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糟糠釀酒(3)
柴房外,古井邊。
一襲白色中衣的男子坐在古井邊上,背挺得筆直。他旁邊的女子斜坐在地上,整個姿态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歪七扭八。
麥芒看着在飛舞的衣服堆裏異軍突起的大仙,忍不住又開了口:“大仙,你累不累呀?”
大仙微微側過頭,看着她,疑惑。
麥芒費力挺直背,道:“坐得這麽直啊!”
大仙......我還想問,你扭得如此艱辛,累不累啊!
大仙不回答,麥芒自己接着絮叨:“休息的時候就要有休息的樣兒,這樣你的身體、腦子的狀态才會和工作時候的狀态隔離開來,真正的放松下來。”
大仙聽着她的話,不由自主地就微微彎了腰,感覺好像是還挺不錯的......不對,一定是這具身體的素質不行!大仙質問:“你聽誰說的?”
麥芒瞄了眼大仙又直起來的背,毫不愧疚:“我自個兒說的啊,有道理吧。”
大仙一甩袖子,“一派胡言,謬論。坐就得有坐象!”
麥芒又想到了什麽,側過頭,一雙柳葉細眼盯着大仙。好像,小眼睛确實比較聚光啊。“大仙,你是哪個時代的人啊?”
大仙愣住。
麥芒繼續:“古代?民國?現代?”
大仙想了一會兒,正正經經地回道:“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麥芒:“......那我猜你是古代人。”
大仙茫然:“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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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芒嘚瑟地揚起嘴角:“為何?你聽着像是我們現代人說的話嗎?大仙,你看了那麽多電影,怎麽還那麽古板呢!”
大仙......我那不是看電影,是工作!正經工作!
“你衣服曬幹沒?”
麥芒擡頭看天。
大仙......衣服曬在天上?
麥芒:天快亮了,必須得讓大仙走了,別讓人碰見。
麥芒走到古井邊上抖篩抖篩衣服,七成幹差不多就能穿了,現在......三成幹,不到。但,她還是默默地拿着衣服進了柴房,吩咐大仙道:“你在門外守着,不許進來啊!”哇塞,她居然命令了大仙,而且,大仙居然聽從了她的指揮!
大仙聞言立即從井邊彈了起來,一步一步緊跟在麥芒後面,最後,被麥芒砰通一聲關在了門外。臉頰上剛剛消褪的紅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漫了上來。
柴房內,麥芒循着秦蓮香的記憶摸索,通過自己的笨手笨腳,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耗時不知道多久,總算是穿齊整了衣服。她一邊扣着自個兒外套的扣子,一邊打開門,将大仙的外套遞了出去。大仙接過外套,套在身上,也開始扣扣子。
兩人就這樣一起扣着扣子,麥芒突然覺得有些傷感,問道:“大仙,你以後還會出現嗎?”
“不會!”聲音異常的斬釘截鐵。
麥芒瞬間目瞪口呆,只覺得好不容易來的傷感氛圍頓時一掃而空,擡起頭開始繼續噼裏啪啦:“大仙,看電影陪聊什麽的真的得算積分吧,一分半分的也是情誼啊。而且,這樣才能讓你的積分制看起來不那麽蠢,要都是單一的十分......”
我去!
麥芒眼睜睜地看着一道灰影從院門口飛奔過去。打扮一看就是個小厮,要不要這麽勤快啊,這麽早就來搬柴?
大仙正想着:剛開始的時候任務好像不是單一的十分,什麽時候他嫌煩才全定成了十分的呢?便感受到了麥芒突然的安靜,有些不習慣,問:“怎麽了?”
麥芒低下頭,繼續扣扣子,反問他道:“大仙,你能插手這個世界的事情嗎?”
大仙心想:果然又是一個要幫助的,公式化地回道:“原則上不能。”
麥芒:“那你滾吧。”
大仙......你讓我,滾?!
