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朵爛桃花
二月初十,雲小花早早就叫人備好禮物,就等着衛子晉回來,一同去吃喜宴。
二月的天氣,依然很冷,莫氏為她穿上親手做的厚襖子,披上衛子晉為她新置辦的貂裘,頭上帶着營州貴圈婦人盛行的貂覆額,賴于營州珍貴皮毛藥材随手可得,這邊貴女對皮裘的追求遠勝于湖州。
被包裹了一身,雲小花還拿了一個暖爐揣在懷中。衛子晉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張望,那額間的貂毛簇簇,襯得她那張臉越發的細小,似乎比他手掌還要小。一頭如緞般的烏發被遮掩,看不全,卻是在那白黑之間更加顯得□□靈秀。
衛子晉望着自家媳婦,真想拒絕了這一場婚宴,小媳婦若是這副模樣去了,不把營州貴女給比了下去,他可不想貴圈裏的男子掂記她的容顏。還有一個愛色的九皇子劉钰,一個居心叵測的紀三公子。
“你今個兒臉色有些不好,莫不是不想去紀府。”雲小花納悶,上前拂開他胸口絨絨貂毛上的白雪,他長得高大,身材壯實,披上寬大的貂皮大氅,越發顯得威武。
衛子晉伸手把她攬入懷中,大氅捂緊,露出她一張巴掌小臉,臉頰上微微泛裏紅潤,不自覺的露出嬌羞,他垂首細看,那柳葉眉下,一雙盈盈如水的明亮眸子,不點而朱的櫻桃紅唇微微張開,略顯得急促的嬌喘,撩得他全身燥熱起來,真想順了她的話。
“你還真是不想去紀府呢?”雲小花氣極敗壞的想要推開他,卻是有些無能為力,“不然我自個兒去就成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叫上大哥跟着。”
雲大郎跟着,衛子晉更不放心,這人豪爽,指不定被劉钰擺平,幾杯酒下肚,稱兄道弟,哪防得住,特別是他與紀石宇從小的交情,那更不會防着,不成,還得自己走一遭。
“大哥便不必了,我陪你去。”
“見你不情不願的。”
“我是擔心你的身體,營州知州辦喜宴,門檻都要被人踏平了。”
去參加喜宴的人必然是多的,今日是奚氏的大喜日子,兩人還未必能說上話,于雲小花來說,只要衛子晉能去幫奚氏撐個場面,心裏就歡喜了,于是便沒有再多說。
兩人坐上馬車,雲小花靠在褥子裏,把暖爐拿了出來,又從袖裏翻出一個未織完的墜子,拿出絲線又在比對,衛子晉原本拿着書細看,見她打起絡子,不免好奇,傾身靠近她,問道:“你這是又在打玉墜子呢?”
雲小花點頭,沒說話,衛子晉臉色不太好,往她身上打量一眼,小媳婦沒有帶玉佩,那這玉墜子是給誰的?
細細思量,整個雲家人都沒有玉佩,那這墜子……
雲小花打了一會絡子,馬車就到了,她把絲線收起來,在衛子晉的挽扶下下了車,今日跟着來的只有杏雨,含香和綠離呆在院中。自然也是衛子晉安排的,自從雲小花答應了衛子晉後,他連她平時出門帶着誰都得管着。
只是這次來紀府,多是達官貴人,雲小花也就依着他,沒有把綠離帶出來,這丫頭雖然毛燥,關鍵時候卻是挺能護着她,有她在身邊她挺放心。
來到紀府報了名姓,送上禮單,有掌事唱喲,一箱一箱精貴的布匹藥材名畫古董往紀府裏搬去,相來的貴客有不少堵在門口的,聽到這聲唱喲,大家夥不由的停下腳步,齊齊看去,有不少人猜測,這人是紀府的什麽人?居然送這麽多貴重的禮物。
衛子晉可沒有心情堵在這門口任他們談論的,于是護着雲小花往裏面走。
女眷要分開,這邊有婆子引路,衛子晉交待兩聲,便看着雲小花跟幾位貴婦去了,他才轉身往這邊走,邊上來了幾位貴公子,寒暄幾聲。
雲小花被人引着去了一處暖閣,被幾位貴婦圍着打量,她年紀輕,生得貌美,又有江南女子的婉約,那些貴婦多是身材高大,輪廓深邃。對來自湖州的雲小花多是好奇,她今天這一身打扮又着實亮眼。
平時大家夥的請帖都被一一拒絕,這回得見真容,成了新寵。
