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媳婦婦
不往在黑戈壁做任務的時候見到過一次糯米團子,那是她的純陽號——金發,商城外觀和商城馬,一身的錢光閃閃,默然站在出礦車的點上。她猶記得曾經的糯米團子也是這樣,默然站在各種主城門口,不往曾以為她是在發呆,是一個人的孤獨,後來想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她只是獨自站着跟N個人在密聊。
不往念及此,翻了個白眼,從□□掏出一只大鳥,大輕功飛過了她。
昂!
又是個鎮山河!
怎麽回事!!!
不往一臉懵逼地看着自己腳下的鎮山河,細細從回憶裏搜索了一遍——好像自己就認識一個氣純爸爸,還是90年代時候的事情了。
說來也是有緣分。
不往是在自己的老區認識的氣純爸爸,之所以叫爸爸,是因為他拿着一把赤霄。那金光閃閃的橙武,一拍一個準,一個兩儀一只雞,就跟不要錢似的。赤霄爸爸有個媳婦,玩的毒經,配上不往的奶花一起,剛好相約競技場。
還記得坊間常有傳說的那個魔咒——競技場乃死情緣聖地。
赤霄爸爸和他媳婦倒是不錯,雖說在打的當時有互相吐槽也有淡淡的不愉快,但每次一打完,赤霄爸爸就開始“媳婦、媳婦”地黏着毒經妹子一陣膩歪,硬生生給不往撒了一臉冰冷的狗糧,于是兩人揚長而去。
久而久之,不往也跟着赤霄爸爸一起喊毒經妹子媳婦。
後來內戰結束不往轉區了別的區服,卻十分意外地在那個區服遇見了這一對人,一起玩過一段,他們兩人雙雙A了游戲,此後就沒有再見到了。
大概是緣分也有個保質期,有時候在前期用得太多,後期就彈盡糧絕了吧。
不往想着,去翻了翻YY列表的好友,她猶記得曾經是加過那個毒經妹子和赤霄爸爸的好友的,可是因為沒有備注,并沒有辦法在長長的列表裏找到。
突然,YY的頭像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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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往愣怔怔看着那個叫做媳婦的名字,“往哥哥,人家給你落了兩個山河,你都沒理人家!好絕情哦!”
這賤兮兮的語氣,這名為“媳婦”的備注……
诶?!
原來是存着的麽!
不往一陣喜悅,“媳婦婦!你還在玩嗎!麽麽噠!”
“麽麽噠!”
說着,游戲裏傳來組隊消息,不往同意後,看到一個藍名的道姑。她想了想,終于是沒有問關于那個赤霄爸爸。她曾是毒經,如今練了一個并沒有什麽裝備也顯然不是主玩號的道姑,無聲勝有聲了吧。
不用問,也知道他們的結局,他們已然是結局了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媳婦說:“往哥哥,我玩了一個長歌。”
“好玩嗎?新職業好像很牛逼的樣子。”
“好玩,我退了陣營,專業打本惹!”
不往記得媳婦以前玩毒經的時候也算是個瘋狂的人頭狗,這會居然能退到中立去打本,不由得一陣心酸,“你換你長歌號吧,這渣純陽有什麽好?”
媳婦沉默了一會,說:“好。”
一個長歌蘿莉,一身綠,戴着荷葉青的帽子,站着的時候抱着和人幾乎等高的琴。這大概是不往回來玩游戲後見到的第一個能入眼的長歌——其他長歌都多少帶着一股醜醜的氣質,成男像廠公,成女像廠公的老婆。
“往哥哥,你回來真好。從去年11月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你上線過了!!!”媳婦發了一連串大哭的表情,讓不往更為心酸。
她突然想起了嗣音,那個人也是将這些時間節點記得清晰無比。
“媳婦,你有什麽禮品嗎?”不往看着自己背包裏那幾個山水刺繡手絹,對着她使用了一個,18點好感度,3分鐘使用一次,這得刷多久?
“要那個幹嗎?”說着,媳婦突然掏出一輛大紅色的馬車,一臉浮誇的模樣邀請不往同騎,“直接坐馬車怼牆就可以了,我們回城去怼牆吧,分分鐘就生死不離!”
……
不往只能說自己是跟不上潮流了!
還記得當年好友列表每個生死不離那都是一分一秒等着刷出來的,一邊挂機聊天,一邊盯着道具那3分鐘的CD,聊着聊着就幾個小時過去了,聊着聊着就肝膽相照就莫逆之交就生死不離了。
大概也是因此,每個生死不離對于不往來說都是珍貴的,它們曾花去她那麽多的時間,而時間何能以物相量?
