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空快步上前,動作利落地用舊軍刀将綁縛着韓隸手腳的繩子割斷,熟練地将繩子緊緊地紮在韓隸的大腿根處,為他止血。
他一邊處理着韓隸的傷口,一邊咬牙切齒地問道:
“這是怎麽回事?”
系統的聲音中依舊毫無情感波動:
“是世界原始的運行軌跡在運作,它會竭盡所能地将人物命運拉回原始的路線,作為智能助手,我建議您盡量不要與其對抗,而是在遵從它的前提下對反派進行思想道德感化……”
“為什麽?”沈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第一,改變人物命運太過困難,三觀矯正員即使做出努力也會被最大程度地抵消,基本上等于白費力氣,第二,如果您真的成功改變了世界軌跡,也會導致接下來的劇情無法預測,後續的進展也會對您的任務不利。反派不會在劇情開始前死亡,所以我建議您,只是簡單地止血其實就已經足夠,接下來您可以在他醒來之後用溫情感化和照顧他……”
沈空打斷了它:“所以……你建議我不要作為?讓他殘疾?”
系統肯定地回答:“是的。”
沈空不怒反笑,他審視了一會兒韓隸因失血過多而慘白的小臉,然後将手穿過他的腿彎,将韓隸抱了起來。
他問道:“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系統的機械音中有着非常明顯的疑惑:“我以為你不會介意?”
沈空冷冷地嗤笑一聲,眉梢眼角都攀上了譏諷的意味:“我只是讨厭你們又想改變人物命運,又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的僞善樣而已。”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在沈空失去耐心之前,他聽到了自己撿到的手機發出了叮的一聲。
他打開屏幕,只見GPS更新了一個地址。
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最近的醫院在二十公裏之外,但是山腳下的村莊正好是其中某個幫派的銷贓地,有許多技術精良的地下醫生,這是骨科醫生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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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色安靜而厚重,仿佛由千萬個睡夢編織而成。
陳醫生正在沉睡,突然間,睡夢中的他感受到脊梁骨後竄起了一陣寒意,令他瞬間清醒過來——冷冰冰的堅硬金屬正抵着他的額頭,濃重的血腥味萦繞在鼻端。
深沉的黑暗中,耳邊傳來壓低的絮語:
“跟我來。”
他當地下醫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這種事情雖然不多見,但是也并不是沒有發生過,陳醫生很快鎮定下來,他翻身下床,跟着男人的引導向外走去。
客廳裏開着的小夜燈發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沙發上的面色慘白的男孩。
抵着額角的槍口逼近了幾分,男人冷淡而隐含威脅的聲音響起:
“救他,錢不是問題。”
接下來的十分鐘裏,陳醫生急匆匆地叫醒了自己的助手,推着昏迷不醒的韓隸進入了地下手術室。
沈空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醫生的客廳,興致缺缺地把玩着掌中的一次性手機。
系統毫無預兆地開口問道:“你知道自己身上只有從綁匪身上摸出來的四十五塊錢吧?”
沈空點點頭。
系統:“……那你剛才說錢不是問題?”
沈空伸了個懶腰,整個人陷到了柔軟的沙發裏:“對啊,沒有錢能有什麽問題。”
系統:“……”
“開玩笑的。”沈空彎了彎眉眼。
他站起身來,然後晃晃悠悠地地走到辦公桌前,毫不見外地打開桌上的電腦,然後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打了起來。但幾分鐘後,沈空的表情卻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他皺起眉頭,在腦海裏問道:
“我記得你說,這場綁架是韓家的繼室策劃的,對嗎?”