衛子晉在營州果然地位不低,後宅裏的婦人,除了談論胭脂水粉,便是跟着夫君有樣學樣,哪個值得親近,哪個有利用價值,多有被夫君再三交代,所以這些人對雲小花的态度那叫一個好,待她生下孩子,身子利落,請帖必是會傳來,有些宴會必是推不掉了的。
雲小花終于應付完,得了片刻親近,杏雨上前扶着她出了暖閣,往花園去了。
孕婦雖然要格外小心,不能使自己着涼生病,但長久呆在一個不通風的暖閣裏,又被這麽多人圍着,也是不舒服。
來到寬闊的花園,只覺得全身都舒服了,外間雖是冷,穿了這麽多衣裳還是能擋得住的。
沒想大冷天的在花園賞花還能遇上人,就在那花圃之間有一個靓麗的身影,披了一件毛絨絨的粉紅色披風,看到雲小花,她駐足,望向她。
這個人也是江南人吧,身材嬌小,容色精致。
她走了過來,來到雲小花面前行了一禮,“這位姐姐真好看。”
被女子這麽直白的誇贊卻是第一次,雲小花回了一禮。
“姐姐是哪兒的人?不像是營州本地人。”
“湖州。”雲小花溫和的答了一聲,也不想再多說,便要走了,她卻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順口說道:“我是嶺南人士,聽說姐姐喜歡吃荔枝,待夏季來臨,到時我送一些給姐姐府上。”
這人到底是誰?看樣子似乎對她挺熟的,雲小花心中疑惑,停了腳步,正要細問,這位小娘子便攏了攏披風,往前去了。
雲小花看着她從容的背影,總覺得奇怪,她喜歡吃荔枝的事,除了衛子晉和在松合院的幾位下人,別人哪會知道,這次從吳興帶來的下人并不多,都是他們手中值得信任的幾人,那這事又是誰傳出去的呢?
也沒有容雲小花多想,奚氏派來丫鬟過來尋雲小花,奚氏正在等她。
大喜的日子她還有這個時間,剛才聽前院的人說新娘子入了府,這個時候正在開宴的時候,雲小花悄悄離開,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雲小花來到一處院子,院子裏下人不少,個個腰間系了一根紅錦,喜氣洋洋的,幹起活來熱火朝天。
推門進去,沒想奚佩蓉穿着大紅衣裳坐在交椅上,看到她上前相迎。
那丫鬟跟杏雨兩人守在外室,內室只有她們倆,立時安靜了不少。
“你怎麽把蓋頭給揭下來了?”雲小花覺得好笑,這也太随意了。
奚佩蓉卻是無所謂的模樣,“不是人還沒有來麽,帶着多累,我知道你如今有孕在身,吃完宴就要走了,我舍不得,有很多話想同你說來着。”
她扶着雲小花坐下,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不免嘆道:“苦盡甘來,真是不容易。”
雲小花只得笑笑,她與衛子晉的事不好說出口,這孩子也是個意外,不過卻是上天對她的眷念,女子為母則剛。
“上次你沒有事吧?我們走後,我心裏一直不安。”奚佩蓉問道。
雲小花點頭,把那次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接着笑着問她,“莫不是你的夫君便是那次我們在院子裏見着的那位石大哥。”
奚佩蓉臉頰紅透,點了點頭,“正是他,我是怎麽也想不到他的身份,這種緣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當然是好,千裏姻緣一線牽,你們能遇上不正是上天的安排麽?”雲小花這麽說着,心裏也是生了奇,在上一世,兩人成婚還得二年後,等到奚氏十八歲那年。
奚佩蓉聽到這話,心裏好受了些,“我出身市井,嫁入高門,心裏着實不安的,原本我是打算回吳興郡去,他非要留住我,晉王殿下開頭是不同意,後來晉王妃從吳興郡回來,見我也是吳興人,對我極為親近,殿下才松了口。”
“晉王妃?”雲小花有些不解,上世沒有聽說晉王這個時候還新娶了一位晉王妃,不會是雲飛的娘恢複身份了吧?
