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恥下愛(16)
火烤,冰燎。
就像世界上最頂級的牛排,在火上翻滾煎過,再立即密封于冰塊中,凝滞香氣。
這樣做出來的牛排一定很好吃吧,畢竟成本那麽高呢。麥芒一直如此期待着,卻從未考慮過那塊牛排的感受。
直到,她如今成了那塊牛排。
那麽,現在她是全熟了嗎?身體居然,感覺到了一絲絲溫意的舒展。
全熟的麥芒掙紮着睜開眼,霍浔?不,不是。
“大仙,你怎麽來了?”
大仙雙手扭結成一個奇特的姿勢,置于麥芒身體上方半寸處,沿着麥芒的頭部,開始不斷往下。那股舒意便鑽進了麥芒的額頭,往下蔓延,随着其的流竄而滋潤。
大仙顯然能輕易地一心二用,還有閑心回道:“我再不來,你死了,誰來給我完成任務?”
麥芒扯動嘴角,嘴唇上的幹裂扯得撕疼,但她還是忍不住扯開嘴角即扯開幹裂,笑道:“放心吧,我死不了。”
大仙手緩緩下推,推的很慢,像是有極大的阻力。“高燒,是可能死不了,但腦子肯定得燒壞了。我可不想要一個腦子燒壞的傻子來給我完成任務,不對,傻子應該也比你省心點。”
麥芒氣得一咳,胸前一顫。
大仙的手也明顯地一抖,耳根子不由發紅,說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是我......”
“是我記得的任務對象裏表現最......”
麥芒期待地看着他。
大仙:“最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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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答案,麥芒又不由地扯動幹裂了,嘶,真疼,道:“還好不是表現最好的,要不然,我真得懷疑這任務系統就從沒人通關過。”
大仙......
通關?通過關卡?好像真沒......記不清了。
疼痛從頭部開始緩解,麥芒看着大仙的手,忍不住感慨,真是仙手啊,大仙的手啊!說話時也明顯更有力氣了,“大仙,是不是以後除了任務的死期以外,我都不會死了啊。”
大仙白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麥芒沮喪:“原來不是啊,那我還得好好呵護自己的小命。”
大仙:“......覺得困就別說話了,睡一覺,明早起來就好了。”
“我不困......啊。”每吐出一個字,麥芒就覺得自己的眼皮頓時重了一分。最後,話還沒說完,眼睛就已經不受控制地閉上了。
大仙長呼一口氣,将手收回衣袖。看着安安靜靜閉上眼睛的麥芒,突聞......
“大仙,謝謝你。”
大仙一驚,一喜。這聲音是夢呓,還是你不甘寂寞的嘴巴最後的掙紮?唇畔不由勾勒出彎弧,真的是,很特別的存在。
這一覺,似乎很短。大抵不過半夜的時間。
這一覺,似乎又很長。長過了生死之間的奈何橋。
額上感受到一陣柔軟的溫熱。
麥芒睜開眼,正對一雙深棕色的眼睛。
“大仙?”
“大仙”愣住,匆忙地退回床邊,仿佛剛剛從未俯身,問道:“什麽?我......”
又認錯了?這也能認錯?
麥芒堆上恬笑:“大,大鹹雞腿。我剛剛夢到吃雞腿呢。”
霍浔:“......餓了吧,我讓翠濃拿粥進來。你還生着病呢,不能吃雞腿。”
還不讓吃雞腿,果然是霍浔!
麥芒喝着味道還可以的粥,随意問道:“褚淵呢,他人怎麽樣了?”——受傷照顧什麽的,肯定能刷不少好感度。
翠濃看了眼麥芒,看了眼霍浔,再對上麥芒,支吾:“褚管家,他不幸,死了。”
手,一瞬間無力地松開,溫粥灑落在床鋪上。
怎麽會,怎麽可能,他不是男主嗎?
他死了,那自己豈不是只能等死?
霍浔掩下眼眸的暗影,半抱半扶着麥芒,小心地從床上下來,柔聲勸慰道:“也可能是失蹤了,只是我們沒能找到他而已。”
翠濃趕緊收拾床鋪,同時,吩咐底下人再送一碗粥過來。流民堆裏,血肉模糊,哪兒還能分得清誰是誰。就連朝陽郡主的夫君,陳思也......