可現在呢?
挂個馬車怼着牆,自己完全可以去做別的事情,一回頭就生死不離了。
廉價而便捷,像極了這個浮躁缥缈的現世,正符合這膨脹薄情的時代。
“往哥哥,你這才回來22就5段了,果然是……”
“有一個好隊友呀!”不往笑了,“以前認識的一個犀利藏劍,這次回來碰上了就說帶我打競技場了。”
“以前認識的?”
“嗯,我都A了一年,沒想到他還記得我。”不往說着就想起那句“整個劍三最記得你了”,不由得一陣心虛,又補充道:“也是挺難得的啊,估計是想把我號裝備帶上去,陪他的小號氣純打競技場吧。”
“才回來就惦記上競技場了。”
“可不是,以前認識的時候就是競技場狂魔了,每天除了競技場估計不做別的。”
“別玩得太累了,游戲還是輕松開心為主。”
“嗯。”
不往和媳婦在揚州找了個角落怼牆,一邊怼一邊說着話,沒多久媳婦說挂機去做別的事情了,她也就一個人百無聊賴看世界頻道。
突然,密聊聲響起來——
“為什麽穿這麽少?”
“啥?”
“你的外觀,穿太少了。”
不往看了眼自己身上拓印的大明宮抹胸小裙子,少是少了點,可是好看啊!想當年為了這件外觀,她特意用俠義值換了些副本奶裝,跟着一個PVP和PVE兼修的團長去打樂大明宮……雖然在打完六道後她就睡着了,醒來後發現自己孤獨地站在大明宮副本門口,天上下着雨,一地凄涼。
密聊頻道是一連串的“艹,你幹嘛去了?”、“艹,你拓麻不是秒睡了吧?”、“你是不是逗我?就你一個萬花奶,你跟我說你挂機???”、“爺,求你了,跟上……”……
“野外見吧。”
不往看着感覺一陣暈眩。
後來,她大概在接下來兩個月裏,總是莫名在各種任務點被繳械被無明魂鎖被斷魂刺被踩被大道被劍飛被八卦被劍破……打個本,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她并沒有拿到抹胸小裙子啊!!!六道不出衣服啊!!!
于是在不往差點就要放棄這件衣服的時候,劍三出了圖譜拓印的系|統。
如此艱深艱難而拿到的一件小裙子,又适逢夏天,不拉出來遛着穿那可怎麽行!
“我只要好看!”不往傲然回道。
“在家裏可以這麽穿,出去不行。”在不往差點要說關他屁事的時候,嗣音發出來一個沉默的表情,好似帶着淡淡的無可奈何。
她于是又沒有說出口,反常道:“怎麽嘛,這外觀不是挺好看的麽……”
嗣音沒有再多說這件事了,以一個鄙視的表情終結此話題,又問道:“你一直在揚州做什麽?”
“跟我媳婦刷好感度。”
“噢?你有媳婦?”
“是啊,時隔許久又再逢了!她依然愛着我!多好!”
“噢,她啊,那是不錯。”
“說得好像你認識麽?”
“并不。”
不往默然看着對話框的密聊,有一種淡淡的異樣浮上心頭。她仿佛可以抓住什麽躲在屏風後面的重點,但又不願意直接沖破那扇屏風暴力地去做這件事。如果說屏風後有什麽呼之欲出的東西,她理該去引出來。
然而嗣音沒有再多說了,她想了想,也不再說話。
此後,雖說毒經媳婦又回來了,可PVE與PVP之間的鴻溝不改。不往每次看好友列表,媳婦不是在什麽勞什子的花月行宮就是在什麽仙侶園子,一待就是好倆小時,換個號必然是清CD……她幾乎沒有什麽在線的空閑時間。
無聊挂機發呆的時候……
“晚上打33吧,我讓狗比去借個奶號來。”
“誰是狗比?”
“我徒弟。”
“所以你是狗比的師父?”
“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狗比,跟我沒關系。”
“那我不管,這事兒算連坐的。”
沒過一會,不往拿到一個裝備畢業的奶花號,和嗣音以及嗣音的狗比徒弟組隊開始打競技場。
嗣音的狗比徒弟玩的是明教,他叫……純棉。
不往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并沒有想清楚,他一個大男人為何要取這種名字,也許……這就是嗣音叫他狗比的真正原因吧,畢竟要對外人說“我徒弟是純棉”也是需要一種莫名其妙的勇氣與坦然。
“講真,你取名字的時候沒有考慮過‘矽膠’嗎?”