系統很快回複道:“是的。”
沈空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說道:“在那個綁匪的假身份名下有個新開的海外賬戶,賬戶裏有800萬美元,在韓隸确認死亡之前尾款應該不會結入,所以裏面的金額應該只是定金,而韓家的繼室家世并不算出衆,即使傍上了豪門,要毫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一次性拿出這麽大一筆錢也着實不容易,所以我查了查這筆資金的來源……”
他微微眯起雙眼:“雖然用了多個海外賬戶混淆視聽,手法也非常隐蔽和精妙,但我還是找到了原始的資金轉出點。”
電腦屏幕上,幾個漆黑的小字觸目驚心:
韓氏控股。
——這筆錢是由韓家旗下的子公司彙出的,而且走的還是公司流水。
這件事就一下就變得不那麽單純了,因為這就說明在繼室下毒手的背後,很有可能是韓家家主的默許,以及再聯想一下劇情中,韓隸出事不久之後,他的母親的家族就出了事,被養精蓄銳,蟄伏已久的韓家鯨吞蠶食,那韓隸被綁架或許并不是一件普通的豪門争寵事件,而是牽涉衆多,謀劃已久的陰謀。
系統那邊一片安靜。
沈空眯起雙眼,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很快将那個賬戶內的金額分批次清空。
在将自己留下的痕跡全部抹除幹淨,确認不會被追蹤後,他關掉電腦,打了個哈欠,重新變回了之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模樣,然後慢慢悠悠地重新坐回到了沙發裏。
等待的時間仿佛格外漫長
沈空雖然知道手術時間會很長,但是他沒有想到,手術進行了整整九個小時四十分鐘。
午間的陽光已經慢慢攀爬上了窗沿,地面的光斑緩慢地向濃深的暖金色過度,地下室厚重的鐵門才終于發出一聲刺耳的轟鳴,打破了房間內近乎虛假的寧靜。
陳醫生一邊走向沈空一邊摘下自己的臉上的口罩,眼鏡上還濺着幾滴已然凝固的血點,他在沈空面前站定,神情半是凝重半是疲憊地:
“情況有些複雜……子彈的位置非常刁鑽,我已經盡力修複腿部受損的關節了,很可能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至于具體情況要看後續觀察……”
沈空冷不丁地打斷他:“他會殘疾嗎?”
陳醫生被他問的一愣,有些遲疑地回答道:“那個,得看你對殘疾的定義是什麽了,如果是癱瘓或者是截肢,那應該不會,但是功能障礙和行走困難是沒辦法避免的。”
沈空點了點頭,伸手從口袋裏摸出那盒壓得癟癟的煙,抽出一根叼在唇邊。
這應該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畢竟在系統傳輸給他的所謂“劇情”裏,韓隸雙腿癱瘓,後半生不得不依靠輪椅行走,現在僅僅是行走障礙,已經是對原始命運非常大的改變了,這也差不多證實了沈空有意試圖證明的猜測——
他微微低下頭,用之前從床頭櫃上順來的打火機點燃了唇邊的香煙。
一點橙紅色的光亮起,焦黑的紙卷邊緣被火光舔舐,淡青色的煙霧朦胧了他的五官。
沈空将香煙夾在指間,擡頭看向陳醫生,問道:“他在哪兒?”
“跟我來。”
陳醫生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樓梯,地下室的面積比沈空猜測的還要大上許多,不止有設施完備的消毒室和手術室,甚至還有兩個相對簡易的看護式病房,而韓隸正躺在其中一間內。
他雙眼緊閉,面無血色,面孔幾乎和蒼白的枕頭融為一體,瘦小的身體幾乎被床單和被罩吞沒,被子的隆起肉眼難辨,只有床邊滴滴作響的機器還清楚地昭示着他的生命跡象。
沈空收回視線,叼着煙,表情淡淡地低頭扯過一張紙,行雲流水地在上面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遞給了陳醫生:
“卡裏有200萬,離開時再付你另外一半。”
陳醫生有些手忙腳亂地地接過紙條,還在愣神之際,只聽沈空繼續說道:
“接下來他還需要什麽特殊護理嗎?”
陳醫生愣了半秒,才結結巴巴地回答道:“那個……剩下的就是換藥和防止感染了,還有一些常規的日常看護什麽的……”
“那我建議你留下藥物和生活必需品和操作指南,然後出去多住兩天。”沈空順手将煙頭掐滅,側頭露出一個微笑:“接下來這裏可能會變得有些……亂。”
看着陳醫生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沈空嘴角的笑意猶如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只剩下一派堅決冷硬。
系統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雖然相處不過短短一天,但是系統已經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棘手,在它服務的所有矯正員中,沈空是最難以捉摸的,他不守規矩,也不按照套路出牌,看上去倦怠散漫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心底仿佛又摸的門清,讓它完全沒辦法辦法緩搞懂他下一步到底想要做什麽。
沈空拉了張椅子坐到病床前,腳翹在床上,淡淡地說道:
“賬戶裏的錢都取走了,但是我卻沒有交差,按照韓家的勢力應該很快就能查到我現在的位置了,如果我之前的猜測沒錯,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進行收尾工作了。”
沈空頓了頓,好心地安慰說道:
“不過沒關系,接下來我只要等到他外公的人趕到這裏就可以了。”
系統:“???”
沈空擡手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面有條剛剛已經發送的信息:
【帶800萬來,買你孫子的命。地址:xxx】
系統:“……”
這,這怎麽看怎麽像勒索短信啊。
作者有話要說: 被空哥娴熟的業務水平驚呆的系統緩緩打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