麥芒:失蹤?對,他肯定是失蹤了!就說嘛,有主角光環的人怎麽會這麽容易挂呢。那,太好了,就是說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刷好感度了?沒辦法嘛,人都找不到,她能有什麽辦法呢?只能吃吃睡了。
想到這兒,麥芒忍不住回了霍浔一個笑容。
霍浔也看着麥芒,勾動嘴角。
麥芒:噫......這笑真難看。放在這麽帥的臉上,都難看。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眼前,秋風起,黃葉落。麥芒腦海中不由就躍出了高考時硬背下的這句名言。若白駒過隙,唉,這白駒肯定還是匹良馬,能被伯樂一眼相中的那種。
三年,五年過去三年了。這三年裏,還包括一年閏年,于是,她只剩兩個平年了。最開始的時候,她不積極地找褚淵,沒找着;後來,積極地找,還是沒找着。如此,只能随遇而安了,她想:褚淵總該是會在一定的時間出現的。
三年前那場流民之亂,是叛軍偷襲了京都的一角,引着流民進入,麥芒所見到的也不過十之一二而已。霍浔确實是被流民困住了,突圍後,便來救了她,只是那時候她已經暈了過去。不是吓的!她麥芒漢子是會被吓暈的人嗎?太醫說了,是失血過多,腦袋不清明,再,又受驚過度,所以才會暈倒的。嗯,主要是額頭上那傷失血過多。
那日,大家都只看到褚淵和流民厮殺在一起,再後來,褚淵就不見了。這樣不見的人,太多太多,只是有的化成了一堆堆不明的血肉,有的還是具能辨認的屍體。陳思,之前還在與朝陽郡主秀恩愛的郡馬,便是後者之一。朝陽郡主她,唉。
黃葉在空中打着旋兒,最終,還是塵歸塵,土歸土。這三年,叛軍興起。當年霍浔口中“不成氣候的叛軍”,據說,一路北下,越發壯大,幾乎要打入京都來。霍浔有意瞞着她,她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心中總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公主,霍驸馬特意命人送來的葡萄酒,嘗嘗?”翠濃身後跟着兩個婢女,一個拎着個小酒壇子,一個托着木盤,盤上放着一對透明酒杯。
“好啊。”麥芒眼睛盯着酒壇子道。
霍浔說好給她釀葡萄酒,結果......第一年說她身體不舒服,還是不适合亂喝葡萄酒。第二年說是大病過後不給喝,可是那時候已經病過了很久了!第三年就更扯了,明明是他自己忙得沒空,還非要說是自己把府裏的葡萄吃光了,吃光了?!現在,第四年,她總算能喝到“傳說中”的葡萄酒了。
紫瑩色的一道細流從壇口處流出來,流到透明色的酒杯裏。酒杯輕晃,紫瑩色便在其間蕩漾,真是好看。
翠濃:“這酒杯可是驸馬特意找來的,說是和這葡萄酒正般配。”
麥芒眼睛随着酒杯而轉,滿意地接過酒杯。輕輕一晃,正要把它倒進嘴裏,還想着,這一杯一杯的,看着是好看。但直接抱着壇子喝,肯定更別有快感。
“公主!”
麥芒被這刺耳的女音一驚,動作一頓,便看到一個神容憔悴的女人沖了過來,最後被翠濃給攔住了。
“翠濃姐姐,是我,小憐。”
翠濃一愣,“小憐?”
麥芒:小憐?那朵疑似小白蓮?
她擡頭看向那個狼狽的女人,好像,應該是的。“有什麽事,說吧。”難道是關于......
“求求您救救褚少爺吧!”
“公主,求求您救救褚少爺!”
真是關于褚淵?
下意識地,麥芒把酒杯先擱在桌子上,問小憐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說清楚。”
小憐神情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他們說褚少爺是叛軍的一個頭子,把他抓起來了,說是要明日午時處決。不可能的,褚少爺怎麽會是叛軍的頭子呢!公主,不會的,求求您救他一命,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您不是也很喜歡褚少爺嗎?”
翠濃:“放肆!”
叛軍頭子,呵呵,叛軍頭子。
麥芒自嘲地勾起嘴角,腦海中很多個點連起來,形成了一條條确定的線,成了一個定面。如果可以,她倒寧願把這些都擦去,什麽都不知道。
但。
明日午時。
麥芒沒有選擇,不,她也許有其他的選擇。但她就是太自私了,自私地想要活下去,奢望着完成任務活下去。
公主府,皇宮,天牢。
麥芒一步步地走下臺階。
褚淵不會是叛軍嗎?
她好想像小憐一樣堅定,那樣,她應該就不會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罪惡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