二房衛子謀這個叛徒,不過一但劉霖坐穩高位,衛家還是難逃噩運的。
好在衛子晉早已有了計較,原本還以為他們還得等幾年的機遇,卻沒想到這一世的劉霖一不作二不休親手殺了其父,又殺了其兄,如今在京的幾個弟弟殺的殺,囚的囚,除了劉钰保存了實力,否則根本不是劉霖的對手。
就在衛子晉整頓衛家族人,丘乙和孫玉合謀出計想要得到家主令的時候,衛子晉的兩個親弟弟衛子秦和衛子隽回來了。
一場衛家的奪主之戰即将開始。
☆、59.終于團圓
衛子晉回來的消息傳入整個湖州衛家族人的耳中,幾日內,先前逃散的族老們匆匆又聚集到了一起,大家夥看到安然無恙的衛君言,齊齊松了口氣,再看到衛子晉時,一時感慨頗多。
得知衛子晉親自上幽州救出衛家家主,個個一臉的唏噓,當初可曾有人出言留下衛子晉不準家主在族譜上抹去,那時大家夥只顧着眼前的利益,誰打理營州不要緊,只要能得到手中的利益便成。
大家一臉的羞愧無言,衛子晉在幾人身上掃了一眼,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全由衛君言出言按撫,族老們開始交出這段時間的賬,每本賬上都是被呂家洗劫一空,這半年多連掌事的錢都發不下去了,好在這些人都是衛家幾代人培養出來的家生子,身契在手,倒也沒有判亂。
族老們走了,衛君言和衛子晉父子倆呆在書房。
衛君言看着桌案上的賬本,倒是沒有什麽感慨,衛家明面上的賬只是冰山一角,呂家洗劫的那一些倒是損失不算大。
只是目前衛家的這個大攤子,他心裏打鼓,睇眼看兒子,就見衛子晉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喝茶,他倒是清閑呢,如今天也變了,呂家越來越得勢,自己又曾被現今的天子囚禁過,以後江山坐穩,下一個就要收拾他,他這兒子這次救下他,也受到牽連,怎麽也不見他着急心慌呢?
衛君言吐了口氣,試探的問道:“晉兒,你看咱們衛家如今該如何是好?”
衛子晉放下茶杯,看向主座上的父親,淡淡說道:“只能自保。”
衛君言對這四字不太滿意,皺了皺眉,問道:“該如何自保呢?”
衛子晉不開口了。
問不出什麽,衛君言有些氣餒,終是虧欠在先,于是翻起了賬本。
衛子晉乘機起了身,說要出門,衛君言有些急了,可看兒子那清清冷冷的眼神,只好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待人走了,衛君言吩咐下人傳丘乙過來。
丘乙與孫玉兩人在屋裏密談,孫玉道:“這次無論如何得逼着家主交出家主令才行,否則公子這次又要吃虧了,家主若是不交出家主令,咱們跟公子直接回營州去,這爛攤子留着家主自己收拾去。”
丘乙也是這麽個想法,于是兩人細細談起了家主令的事,正好這時有下人傳丘乙去見家主,兩人雙眸一亮,大嘆機會來了。
丘乙來到衛君言的書房,衛君言用手撐着頭,說自己頭痛,讓丘乙瞧瞧,丘乙上前把脈,過了一會,衛君言問:“如何?”
丘乙答:“心病。”
衛君言的眸子微微眯起,這家夥明知道他沒有病也能裝,看你能裝到幾時。
“該如何解?”衛君言皮笑肉不笑的問。
丘乙一本正經的說:“交出家主令。”
衛君言沉了臉。
丘乙也不急,只道:“如此我便同公子說說,明個兒咱三人就要動身去營州了。如今公子不是衛家人,住在衛家府上不太方便。”
“誰說他不是衛家人,我已經改了族譜,連着雲氏,還有我的乖孫子。”
“家主好大的架子,你讓公子成為衛家人就是衛家人,你可有問過公子,事實上公子分出衛府才是正确的,這一大堆爛攤子,誰要接誰接去,反正公子不會管了。将來有個好歹,他也不是衛家人,不受牽連。”丘乙起了身。
“放肆,你一個下人敢這樣同我說話。”
“我這麽說話怎麽了,我這人說話就是直接,今個兒也是為了家主好,家主的命是公子救的,沒有感激之情,還想讓公子留下來收拾爛攤子,收拾好了,又把公子丢營州去,你又可以高枕無憂的做衛家最高之主,現在不是以前了,公子的心涼了,不會再受你指使。”丘乙收拾好藥箱往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衛君言氣得臉都紅了。
丘乙停住,回過身來,“家主還有何吩咐?”
