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早上九點，白雪把準備好的微信截圖發到新加入的群裏，很快收到了回複。
【我有好多小裙子：只能弄到三個名額？那你自己去嗎？不然我們仨怎麽分？】
白雪微微一笑，提着的心瞬間放下。
她用兩個微信號自導自演了一番所謂“自己和娛記的對話”，這種沒有實質性證據的事情，竟然輕易地就讓那三人上鈎了？
到底是她們警惕性太低，還是想要見到偶像的心太過迫切？
【SnowWhite：我當然要去。這種非公開的行程可不是光用錢就能買進去的，得靠人脈，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了。話說，為了那多出的兩個名額，我可是承諾會給對方表示誠意，這就得看你們的了。】
群裏沉默了幾分鐘，白雪一邊吃着早餐一邊耐心等待，想着那三人大概是在小群裏商量對策。
果不其然，最後仍是紅裙子發了話，其他二人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白雪故作為難地和她交涉了一番，最後以滿意的價格把三個名額都賣了出去。她找三人要了登記照，再順便直接要求轉賬。紅裙子原本有些顧慮，打算當天見了面後再給錢，白雪就故作惱怒，說既然不夠信任她就不用合作，又說娛記那邊不收到錢是不會做工作證的。
一來二去，在另外兩位豬隊友的慫恿下，轉賬信息很快到達。
給她們又吃了幾顆定心丸，群裏逐漸沉寂下來。
白雪幹脆利落地退了群，把那三人都加入了黑名單，直接用剛收到的轉賬在C牌官網上下單了一條新款項鏈，指明親自到櫃臺取貨。剩下為數不多的金額，則被她捐給了希望工程。
正打算去最近的商場逛逛，手機忽然收到微博的自動推送。
白雪正想關掉提醒，卻在看到“莫宇陽”三個字後，揚了揚眉點了進去。
【@每日吃瓜速遞：驚爆！莫宇陽深夜穿浴袍送女助理出房間，察覺有人後心虛躲避。[圖片][圖片][圖片]】
看到這完全不符合事實的描述，白雪不禁咋舌。
送女助理出房間？心虛躲避？
……怎麽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有這種事兒？
點開圖片查看，她發現每張圖片上都用煽動的字眼配了解說，完全把事情發生的時間線打亂後，硬生生編造出一個全新的故事。
第一張，明明是莫宇陽從助理手中接過零食袋，卻被寫成了“不舍地挽留女方”。
第二張，莫宇陽直直看向鏡頭，明明是發現白雪沒注意到他而放了心，卻被寫成了“眼神裏滿是慌亂”。
第三張，明明是他剛打開門時的照片，大半張臉都在陰影裏，卻被寫成了“迅速心虛地躲入屋內，不顧獨自面對記者的助理”。
白雪忽然心血來潮，給營銷號發去了消息。
【@白雪拱豬：我看到推送了，你這新鮮出爐的好戲，倒是讓我這個當事人感覺陌生得很啊。這難道不算造謠诽謗？】
【@每日吃瓜速遞：嘿嘿，一看你就是新人。幹咱們這行的，誰會關注真相是什麽？網友們更不會關注。大家只想看到他們想看的，有看點、驚爆眼球的東西，半夜買夜宵什麽的……who他媽cares？像莫宇陽這種陽光男孩，大家就想看到他人設崩塌的那一面，所以你下次拍照記得找好角度，懂了嗎？】
【@白雪拱豬：所以大家喜歡看的是明星的緋聞？】
【@每日吃瓜速遞：其實不止。你要是能排到他們“溜冰”或是出軌什麽的，那就更好了。】
【@白雪拱豬：呵呵，總之是越毀三觀的越好咯。】
【@每日吃瓜速遞：那當然。如果說熱搜上挂着兩個詞條，一個是某明星深夜點外賣，一個是某明星深夜叫//雞，你會點開哪一個？】
【@白雪拱豬：……受益匪淺。下次拍到好東西，我不會忘記大哥你的。】
【@每日吃瓜速遞：讨厭，人家還是個寶寶啦。】
白雪惡寒地打了個哆嗦。
雖然這營銷號幹的不是什麽地道的事兒，但不得不佩服他這種看圖編故事的能力。
可憐的當紅小生不過是讓助理給買個零食，轉眼卻變成了“偷偷約//炮被發現後毫無擔當的渣男”……怕不是從此都得對吃夜宵産生心理陰影了吧？
這條微博的關注度急速上升，短短幾分鐘就登上了實時熱搜排行榜。粉絲們紛紛大喊造謠可恥，路人則抱着“無風不起浪”的心态，已然信了大半。莫宇陽的微博和工作室暫時還沒有回應，估計是公關團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在商讨對策。
白雪不由心虛了一瞬，但轉念間就把不該有的情緒抛之腦後。