“……”
“雖然‘矽膠’肯定是被人取過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有天你們狹路相逢……”
“……”
“不過,不管怎麽樣,你這個名字還是太難聽了。”
“師父,你喊來的這個奶媽是誰!是什麽鬼!”
不往笑起來。
聽得YY裏嗣音說道:“她是個神奇的人,放尊重點。”
“噢。”
诶?!!
不往有些驚疑。
這種師徒關系好像很少見吧?
不往玩游戲向來是十分随意的,雖說是喊了師父或者被喊了師父,但歸根到底還是朋友的平等關系。但純棉那種即使不服還是認了的語氣,倒真讓不往有些側目,好像他們倆就是真真實實的師徒似的。
打完競技場,純棉十分乖巧地說:“師父,我先走了。”
“嗯。”嗣音一聲高冷的回話落地,對方YY和游戲就都同時下線了。
不往忍不住問:“咦,嗣音,你徒弟都這麽聽話嗎?”
“啊?什麽叫聽話?”
“就是像剛剛這樣,很把你當師父的樣子。”
“我本來就是師父。”嗣音說得理所當然。
不往心頭那一陣感覺又泛上來了。
從很久以前開始,不往就覺得嗣音是個很難收拾的人。簡單來說,他很難打發。比如有這麽一個人問不往為什麽不開心,不往不想說,那麽她就可以編一個理由,諸如“沒什麽不開心的啊,我只是XXX”或者“也不是吧,就是覺得XXX”,這裏的XXX可以是任何一個說得通又說得服人的理由。
對于不往這樣的人來說,要吐露真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她在本意上,對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期盼過所謂理解,又也許她只是習慣了多年的銅牆鐵壁,唯有如此才覺得安全。
她可以随意使用大大咧咧的語氣,也可以用任何一個膚淺透明的理由來讓別人相信真的沒什麽,但是這招對嗣音沒用。
如果問話的對方是嗣音,那麽除非不往真的說出那個真心的原因,或者說出“我不想說”這四個字,否則,是無法打發嗣音的。這也是為什麽,從前明明是玩得不錯的朋友,YY聊天也不少,但不往始終對他有些發憷。
而這個人,可以做到讓游戲裏萍水相逢的人對他服帖又尊重,顯然不是一般人的手段可以做到。
大多數玩游戲的人,互相之間的關系很簡單。無非是牽扯利益,無非是尋求輕松好玩,除此之外,關了電腦,誰特麽在意你到底是誰?誰又特麽在意這段關系到底能維持多久?也正是因此,游戲裏的恩怨情仇比現實社會更顯得直截了當,只要真不爽了,管你是師父還是團長還是競技場隊友,要撕不過是一句“草泥馬”的事。
不往壓下心頭的感覺,轉移話題說道:“你聲音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你以前沒聽過嗎?”
“不記得了啊,我記得我應該是沒聽過你聲音吧,也幾乎沒有跟你一起挂過YY。”
“我是很少說話。”
“所以嘛!”
“但不是從不說話。”
“噢,那你會唱歌嗎?”
嗣音沉默了會,說:“會一點,很久以前被人說過五音不全。”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聽你唱歌了!”
“不是吧……你真的想聽?”
“是啊是啊。”
“好,那唱給你聽。”
說話間,嗣音的游戲角色下線了,只聽到YY那頭有一陣搗鼓的聲音,響起了音樂。聽前奏,這絕對不是一首不往熟悉的歌。
一會兒,YY響起了一個混響中的磁性男聲,與他平日裏說話的聲音有所區別,但并不大。那感覺好像是他站在一個很空曠的舞臺上獨自唱歌,唱的是一首粵語歌。不往努力聽了聽歌詞,一臉懵逼。
“這是誰的歌?”
“劉德華的,假裝。”
不往搜了一遍歌詞,在他唱完的時候說:“這首歌好慘的樣子,能不能換首別的?”
“慘啊?那這首吧。”
他又唱了一首《一起走過的日子》。
其實這首歌不往也沒有多少熟悉,只覺得在他唱道“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義”的時候,覺得這首歌一定在哪裏聽過。聽他唱着這首歌,仿佛是原聲。
不往忍不住想起從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