“家主令的事是你們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衛君言沉聲問。
“家主想多了,公子本就沒這意思,要是有,對家主也不是這麽個态度,何況依着公子的能耐就算沒有這個衛家,他也一樣能東山再起,只是多耗個幾年罷了。”丘乙冷哼一聲。
衛君言猶豫了,他從座位上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許久又問:“衛家如今的處境,你們有何對策?”
丘乙笑,“有對策也是不會說的,公子當然是有的,且還能救下衛家,衛家還能再輝煌一把,成為南國第一皇商。”
“第一皇商?”衛君言苦笑,“刀尖上行走,我倒是不奢想了,只想護着衛家子孫一生無憂便成。”
“哦,那家主的這個想法反而最是難,不能做第一皇商,咱們衛家很快就被別人打壓擠走,總有一日,衛家就會敗在自己的手中,處處展不開手腳,沒有了自保的能力,這麽大塊肥肉,是傻子都會過來搶一口。”丘乙毫不留情。
丘乙說的話着實讓人生氣,但衛君言也知道這是實話,富貴險中求,自己終究是老了,不想經歷這些風浪,或許也是時候把家主令交給年輕一代了,衛家終須崛起,一但落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道理還是懂的。
“你把晉兒叫來,我這就把家主令交給他。”衛君言嘆了口氣。
丘乙心下一喜,臉上卻是不顯,佯裝不在意,就這樣輕松的走了出來。來到院外疾步往松合院去了。
衛子晉從府外回來就被丘乙拉回衛君言的書房。
衛君言看着眼前這個沉穩的兒子,沒有再猶豫,拿出家主令交到衛子晉手中,語重心長的說道:“爹爹知道你有這個能耐,如今我把衛家交給你,衛家族人的性命全在你手中了,你得好好經營。”
衛子晉沒有立即接,只問道:“你是真心想把家主令交給我麽?”
這問的什麽話,收到家主令不應該是喜不自勝麽,想當年他收到的時候便是這樣,衛君言哭笑不得的說道:“真心的,你且收着。”
“你若是真心的,那我得與你約法三章,家主令給我了,明天就要擺酒清風樓,通知族老們,這麽大的事,大家夥都得知道才行。”
“這個是當然。”衛君言點頭。
“那父親也是知道的,家主令在誰手上,族人們就必須聽誰的指令,父親會不會還插手族務?”衛子晉認真的盯着他。
衛君言被這個精明的兒子盯得一臉的不好意思,他是有些私心的,畢竟自己還算健朗,若不是這次的事,他也不會這麽早早的把家主令交出。
“父親若是猶豫,便收回去罷。”
衛子晉遞出家主令,看得後面的丘乙和孫玉兩人的心怦怦直跳,好在衛君言又推了回來,應承下來,兩人才松了口氣。
衛子晉得了家主令的第二日擺了酒,請了衆族老們還有各旁支的代表,費用不從衛家公賬出,全是他掏的私房錢,這是衛家族人這幾月來吃得最安心的一頓飯。
衛子晉的能耐從他十五歲去營州,獨自挑起營州的生意開始,族人就開始認可,如今敢孤身去幽州救人,更加讓人信服。
然而就在家主令移交的第三天,衛君言的另外兩個兒子回來了,一個是衛子秦,一個是衛子隽,都是呂氏所生。
于了衛君言來說,他是恨着呂氏的,也恨死呂家,但這兩個兒子是他養大的,再恨也是自己的血脈,在兄弟三人當中,他更偏向老二老三。
自從呂氏這麽不體面的去了,于外衛家主母病逝,但不少世家還是打探了些什麽,所以衛家大房的衛美瑩和二房的衛美蓮都到了适婚的年紀卻沒有嫁出去,衛子秦跟衛子晉相差不遠,也沒能娶妻。