說起婆母晉王妃,奚佩蓉嘆了口氣,“我這婆母原是在吳興郡開布莊,過年前帶着幺兒來營州認祖歸宗,我公公才知道婆母當年是負氣離開,瞞了他十幾年,婆母要回吳興郡去被公公攔下,之後也沒有時間理我們小兩口的事,一切就這樣給定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雲小花心情有些複雜,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提前了,不知道衛家的命運會不會也提前?
雲小花與奚佩蓉聊了許久,外頭丫鬟來催,兩人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奚佩蓉說道:“你給的銀子我就不還了,先前你說同我做生意來着,不知道你還算不算數的。”
雲小花笑道:“算數的。”
“那就好,以後咱們一起開鋪子,嫁入高門,咱們也不能生懶。”
雲小花怎麽也想不到,她還能跟她一起做生意,她知道将來奚氏做出的首飾會風靡全國,會賺不少的錢,鋪子開滿大江南北,在紀家這樣的軍人家庭裏,奚氏的生活是最主要的經濟來源,也是紀家将來最大的助力。
她跟着奚氏,以後在衛子晉面前也能直起腰杆子來,雲小花那個高興,上前抱住奚佩蓉,“你說的,別忘記了,我當初可是借了本給你,以後咱們一起開鋪子,不能失約。”
“好,我奚佩蓉這一輩子沒有什麽朋友,你是我唯一的一個,不如咱們結拜姐妹如何?”
雲小花重重的點頭,只是在她的喜房裏結拜,不好吧。
奚佩蓉顯然也發現了這地方不适宜,只是她向來随意,不信這些,拉着她的手就這樣拜了下去,“天地作證,我奚佩蓉(我雲小花)願與雲小花(奚佩蓉)結拜成姐妹,從此有苦同受,有難同當,不離不棄,富貴同享。”
兩人喝下手中的茶,抱在了一起。
從院子裏出來,雲小花還是恍恍惚惚的,她居然跟奚氏結拜成姐妹,今天真是雙喜臨門。
天色有些晚了,雲小花匆匆出來的時候,迎面遇上了雲飛,他應該早就等在了這兒,估計是打聽了她的行蹤。
自有上次衛子晉的吃醋風波,雲小花只好與他隔開了一些距離,也不讓杏雨退下。
雲飛看了杏雨一眼,見這丫鬟沒有眼力見,于是直接說道:“小花,我有話跟你說。”
雲小花想着怎麽拒絕,他又說道:“以後或許咱們再也不見,就這一次。”他帶着懇求。
雲小花內心一嘆,吩咐杏雨先下去。
終于沒有旁人在場,雲飛往前走了兩步,靠近雲小花,倒也注意分寸,兩人中間隔着好幾步遠。
“他對你好嗎?”
雲飛開口就是這樣的話,雲小花有些不高興,面上不顯,只淡淡應了聲“好”。
雲飛看着她,看到她長得圓潤了的臉,心裏有些不舒服,再看到她隆起的小腹,移開目光,苦笑一下,“你過得好就好,如今我跟我娘會長住營州,以後你若是遇上什麽事兒,你盡管來找我。”
究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雲小花也做不到冷漠的樣子來,兩人聊了一會兒,雲飛便走了。
路上,雲小花想着呆會回去該怎麽同衛子晉說說遇上雲飛的事,他那麽愛生氣,杏雨是他的人,必然會告訴他的,就算杏雨不說,他也有法子知道,到時知道後指不定鬧出脾氣,倒不如直說。
杏雨和綠離扶着她上了馬車,衛子晉還沒有出來,其他的客人已經先後離去,雲小花安靜的坐在馬車當中,又不敢挑簾子張望。
天黑透了,遠處終于傳來孫玉的聲音,到了車旁,孫玉扶着醉熏熏的衛子晉上了馬車。
馬車內,雲小花見他醉的不輕,忙上前相扶,衛子晉卻是拂開她的手,扶着車壁坐下,眼梢上挑,唇角上揚,看向雲小花,沒頭沒尾的說道:“終于把他給甩了。”
“什麽人?”雲小花有些莫名,不知他說的誰。
“劉钰。”衛子晉擡手捶了捶額角,“他的酒量不在我之下,今個兒見着我,非要跟我回府不可,他當我不知他心裏想着什麽呢。”
竟然又是這位活寶,雲小花有些郁悶,她靠在車壁上,微微閉上眼睛,跟奚佩蓉在一起的時候,她陪着她吃了一些點心,那些都是紀石聿派下人給她送來的,生怕她餓着了肚子,雲小花跟着一起吃,方發現平時衛子晉給她買的小零嘴都是營州城裏最出名的,紀石聿對奚氏還真是貼心,不過衛子晉對她也真是小心翼翼,把她的嘴都養刁了。