麥芒自己說完也是一愣,擡頭,果然,大仙面色扭曲,一看,就是要發怒的前兆。“不是,大仙,這是我們那個時代走的一種親近說法,我們小夥伴間經常這麽說的。你看,小夥伴這個詞你也不能理解吧。你千萬別誤會了。”
大仙眼角一挑,瞄她一眼,“那你也滾吧。”
“诶!”麥芒轉身就進了屋,小聲叨叨,“我進屋就這一步,有本事你滾個給我看看。”
大仙離去的腳步一頓,然後,步速加快,越來越快。看着像是,身上衣服皺巴巴的,就整一個逃荒的。
大仙:他絕對絕對不會再來看她一眼!連“電影”都不看!
三日後。
大中午,太陽高照,麥芒是被門外的喧鬧吵醒的,腦子回過神來,趕緊前翻三圈,後滾四圈,搞得一身狼狽不堪後,倚靠在柴禾堆上等着。暗道:這陳美世也真是夠絕情的,晚上宴請賓客,竟一直拖到今日中午才舍得放她出來,不會是等她露個面又真的要将她關回來吧?她麥芒難得來一回古代,可不想只觀光這柴房的一畝三分地。
“夫人,請吧。”
這丫鬟說是“請”,面上可無半點恭敬之色,伸出手好像是想要扶麥芒起來。麥芒可不敢讓她扶,丫鬟要是“不小心”撒了手,受罪的還不是她這小身子骨兒。
麥芒問:“紅兒呢?”
在秦蓮香的記憶裏,與她隔着未鎖的柴門哭泣的除了她兒子陳湛,還有一個婢女——紅兒。紅兒是跟着秦蓮香從秦家過來的陪嫁丫鬟,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對她絕對是忠心耿耿。起碼,是秦蓮香這麽認為。不過,這三日裏她卻是沒有過來,怕是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好像是對二夫人不敬被禁足了吧,夫人回去想必就能看到她了。”丫鬟伸着手,笑吟吟地說道。
下回要是講“笑裏含刀”這個成語,拿她現在這樣子做示範太合适不過了。麥芒手撐地,自個兒站了起來。
丫鬟一愣,眸色陰暗,把手收回去,暗暗地揉搓了兩下。面上依舊笑着:“夫人,請。”
現在這笑叫什麽,對了,皮不笑肉笑。麥芒超到她前頭,歡快地走出了柴房。
她一路上左張張,右望望,诶,這樹長得挺好,在下面乘個涼肯定很舒服,那假山曲徑通幽的,嘿嘿,偷情肯定很方便。偷情?麥芒突然想起了正事,主任務是什麽來着,嗯,哦,挽回陳美世的心。
不過,這任務說法有問題啊,怎麽能叫挽回陳美世的心呢,說得好像他的心曾經在秦蓮香身上過似的。
突然,心裏一陣刺痛,好像萬千根針齊紮在上面似的。麥芒按住心口,眉頭緊蹙,邁不出步子。
丫鬟反超上前,一臉不耐:“夫人,您又怎麽了?在這兒住久了,舍不得走了?放心,你很快就會回來的。”
臉色瞬間蒼白,汗如雨下,漢子麥芒表示她也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身子虛得好像下一刻就會倒下,偏偏耳邊還有個人在不斷聒噪。
腦海裏一幕幕閃過,刺在她的心上。
新婚之時,紅燭搖曳,他細細撫摩她,親吻她的耳廓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夜光之下,吟詩作曲,她躺在他的腿上,他說:“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說,他說,到頭來都成了,他說過。
“蓮香!”
唉,回憶中的聲音還如此清晰,如今卻。麥芒循着聲音望去,立刻驚出一身汗。我去,陳美世!他不陪着他的小花,來這裏幹什麽?麥芒再一細看,小花不正跟在他身邊嘛!