衛子秦和衛子隽回來的時候,一身狼狽,穿着破破爛爛,不知從哪個乞丐窩裏鑽出來的。
呂寶成雖為兩人的表哥,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得了衛家的財産,還生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兩人不知在哪兒打聽到,吓得連夜逃了,只有小妹衛美瑩跟在老太太身邊,啥也不知道。
如今兩人歸來,如同餓死鬼似的,進屋便大吃起來,衛君言看到兩人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同是他的兒子,一個為他千裏奔波,剩下的兩個卻懦弱無能的躲在乞丐窩裏,成了窩囊廢。
衛君言就此生了一頓脾氣,把兩個兒子罵得狗血噴頭,沒想兩人只顧着吃飯去了。
夜裏,衛子秦兄弟倆燈下商談,衛子秦說道:“以前咱倆一心只想着念書,夫子幾番誇我,誇得我心比天高,遂不知只是咱們衛家的錢財和地位誘人,我鄉試未中方明白娘當初說的話,肚子沒有填飽,談什麽讀書,書不能當飯吃。”
衛子隽忍不住落淚,這次兄弟倆吓得不輕,以前受呂氏所護,又受衛君言喜愛,兩兄弟就沒有吃過苦,根本不知百姓疾苦,而今懂了,然而回到屋裏問了先前的下人,才知道家主把家主令交給了長兄衛子晉。
這如何是好?兩兄弟合計了大半宿。
第二日,衛子秦帶着弟弟跪在衛君言書房門口求見。
衛君言把兩兒子叫了進去,兩人齊刷刷跪下,衛子秦也沒有以前那麽的酸儒味道了,心氣兒也低了不少,張口只說要為父親分憂,想接一樁生意練手。
衛君言聽了,對兩兒子動了側隐之心,于是派人去找衛子晉,沒想大兒子沒有回來,等到傍晚,衛子晉派人來傳話,他開了衛家寶庫。
衛君言聽了猛的起身,衛家祖宗留下的寶庫,他剛接手家主令就開庫房,是何意思?他匆匆過來的時候,就見大兒子坐在堂前登記,衛君言氣極了問:“晉兒這是何意?”
衛子晉目光淡淡,“爹,你已經把家主令交給我,你就不能再插手,如今衛家被呂家洗劫的一清二白,我不開寶庫,衛家上下如何運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莫非爹爹的本意是讓我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往衛家裏添不成?若是做這個打算,那這家主令你還是不要給我的好,我正好撒手回營州去。”
“你……”衛君言一甩袖子, “這是祖宗們留下來的,我賬本尚未移交給你,你怎麽知道這些寶庫的?”
衛子晉看着衛君言不說話,他怎麽知道的,他上一世就知道了。
這一次衛君言被駁回,沒過兩天,衛子晉把寶庫裏的錢糧搬了個空,緊接着又有幾個隐密的寶庫被搬空,不過這些事衛君言一開始不知道,直到所有物資走了船運,往營州去了,衛君言才發現了事态的嚴重。
衛子秦也是勤快,以前五谷不分,一心只讀聖賢,如今轉了性子,宵想衛家的財富,于是又跑衛君言面前煽風點火,衛君言一氣之下說要收回衛子晉的家主令,然而這個時候衛子晉一改常态,穩穩的握住家主令,連族譜都收了起來,私自開了族會,族老們都擁護衛子晉,完全把衛君言父子三人撇在了一邊。
這一夜,衛君言終于抓住機會,跟大兒子在書房細談,衛君言問:“晉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當初就是騙我交出家主令,就為着今日麽?你把衛家的財産掏了個空,都運去營州了,你想私吞麽?”