兩人各想各的,衛子晉說了老半天才注意到雲小花沒有在聽他說話,停了停,傾身上前,雲小花吓了一跳,就見一張滿是酒香的嘴噌了過來。
她又好氣又好笑,他多半又有些生氣,氣自己不專心聽他的話。
雲小花抻手擋住他的嘴,他在她的掌心裏噌。
“你小心些,別壓着孩子。”雲小花無奈提醒。
衛子晉似乎反應過來,于是側身一躺,長手長腳的他就這樣撅在馬車中,接着抱住雲小花直接坐他身上去了。
雲小花的身子猛的騰空,接着又坐上他的腰身,吓得臉都白了,這人喝醉了酒,沒輕沒重的,她忙護住小腹。
衛子晉又笑了,“你下來吻我。”
沒羞沒臊的,這是在大街上,在馬車裏,這周圍還有這麽多下人,他也說得出口。
雲小花一手護着小腹,一手壓在他的胸口穩住身子,沒好氣的說道:“你快把我放正了,要不然我現在就下馬車。”
衛子晉并不受她威脅,捧起她的臉,上半身也跟着起來,一身酒氣的吻了上來,使得雲小花措手不及。
終于他松開了她,雲小花紅着臉打了他胸口兩拳,他全權不理,捉住她的手,直接把她固在懷中,就這樣摟着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慢慢睡着了。
馬車停在府外,雲小花被他抱得緊,她動了動身子,只聽到衛子晉勻稱的呼吸聲。
外面杏雨見兩人一直沒有下馬車,于是喚了一聲。
雲小花使了勁,衛子晉被她弄醒,睜開迷茫的眼,見是小媳婦,唇又噌上來,又被他占了便宜,雲小花才脫了身,先下了馬車。
下了車,雲小花逃也似的進了院門,衛子晉留着孫玉去收拾,若是這個時候再跟他糾纏下去,指不定被他吃幹抹淨。
第二日醒來,雲小花給衛子晉送來早點,來到室外,見杏雨和含香在門邊候着,估計他正起床呢,于是想在門口等一等,沒想他的聽覺異常的靈敏,才停下腳步,他就喊了一聲:“小花?”
雲小花無奈,“是我。”
“你且進來,衣裳穿厚了,一個人有點不方便,你過來幫我搭把手。”
還有這樣的借口。
雲小花往左右看了一眼,只見三位丫鬟低着頭笑。
雲小花推門進去,來到內室,只見他穿了一半的衣裳坐在床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進來。
“以前你的衣裳是誰搭的手?”雲小花一邊說一邊往裏走。
衛子晉但笑不語,待她走近,上前把她撈入懷中,接着整個身子抱起,輕輕放在被褥上,撐着手肘細細打量她。
“真是越來越美了,難怪那家夥心心念着不忘,昨個兒我擋着他不準來,他今天非要上門不可,嗯,我今天就不出門。”衛子晉說完,接着把沒穿好的衣裳一脫,他也跟着上了床,右手一拂,床幔散下,把床圍子遮得嚴實。
雲小花開始有些緊張,只不過想過來跟他一起用早點,他就打起了歪主意,如今兩人躺一張床上,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衛子晉看到她慌張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擔心什麽,咱們又不是第一次。”
雲小花一雙杏眸滴溜溜一轉,立即拉住他上前占便宜的手,異常嚴肅的說道:“娘同我說,婦人懷孕了不能行房事,否則會傷着胎兒。”
衛子晉正在忙着解她衣裳,聽到這話,怔了怔,有些不太相信,可看到雲小花那嚴肅的臉,又有些猶豫了。他慢慢地看向隆起的小腹,一雙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來,立即起身,挑起床幔下了地,嘴中說道:“我這就問問丘先生去。”
終于逃過一劫,雲小花輕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只見他飛快的穿上衣裳,哪有剛才所說的穿衣不利落,簡直是非常的利落。
不待雲小花下床,他撈起一旁的大氅披上,看到她從床裏頭出來,立即上前按住,“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
在雲小花的目光下,衛子晉的臉也慢慢地紅了,手卻是不放,雲小花咬着牙點頭。
