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糟糠釀酒（16）
怎麽可能！
她昨天還在與青兒說話，還想着讓她住進佛堂來，雖然青兒說還有心願未了，但她想着，過不了多久青兒還是會妥協，會選擇來佛堂的。
想到這兒，麥芒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願？報答？她當時怎麽就沒聽懂呢，她從沒想過青兒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會敢做出刺殺這樣的事情。
夜色已深，麥芒靜站在窗邊，擡頭，月牙被黑暗吞噬得只剩下一條縫，灑出來的月光都是寂冷如寒霜。
自己真的沒想過嗎？
初見面，青兒就那樣的飛揚跋扈，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而她卻跟她說了那樣一番話，也許是将她徹底逼上絕路的一番話。
月光照亮麥芒的臉。
不，自己昨日那番話是無意的，不是有心的！
月光穿過皮囊，照進麥芒心底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明面上光明的，還是不為人知，甚至不為己知的陰暗的角落。
其實，無意還是有心，誰能知道。
次日，陳府書房。
小厮試探着道：“老爺。”
陳美世煩躁地揉了揉眉中，問：“什麽事？”
“佛堂那兒給老爺送來了一串佛珠，說是有安神靜氣的功效。”
佛堂？
陳美世愣了一下，才想起小尼姑來，又問道：“誰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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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原來夫人身邊的丫鬟，紅兒。”
夫人？
這回陳美世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秦蓮香，她還住在佛堂裏。那這佛珠是不是小尼姑給她的呢？“把那串佛珠拿給我看看。”
“是，老爺。”
陳美世坐在椅子上，手裏撚着佛珠。
一顆，兩顆。
這次的事情讓小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一想到她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躲在床尾角落裏哭泣的樣子，他就放心不下。
七顆，八顆。
至于這小尼姑......
十四顆。
還是算了吧。
十五顆？
怎麽還有第十五顆？
陳美世驚詫地又數了遍珠子的個數，還真是十五顆。他從小跟在老夫人身邊，雖沒跟着讀什麽佛經，但對佛珠串子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畢竟被“打”了不少。每串佛珠都是由一定數目的珠子串綴而成的，雖然因為說法的不同，佛珠的數目差異很大，但也沒有串十五顆的說法。不過，倒是有串十四顆的......
這樣想着，陳美世越發覺得手上的佛珠是多了一顆，是嫌擠了些，若是取下一顆，想必就剛剛好了。再轉了一遍佛珠串，果然，他發現其中有一顆不太對勁，手感不對。
陳美世用力一扯，不，還沒用力呢，這顆佛珠就碎開了，飄下一張紙來。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鬓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陳美世看着紙上的字，情不自禁地低聲念了出來。
“曉鏡但愁雲鬓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念着念着，陳美世嘴角的弧度越彎越大，最終一把将佛珠串套在手上。他現在迫不及待地就想去見小尼姑，這詩一定是她寫給自己的。小花她，自然有大夫照顧，他又不會看病，去了也沒什麽用。
只是，這天怎麽還不黑呢！
是夜。
麥芒守在窗邊，一聽到敲窗聲，便立刻驚喜地探出頭去：“你終于來了？”
這麽快就探出頭來，一定是守在窗邊很久了，還有這驚喜的樣子，一定是盼望自己很久了。果然，不管什麽女人都不能一直寵着，得晾晾才能聽話。陳美世心裏充斥着滿足的膨脹感，笑着說道：“你那詩寫的不錯。”
五柳先生李商隐寫的，流傳千年，能差嗎？麥芒害羞地低下頭，小聲道：“那詩你看了？”說完，擡起頭，期待地看着陳美世的眼睛。
陳美世深情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的心意并不比你少。”
麥芒想到正事，故意引話題，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我聽大師姐講，陳府裏最近好像出了什麽事情，你沒受傷吧？你前兩天沒來，我都快吓死了。”
陳美世很感動，但突然又反應過來一件事。
“你，知道我是誰了？”
麥芒一愣，當機立斷，先哭再說，邊哭邊想。
秦蓮香的淚腺及其發達，麥芒只在大腿上稍稍一擰，眼淚就糊了滿臉。
陳美世頓時慌了，手忙腳亂不知道要幹些什麽，伸出手想給麥芒擦眼淚，可麥芒還故意偏過頭去。
“我不問你了，不問你了，你別哭了行不行？我的小心肝呀......”