能進娛樂圈的人，誰會不想紅呢？雖然她這次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這麽做，但莫宇陽的熱度不是也因此提升了嗎？反正那些圖片也沒拍到什麽，解釋起來也是很容易的事，說不定還能趁機虐粉固粉呢。
莫宇陽應該感謝她才是。
從長椅上站起，白雪戴上棒球帽，低調地到附近商場裏取走新買的項鏈後，很快離開了那一區域。等那三個私生飯意識到上當受騙後，她早就已經消失在人海中了。
白雪随意上了一輛公交車，一路颠簸到某個人潮密集的城中村後，下車找了個公用電話亭。
她先是撥打了父親的手機，鈴聲響了許久，對面卻始終沒有接聽。白雪黑着臉挂斷，懷疑他昨晚又酒醉到半夜，此時恐怕還睡得跟死豬一樣。重新撥打了母親的電話，這次倒是很快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喂，你好？”
白雪張了張口，眼底不禁一陣酸澀。她無聲地做了幾個深呼吸，在對面失去耐心準備挂電話前，終于成功發聲。
“媽媽，是我。你、你在家嗎？”
“……小雪？小雪是你嗎？”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白雪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淚，但很快被她抹去。
“嗯，是我。我剛才給爸爸打電話沒人接，他……和你在一起嗎？”
即便早就知道父母已經分居，她卻仍還抱持着最後一絲希望似的，奢望能從母親那兒聽到不同的回複。
“我……我和你爸已經分開了，你是因為知道了才離開家的嗎？”
白雪不知該如何回複，童年時幸福的生活像一場電影般在她眼前自動播放，結局停留在她十歲時舉辦的盛大生日會，畫面逐漸變黑，字幕打上一個碩大的HAPPY ENDING。
然而她現在才明白，電影或許會有完美結局，但生活卻只能一直往前，誰也不知道曾經擁有的什麽時候就會徹底失去。
“媽媽，先不說那個。”白雪逃避似的故意揚起語調，聲音輕快地說：“你以前不是很喜歡C牌的飾品嗎？我最近找了個賺錢的工作，給你買了最新款的項鏈！我們……要不要見個面？就約在以前最常去的那家咖啡館怎麽樣？”
電話那頭似乎很是遲疑，吞吞吐吐回應道：“小雪啊，你賺了錢就自己留着，媽媽不要你什麽。你找的那個工作靠譜嗎？你可別被人給騙了。聽說現在很多詐騙犯專門騙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年輕人……”
絮絮叨叨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響起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在跟誰打電話？什麽詐騙犯年輕人的……難道是你那個女兒？”
白雪呼吸一緊，立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不、不是她，她自己離家出走了，連警察都沒找到她，我怎麽能跟她聯系上。是……是我在補習班輔導的一個學生，怕他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才勸了幾句。”
母親的謊言讓白雪一陣胸悶。
曾經是和自己最親密無間的人之一，這一刻她卻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離她的生活很遠了。
她是什麽時候有了新的男友？聽這熟稔的語氣，和被對方掌控了生活也心甘情願的态度，恐怕并不是這幾個月才剛認識的吧？
而且，因為沒有考取教師資格證，母親原本只是在教育機構做點打雜的工作，薪水并不是太多。又是什麽時候……她已經有能夠“輔導”學生的能力了？
這還是她曾經無話不談的媽媽嗎？
中年男人很快離開，對面開始匆忙向她做解釋，“小雪啊，不是媽媽故意要騙人，媽媽也是沒辦法，總要開始新的生活。你曾叔叔不喜歡媽媽和過去有太多牽扯，這不能怪他，畢竟你爸爸上次撒酒瘋打了他好幾拳呢……小雪啊，你有難處也可以和媽媽說，你……永遠是媽媽的女兒。”
白雪“啪”的一聲挂上電話聽筒，從包裝精美的禮盒裏扯出那條精致的項鏈。白色的鑽石在金色的挂鏈下微微擺動，因為陽光的照射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面無表情地把項鏈戴在了自己的脖頸上，包裝盒則被随意扔進了身旁的垃圾桶。
無謂的期待，不要也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