衛子晉高興的出去。
他前腳才走,雲小花後腳就下了床,趕緊攏好衣裳。點心也不要了,叫上綠離,兩人匆匆往隔壁院子裏去了。
她又來到雲家院子先前住的屋裏頭。
這邊院子下人少,除了幾個掃灑的婆子,就沒有旁人,平時都是她娘或者她大嫂在掌廚,一家人去食肆裏頭,一日三餐都在那邊吃了。
反觀衛子晉卻請了不少下人,便是掌廚的就有好幾位,還有一位專門負責雲小花起居的,除了莫氏一定要下廚時,雲小花才能吃到莫氏的手藝,其餘時間多是那婆子,哪些能吃,應該怎麽吃,都有章程。
衛子晉匆匆從丘乙那邊回來,進了屋,就見床上人早已人去床空,心裏那個遺憾,就不該聽着小媳婦的。不過好在這幾個月岳母呆在這邊院子,否則他真的非釀成大錯不可。
這幾個月他沒有哪一夜不想着同小媳婦同床共枕的,甚至把岳母都給恨上了,現在才知曉岳母的用心良苦,不過現在小媳婦四個多月了,丘先生說兩人也可以在一起,聽到這話,衛子晉哪有不高興的。
匆匆出了屋,就見杏雨和含香兩人垂頭抿嘴笑,衛子晉的臉微微一紅,咳了一聲,大步流星的往隔壁院去了。
雲小花還真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他來雲家院子也就算了,他後頭還跟着幾位下人,手裏端了豐盛的食物。
進了屋,衛子晉大刺刺的坐下。
“可不能浪費了你的一番美意,過來坐下,還沒有吃早點吧,一起吃。”
雲小花細細打量他,見他沒有生氣,才放心的坐下。
吃完早點,果然如衛子晉所料,九皇子劉钰找上門來。
聽到下人來報的衛子晉,悠閑的坐在雲小花的屋中,俨然這屋子就是他的屋子。他原本坐在長榻上,聽到九皇子來了,直接躺在長榻上了,手中的書放下,閉上眼睛,打了個呵欠,說道:“且讓他等着,我先睡一會。”
雲小花有些無語,見那下人六神無主,于是補充道:“你先下去,叫下人好生招待,若是貴人問起,你便上公子去了商會,一時半會回不來。”
那下人領命去了。
雲小花在繡凳上坐下,絲線拿出來,準備打絡子。
屋裏沒有了旁人,衛子晉又睜開了眼睛,看向雲小花玉指翻飛,熟練的織着,他又想起小媳婦打這個玉墜子的用意,想到這兒,他起了身。
雲小花以為他想明白了,打算去見劉钰,便停下手中的動作,跟着起身。
衛子晉卻并沒有出門,而是直接上前拉住她,往長榻上去。
“大白日,你想幹什麽?”雲小花臉都紅了,以為他又像早上那樣想些亂七八糟的。
衛子晉無奈一笑,“大白日的,我還能想什麽,要想也得晚上想。”
雲小花被他拉着坐入長榻上,聽到他這話,臉頰燙得厲害。
衛子晉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這是他今早醒來時特意拿出來收好,準備送給她的,早上這麽一鬧把這事給忘了。
“送你的。”衛子晉把玉佩遞給她,“我身上已經帶了我娘送給我的玉佩,這塊我送給你,你帶在身上,玉能養人。”
雲小花眉頭微蹙,他怎麽忽然想起送她玉佩了?見他這麽認真,雲小花接住。
衛子晉再看向她打的玉墜子時就順眼多了,接着靠在榻上,直接欣賞起她打絡子來。
那下人去而複返,看到公子那黑沉的臉,連禀報都不敢了,直接對着雲小花禀報:“貴人聽說公子不在,說要見夫人,不知——”
聽到這兒,衛子晉立即起身,把那下人吓了跳,差點站立不穩。
衛子晉交代道:“你呆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我去會會他。”
雲小花點頭,勸道:“別再喝酒了。”
兩人都已經喝了兩頓酒的,要是酒能解決的事,也不會連着兩頓酒還解決不了。
“喝酒我也奉陪,你別過那邊院子便是。”衛子晉這麽說着,人也走了出去。
雲小花搖了搖頭,喚綠離去隔壁院交代小廚房做醒酒湯。
她在長榻上休息了一會兒,接着拿起手中的玉佩細看,精瑩剔透的寶佩,價值不菲,他今天怎麽忽然想送塊玉佩給她呢?真是奇怪了。
雲小花又看向手中沒有做好的玉墜子,忽然發現這件倒是用得上了,于是又忙活着。
夜裏莫氏回來,見雲小花守來了雲家院子,不免有些奇怪,再去打探女婿,居然在家裏飲了一日酒,如今醉得不醒人世。
不會是小兩口吵架了吧?