衛子晉一臉嚴肅的說道:“爹,你還是這樣想麽?我做事向來有主張,你既然交給我家主令,就應該全部放手,你可知呂家上下八百多親族人口在上京封爵的路上被人暗殺,一夜之間滅了滿門。”
“你說什麽?”衛君言一臉不敢置信。
衛子晉向他走了幾步,來到他身前,重複了一遍,看到他漸漸失了顏色的臉,他接着說道:“劉霖不會放過咱們衛家的,你想想,呂家是劉霖的大功臣,為何在進京路上被人暗殺,若不是劉霖下的手,誰敢這麽做,如今整個南國都被劉霖控制,北邊又有羽國相助,他要坐穩江山指日可待,可是為何卻護不住一個呂家?”
“他這是何意?”衛君言驚驚顫顫的問。
衛子晉冷笑,上一世劉霖登上九五之位,第一封聖旨便是抄衛家,因為他需要錢,打仗費錢,不管是衛家也好,呂家也罷,錢財都握在別人手中,若是握在自己手中,哪還需要什麽功臣?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衛子晉的話一字一句落入衛君言耳中,衛君言将信将疑,“為何沒有風聲傳來湖州?”
“只不過是昨夜的事,消息傳入湖州,怎麽說也得三四日後。”
昨夜的事他這個兒子就知道了,他到底有什麽手段?又是怎麽得知的?相對于呂家被劉霖滅口的事,更讓衛君言驚嘆的是自家這個兒子的手段。
等了許久,衛君言才晃過神來,問:“那你把衛家的財産轉移去營州又是何意?如今燕雲十六州落入羽國人手中,你這樣去就不怕被羽國人擄走?”
“爹,說這麽多,我只想告訴你,衛家不能再這樣安然自得了,不破則不立,衛家族人若想活命,只有支援九皇子清君側,殺了這個不義之君,咱們衛家人才有一條活路。”
衛君言倒退了一步,身子差點不穩,靠着書桌,一臉呆立的看着他,果然是後生可畏,他終是老了,他原本只想在夾縫裏求一條生路,守着固有的財産,沒想到自家這個能耐的兒子想得比他長遠多了。
“九皇子尚在人世?”
“在,被我藏起來了。”衛子晉露出笑來,然而衛君言見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甚至在他面前生了懼意,都不敢與之對視。
衛君言扶着桌案坐下,撐着額頭,垂眸說道:“衛家家主令交給了你,衛家的財産由你處置,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以後我不會再過問。”
衛子晉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衛子秦和衛子隽兩兄弟過來,兩人看他的目光裏帶着怨怼之意,衛子晉停住腳步,看向兩人,兩人收到他的目光,又有些下意識的閃避。
正是多事之秋,衛子晉不想再生旁的枝節,于是吩咐孫玉把衛子秦和衛子隽給幽禁了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籬城這邊紀家軍也整肅完畢,乘着夜黑,籬城的百姓尚在睡夢中時,劉钰同紀家人馬出了籬城。
呂家八百多人口半路被人暗殺的事傳回湖州,湖州的世家富紳個個吓得臉都白了,人便是這樣,開始時沒有切膚之痛還想着摸石子過河,只不過換了個主子,奪嫡之戰也是劉家內部的事,換湯不換藥。
如今終于知道這是一個不好惹的主,衆世家開始動了心思,有人開始私下裏找衛家家主商量,方發現衛家家主忙得不可開交,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沒有機會,而衛君言卻對外放言,不再理事。
嘉平二年五月,燕雲十六州新主羽國國君荒唐的死在一位中原美婦之手,這位美婦原本只是位農家女,因羽國國君出外巡察,來到一處村莊歇腳,看到這位送飯的美婦,強行擄了去,沒想當夜死在美婦的床上。
英勇善戰的羽國人群龍無首,紀家軍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打得羽**片甲不留,四處逃散,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紀家軍奪回燕雲十六州,把羽國人趕回關外老巢。