麥芒：承認？不承認？
現在這情況只得先承認了，再編理由啊。
不，不行。這兒要是承認了，後面的計劃就行不通了，打死也不能認。
兩者吵架不講理的勝，麥芒這樣想着哭着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啊，你是這陳府的主子，陳肖世，我高攀不上你，我，我一個小尼姑配不上你，別平白髒了你的名聲。”
陳美世一愣，啊，哦。他自稱陳肖世的同時，确實也顯擺過自己是這整座陳府的最大的主子。
“我那大哥，平庸不堪，一事無成。在這陳府裏，我一個人說了算。”
思及此，陳美世自動腦補，那一定是小尼姑陰差陽錯将這佛珠給了秦蓮香，讓她交給陳府的主子，這才到了自己的手裏。
肯定是嘛，涵兒一個足不出佛堂，頂多原來晚上偷偷溜出去玩的小尼姑，怎麽可能會認出自己呢？
“瞎說什麽呢。”陳美世扳過麥芒的身子，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你若是願意還俗，我就娶你為妻。你若是不願，我就這樣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聽了他的話，麥芒破涕為笑，嬌嗔道：“你又在胡說了。”嬌嗔完，她趕緊續上計劃，左捏捏陳美世的臉蛋，右看看他的身子，“你真的沒事吧，這幾天你沒來，我也不敢明着問大師姐，只能旁敲側擊的打聽，可大師姐只肯說陳府裏出了事情，怎麽也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美世笑着任麥芒揉搓。
麥芒怕控制不住自己加重力道的洪荒之念，揉搓了一會兒，趕緊收回手來。
“也沒什麽大事。只是我大哥遇人不淑，新收的五夫人心地險惡，嫉妒二夫人得寵，便想要刺殺她，最後也沒能得手，沒什麽大事。”
麥芒環胸抱住自己，身子一抖，“刺殺？好吓人啊。”
“沒事兒，佛言：一切有為法，各自有名，都無我者。我跟人無怨無仇的，肯定不會有人想要刺殺我。這事情沒連累到你吧？”
一切有為法，各自有名，都無我者。無怨無仇？
“沒有，我只是幫着大哥料理。”陳美世回道。
很多個之前被他忽視的聲音從腦海裏一閃而過，不會吧，小花那麽善良。
但是為什麽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都那麽說，還有之前的秦蓮香。青兒寧死也要刺殺小花，這裏面會不會真的有什麽緣故？
可是，小花明明那麽善良，那麽柔弱，平時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不會的。
眼看着陳美世的神色從迷茫又恢複到之前的樣子，麥芒忙接着說道：“你大哥怎麽有這麽多侍妾啊？”
陳美世一愣，脫口而出，“多嗎？”
麥芒驚訝地看着他。
陳美世忙改口道：“男人大都是這樣三妻四妾的，但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的心裏永遠只有你一個。”
麥芒......
“對了，上次的那個漂亮姐姐也沒事吧？”
漂亮？
聽到這兩個字，陳美世眼前一亮，問：“什麽漂亮姐姐？”
“就是上回，跟着老夫人來佛堂的一個漂亮姐姐。她特別喜歡我，還特意點我去給她念佛經聽呢！我也沒給她念多少佛經，她倒是送了我不少東西，人特別特別好。”
陳美世更加困惑了，笑着問道：“你說了這麽多，我也不知道是哪個漂亮姐姐啊，你告訴我她長什麽樣子？”
麥芒食指點着下巴，冥思苦想。小花有什麽顯著的特征呢？愛扭腰，愛甩屁股，愛斜眼看人？
“我也說不清，就是長得很漂亮。對了，她應該認識你大哥！”
陳美世：“嗯？”
“她跟我說，你大哥很花心，收了很多姬妾，還告訴我，他還打女人，打到下不了床那種，嗯，還有好多，我現在記不清了。看她的樣子好像對你大哥很了解。肖世，你大哥真的這麽吓人嗎，怎麽跟你完全不一樣啊？”麥芒說完，真誠地盯着陳美世的眼睛，等他回答。——你說的都是真的，就是都是真的，眼睛裏要冒出真誠的小星星。
陳美世看着麥芒充滿愛慕和崇拜的目光，艱難地扯了扯嘴皮，“我大哥他其實也沒那麽壞了，但确實是不如我，嗯。”
麥芒主動纏上陳美世的手臂，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仰望星空，月亮已經看不下去地躲了起來。她總算是不用再對着陳美世那張臉了，“肖世，你真好。漂亮姐姐還說要幫我，送我出府，可你在這兒呢，我哪兒舍得啊？”
陳美世：幫小尼姑，送她出府？還說了一堆污蔑他的壞話？還是跟着老夫人一起來祈福的？越想他越覺得小尼姑嘴裏的漂亮姐姐，應該是他後院裏某個居心叵測，想要拆散他和小尼姑的女人。只是，那些女人怎麽會知道小尼姑的？！
“肖世？”
陳美世回過神來，“嗯？你說的這麽模糊，我怎麽能知道是誰啊？她是胖還是瘦，高還是矮？”
麥芒擡起腦袋，對上陳美世的眼睛，俏皮一笑，道：“你問的這麽細，不會是喜歡上漂亮姐姐了吧？她人那麽好，又長得那麽好看，你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的，那我不能告訴你。”
陳美世一把又将麥芒摟入懷中，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诶喲喂，我的小心肝呀，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的心裏只有你，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瞎想什麽呢？”
麥芒甜笑着依偎在陳美世的懷裏。
“好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