夜裏,母女倆躺在床上,莫氏不由問出了口。
雲小花一臉古怪,“娘,沒有的事,我今天都呆在院子裏,哪兒也沒有去,真沒有跟他吵架。”
“你沒跟他吵架,他為何要喝酒?還把自個灌得不醒人世。”
雲小花不好明着說,又無力反駁,任莫氏又訓了一頓,直到莫氏流下了眼淚,雲小花只好舉手投降,“我明個兒就向他‘道歉’去。”
雲小花再三保證明早上去道歉,莫氏才放過她。
沒想第二日女婿直接過這邊院子,看到自家女兒似乎也沒有生氣,反而被女兒說了兩句,一臉的陪笑。
這下她放心了。
食肆那邊生意做的紅火了,家裏找了下人過去幫忙,莫氏開始有時間在家裏陪着雲小花,正好孩子的小衣裳小被子這些也得準備,先前女婿不讓她親手做,怕她又要忙着外頭夜裏又回來做針線傷了眼睛,這會兒她有大把時間,正好做針線活。
雲小花先前沒事可幹,就喜歡拿絲線打絡子,現在有莫氏在,兩人開始做起了孩子衣裳,而衛子晉在營州最有名的成衣鋪裏訂來的衣裳,反而被整好收入箱底。
親手做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雲小花拿起一件兩巴掌大的上衣,看着不由驚奇,這麽小小一件,那孩子得多小。
***
一天一天的,雲小花的肚子更加的大了起來,走路都有些不利索,換洗全是莫氏幫着打理。
天氣暖和了,這天出了大太陽,雲小花要洗頭發,于是躺在一張榻上。
莫氏正好左右無事,便把綠離的活計給接了過來,幫雲小花洗起了頭。那一條烏黑如緞的話落入莫氏手中,她啧啧兩聲,女兒不僅長得漂亮,連頭發都長得這麽好,也不愧女婿拿好東西溫養的這一頭烏黑。
剛洗完頭發,莫氏拿巾子幫她細細擦着,不經意擡頭,莫氏看到迎面站着的女婿,只見他目光疾迷的望着自家女兒,如失了魂般。
莫氏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女兒胸口,才發現胸口濕了一小片,薄了的春衫緊緊帖着胸口,還能看到那挺起的胸首,女兒這模樣,還真是有些孟浪。
她拿起巾子遮住女兒的胸頭,對面的女婿方反應過來,紅着臉匆匆走了。
雲小花閉着眼睛由着莫氏打理她的頭發,沒有看到這一出。
傍晚,一家人吃了晚飯,雲小花與莫氏在花園裏散步,莫氏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今個兒我就不在你房裏睡了,你爹爹這段時間累得狠,我幫他揉揉,上點藥去。”
“爹爹不要緊吧?”雲小花擔憂的問道。
“老毛病了,上點藥就成。”
夜裏,雲小花躺在床上,沒有莫氏在旁邊,一時間覺得床頭空蕩蕩的,不由起了身,跑去側間跟綠離躺一張床上,主仆倆說了大半夜的悄悄話,聊了不少綠離家鄉的情況。
來了營州,綠離還是與家裏人通信,這街頭有不少代人寫信的讀書郎,銀兩和信托衛家安排在兩地運貨的老鄉帶回去。
下半夜,兩人終于睡着。
衛子晉悄悄潛進雲小花的閨房,心裏那個歡喜,來到床頭看着床幔,迅速的脫下衣裳,掀開床幔,躺被窩裏去。
沒想裏頭空空如也,小媳婦不在,那他今天打聽來的消息有誤了?