紀家軍護九皇子劉钰以清君側之名,正式向新帝劉霖讨伐,讨伐罪狀紙有三米之長,帖在城門處,過往讀書郎輪番向路人朗讀釋解。
從此紀家軍所過之處,百姓歡呼。
紀家軍一路從北攻進京城,嘉平三年初春,新帝劉霖帶着部下撤離汴京,一路南下避禍,最後被紀卓航捉住帶回京城,一生幽禁于宗室。
嘉平三年四月,九皇子劉钰稱帝,改元為康定。
康定元年五月,籬城。
雲小花跟着兄嫂弟媳正在農田裏割麥子,身後是孩子們的歡呼聲,雲小花起身抹了一把汗,就見村路的盡頭奔來三匹雪白的馬駒,馬駒上的那個久違的身影,看得雲小花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她丢下鐮刀,拔腳往田埂上跑去。
衛子晉差點來不及拉住缰繩,看到馬駒下站着的小媳婦,氣的從馬上跳下來,飛身上前把人抱住,嘴裏卻是責備:“你沒長心眼呢,敢這樣上前攔馬。”
雲小花被他捂在懷裏,傳來悶悶的聲音,“我怕你跑前面去了,家裏這會兒沒有人。”
衛子晉明明很氣卻是氣不起來,最後只好在她屁股上拍了兩巴掌,拍得雲小花臉頰通紅,衛子晉看着懷中紅嘟嘟的小臉,立即心猿意馬起來,然而擡頭就見前面田地裏站着的衆位村民齊刷刷的看過來,剛才那舉動……着實是孟浪了些。
他目光淩厲的掃向那些人,那些人又齊齊彎下身去,不敢造次。他目光不曾收回,卻咬着牙問:“你細皮嫩肉的怎麽跑田裏勞作去了?做我的女人還得這麽辛苦不成?”
雲小花哭笑不得,在他懷中悶悶開口:“今年不知怎麽的,收成特別好,麥穗黃了,沉甸甸的,籬城百姓原本就人口少,紀家軍盤鋸這兒這幾年,有不少年青子弟入了紀家軍軍營,年輕人越發少了,所以我便安排全府上下的人都下田幹活。”
“再說是我命令他們下地幹活的,自己卻不下地,只叫下人去,起不到帶頭作用。”
“你先放開我,大家夥都看着。”雲小花被他越抱越緊,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同時感覺到他身體上的變化,哪還敢動身子。
衛子晉嘆了口氣,松開了些,卻是不放她,“這三年時光,苦了我了,打了三年光棍。”
雲小花的臉更加紅了,心裏卻有些擔憂的說道:“你這麽久在外,身邊就沒有人慰藉一下?”
“倒是有。”衛子晉淡淡說道。
居然真的有,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
雲小花的心冷了下來,鼻子一酸,眼角火辣辣的痛,用力推開衛子晉,似笑非笑的說道:“不知妹妹在哪兒,千裏迢迢的,我這個做主母的也得照顧一二。”
“暫時留在營州了。”衛子晉看着雲小花的眼睛說道。
雲小花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衛子晉,臉色越發冷淡下來,她佯裝淡定,“夫君果然是惜花之人,既然夫君已經安排好,那我就不必操心了。”
說完她轉身,然而衛子晉卻從身後抱住她,衛子晉低低的笑聲從她頭頂傳來,“這話你也信,要不咱們現在就回去檢查一下。”
“檢查什麽?”
“檢查我有沒有碰別的女人。”
“哼。”雲小花只想掰開他的手,“你拿這話來欺我,我怎麽檢查你有沒有碰別的女人?就算碰了我也管不着。”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我的饑.渴,試過便知道我渴得有多厲害。”
光天化日說這麽淫.邪的話,也只有他這麽厚臉皮,雲小花不但沒有消氣,反而更氣了,她扭動身子,想掰他如鐵鉗般的手臂,沒想衛子晉直接扛着她跳上馬去。
後面站着的孫玉和丘乙恨不能搓瞎自己的眼睛,弄聾自己的耳朵,三個大男人三年沒碰女人,這會兒,兩人聽了衛子晉的話,簡直是無地自容,只氣他的口無遮攔。
田間的村人看起來勤勤懇懇的勞作着,卻不知個個豎着耳朵偷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