按陳美世的原意,當然是不願意來這種破地方的。可是,誰讓他的小花太善良了呢,不僅不計較秦蓮香傷害她的事情,還非勸他過來看望看望她。不過,現在他可想不起他的小花,眼裏,腦裏都是秦蓮香那捧着心口的柔弱模樣。
他扶住麥芒,罵道:“誰給你們的狗膽!”渾然忘了,她身上的一大半傷可都是拜他所賜。
真特麽惡心!麥芒想掙紮,可是,秦蓮香的身子已經順從地依偎在了陳美世的懷裏。陳美世低頭,“深情”地看着麥芒,她一張小臉蒼白無血色,比以往更添了幾分凋零之美。他想:她急需他的保護。
“好感度,十。”
麥芒被腦海裏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什麽鬼,好感度十,怎麽就好感度十了?她再看了眼小花,确定,原來陳美世就喜歡這種動不動就要死的類型。
她這兒正想着,那邊小花就踉跄着托額鬓了,嬌聲道:“夫君。”隐在袖子裏的手快要絞爛了手帕,她明明是計劃着讓陳美世來看秦蓮香髒臭亂的不堪形象,怎麽她現在只是衣服上沾了點灰,臉蛋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好看了些?秦蓮香本來長得就比她還好看,嗯,一點點,只是被日子磋磨得盡是皮包骨頭,哪個男人還下得去口,只是她這被關了三天反倒還長了肉?
陳美世手上抱着麥芒,眼睛還是擔憂地望向小花。
麥芒“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跟着陳美世看向小花。
咦,這人怎麽光張嘴,不出聲兒啊,實在是有個性!
麥芒腦海裏情不自禁地就響起了雪姨的經典臺詞: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吶!
小白花,你有本事勾男人,你有本事出聲吶!
不過......她偷偷地瞥向旁人,神色都很正常。得,不是這個世界有問題,就是她的耳朵有毛病了,後者的可能性應該還大些。
诶呀,這毛病來得真是太好了,能永遠聽不見小花嬌嗲的聲音,吃的隔夜飯再也不用擔心吐出來了!
麥芒早就不想待在陳美世懷裏了,可偏偏身子跟沒骨頭似的黏在他身上起不來,只得委婉地說道:“夫君,我沒事兒,你快去看看妹妹吧。”——特麽的,不管你幹啥,別抱着我就成。
這聲音實在是太細柔了,麥芒不太習慣,緊跟着就咳了兩聲,清嗓。
陳美世緊張:“蓮香,你知道錯就好。嗓子不舒服就快別說話了,我先帶你回去。”
“好感度,二十。”
知道錯?先前各種“被”針對小花?
還有這好感度,這麽簡單啊,輕輕松松就往上升,那她豈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想到這兒,麥芒臉上不禁帶上了幾分喜色,正巧被旁邊的小花看了個正着。
陳美世一把公主抱,抱起麥芒,麥芒的手自動就勾上了他的脖子,感受到小花殺人的目光,麥芒真的很想說:我也不願意啊,是“手”先動的手。
“夫君,這樣不好吧,我看妹妹好像不太舒服。”——這朵小白花也太不盡職了,到現在還只舍得托着自己的額頭。電視裏不是這麽演的嗎,這種時候就該立即哐當一聲倒在地上了。她遞給小花一個眼神,示意她趕緊把你男人勾走。
小花被麥芒“挑釁”的目光激怒,一跺腳,大聲喊道:“夫君!”
陳美世回頭看向她,說道:“蓮香身子不好,我送她回去後就來看你。”
小花還想再說什麽,看到陳美世眼裏閃過的不耐煩便立刻閉上了嘴,收聲低應道:“夫君,我等你。”仿佛剛剛那個大喊大叫的女人完全是大家的錯覺。
陳美世滿意地點了點頭。
麥芒急了:“夫君!”——混蛋!
陳美世低下頭,鼻尖蹭了蹭麥芒的鼻尖,低聲道:“不提別人,現在只許想着我。”
麥芒:給我一個痰盂,不,十個,我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