雲小花在說話聲中被吵醒的,她睜開眼睛,就見莫氏坐在床沿嘆氣。
綠離像做了什麽大錯事似的,低垂着頭站在莫氏身後,看到她醒來,向她擠眉弄眼的不知什麽意思。
主仆倆還是有些默契的,雲小花收到綠離的信息,含笑握住莫氏的手,“娘,你今兒不去食肆麽?”
不說還好,一說起去食肆的事,莫氏就不高興了,“說你是榆木腦袋呢,昨個夜裏你怎麽跟綠離睡一起了。”
雲小花心虛,兩人在一起聊聊天挺好的,為何不能跟綠離睡一起。
莫氏看她沒有聽出話外音,于是點明:“今個兒我看女婿從咱們院子出的門,他昨個夜裏就睡你床上去了,然而你卻睡在綠離這兒,你讓女婿怎麽想。”
雲小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一起來,不知道今天早上衛子晉會不會黑着一張臉出門。
“你還好意思笑,今天你爹見女婿臉色不好,多問了一句,才知道他今個兒要去劉家赴宴,我讓你大哥跟着一起去了。”
“為何?”雲小花順着她的話問,事卻沒怎麽聽進去,只起了身穿衣。
莫氏見女兒終于有些擔憂起來,才得意的把自己打探回來的消息說了出來:“聽你大哥說劉家自女婿來營州後一直有請他前去,以前女婿都不曾答應的,今個兒早上卻稀罕的答應了。”
“聽說劉家有一位正适婚的女兒,前不久還放出話說要在營州招親。說起來這劉家,他們是從嶺南舉家搬來的,善經營,在營州也是富戶,有不少生意還同女婿有來往。”
“嶺南來的?”雲小花微微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想起那次奚佩蓉婚宴上遇上的一名少女,當時她說的那古怪的話還尤自在耳邊回蕩,現在一下子想明白了,恐怕就是這個劉家的小娘子。
“是的,嶺南循州人士,不知為着什麽,千裏迢迢來了營州經商,我聽女婿要去赴宴,有些不放心,便叫你大哥去盯梢,女婿是個癡情的,就是別被有人心給鑽了空子。”
雲小花聽她這麽說,忍不住想笑,心裏卻犯起了疑惑,那位劉家小娘子同她這樣說話又是什麽意思呢?她又是怎麽認識她的?莫非真的是衛子晉跟劉家人說了她喜歡吃荔枝不成?
這邊母女倆說着悄悄話,那邊雲大郎得了莫氏的指示,跟在衛子晉身邊,時刻注意着不讓別的女人靠近妹夫,這模樣哪是來做衛子晉長随的,俨然成了盯梢他的人。
衛子晉随意看了兩眼,立即明白。
到了劉府,衛子晉下了馬車,沒帶下人,只帶上雲大郎在一旁跟随。
劉家家主五十上下,看到衛子晉終于過來赴宴,雙眸放光,趕忙向一旁的大兒子使了個眼風,劉家大郎匆匆去了,衛子晉同雲大郎被人迎了進去。
劉家後院,先前與雲小花有一面之緣的劉晴聽到衛公子來了,立即讓丫鬟為她理妝,又換上了美豔的衣裳,原本長相就出衆,又身材嬌柔妩媚,特意打扮一番,越發的出挑。
其母魏氏看着自家寶貝女兒,越看越是歡喜。
劉晴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滿意了,才起了身,向一旁的貼身丫鬟吩咐一聲,那丫鬟領命下去。
魏氏待人走後,只剩下母女兩人,方說道:“晴兒可是想好了?”
劉晴點頭,雙眸異常的明亮,“娘,今個兒難得衛公子來赴宴,無論如何,我不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魏氏嘆了口氣,“可是對方有了正妻,你嫁入衛府,将來最多能做平妻,聽說對方還是一戒農女,你要在她之下,要受委屈的。”
劉晴暗下決定,“娘,只要能嫁給衛子晉,我不覺得苦,我反而覺得甜,即便最終不能坐上平妻之位,坐上貴妾之位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