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阮岑
沈缙笑了笑,才在阮諾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開口道:“我雖與謝瀾打的交道不多,但是二弟與三弟和他同科出身, 孫裕倒是同他交游甚多, 故而我不會太懷疑他。”
阮諾睜大了眼睛, 有些意外,驚訝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依着他剛剛的表現,她原本還以為他會遷怒謝瀾,沒料到最後居然神來了這麽一筆。
“你不怕壽王開出的條件豐厚, 謝瀾他臨陣倒戈呢?”阮諾故意問道。
沈缙目光沉沉地盯着阮諾,心裏突然不想跟她繼續就謝瀾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只道:“左右如今謝付聯姻在即,壽王只怕也不會安分太久,另外……”
說到這兒的時候沈缙頓住了, 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與阮諾提起另外一個人。
阮諾卻料到了,開口問他:“我父親他還在為廢太子張羅?”阮岑的事情她沒有過多關注,多少還是有些為原身埋怨他,只是如今一個不好牽扯到的就是身家性命的事情, 阮諾還是不太希望阮岑走上絕路。
沈缙颔首, 聲音淡淡的幾乎讓人辯不出他的情緒,只聽他道:“與其說是在為廢太子張羅,不如說是在為他自己。”
這一句話就讓人心驚了。
阮諾一下子就瞪圓了眼睛,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他有……”不臣之心?
最後的四個字阮諾沒有說出口,可是看着沈缙認真的神色便知道是八九不離十了,心裏對自己的這個便宜爹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評說了。
抱着不臣之心難道是要取穆家而代之?
阮諾下意識地就擔心其阮浚和阮澤來。
不知道那兩位兄長如今是個什麽打算了,難道也跟阮岑是一條心的不成?
沈缙伸手拍了拍阮諾的手背,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麽,便開解道:“兩位舅兄還不至于糊塗。”
“可是……若你說的都是真的,将來他們又如何置身于事外?”只怕連她到時候也被牽連,搞不好連沈家也會被連累。
一想到這個可能,阮諾的心裏便愈發不安起來。
沈缙輕笑一聲,笑道:“放心,他不會不給自己的兒子們留後路。”
阮諾翕了翕唇,心并沒有完全放下。
沈缙握緊了阮諾的手,也并沒有多說些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裏沈缙似乎變得格外忙,其實不僅僅是他,沈家幾個在朝為官的除了三房老爺沈俢前以外,這幾日都很忙,便是休沐的日子也都往外跑。
沈家的女人都隐隐嗅到一抹不同尋常的味道,可是身為婦人,頂多也就只能默默擔心了。
阮諾一邊為沈缙裁剪涼衣,一邊聽卿雲說着這幾日外面的一些傳聞,秀氣的眉頭輕鎖,心裏頭說不清是在擔心阮家,還是在擔心沈缙。
這時候菱角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手裏捧着一封信,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這是二門上的小厮送過來的書信,說是相國大人派人送來交給夫人的。”
阮諾放下手裏的剪刀,接過信拆開來看,上面果然是阮岑的親筆手書。
看完了信,阮諾攥着信,心裏有些躊躇。
阮岑在信上言說,明日是阮諾生母喬氏的忌日,言明要她随他一同去喬氏墓前祭拜。
摸不準阮岑的心思,阮諾對着信有些為難,可是轉念一想,虎毒不食子,或許是她想得太多,阮岑或是真的只想祭拜喬氏?
心裏存着疑慮,阮諾本打算等着沈缙回府來與他商量一番再做決定,可是直到夜靜更深沈缙也沒有回來。
阮諾對着搖曳的燭火,嘆了一口氣,決定明天還是依着阮岑的意思赴約,畢竟喬氏是她的生身之母,孝悌不可忘。
到了第二日一早,阮諾換了一身素色衣衫就帶着卿雲出門往城外去,臨行之際只叮囑留下來看屋子的菱角說,若是到了下午還不見她回來,無論如何也要去找到沈缙。
從前阮岑并不待見她,如今突然要她陪着去祭拜喬氏,她心裏隐隐不安,總覺得阮岑怕是被逼到了某種絕路上了。
等到了城外蒼翠山上喬氏的墓前,阮諾一眼便看到身着素衣的阮岑立在那兒,背影顯得有些滄桑和凄涼。
阮諾撇了撇嘴,即使她對阮岑與喬氏之間的舊事一無所知,可單單憑着阮岑對于自己女兒不管不問的态度,她想阮岑應該不至于有多愛喬氏,那麽現在作出這副樣子來是給誰看呢?
扭頭吩咐卿雲在一旁等着,自己提着籃子就走到了阮岑的身旁。
并不開口喚爹,阮諾徑自蹲在喬氏的墓前,将籃子裏祭拜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擺好,心裏卻對阮岑更加不滿了。
說好是來祭拜喬氏,可是阮岑卻兩手空空地來了,這算什麽呢?
阮岑低頭看着跪在喬氏墓前的瘦弱女孩兒,眼底飛快劃過什麽,最後卻歸于一片平靜,半晌他才沉聲道:“聽說你嗓子好了,難道連規矩也忘了?”
聲音疏離冷淡,淡漠得仿佛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可落在阮諾的耳中卻讓她勾了唇角。
“生而養之,孝悌存之,生而不養,呵,相國大人站在我母親墳前說這話給誰聽呢。”
阮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清冷似含着隐隐譏諷,阮岑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大好看了。
“倒真是翅膀硬了。”記憶中這個女兒總是柔柔弱弱的乖順,像現在這樣張牙舞爪的樣子是他從未見過的。
阮岑看着女兒的背影,莫名就想到十幾年那個清冷疏離的身影,他眸光一愣,臉色也變得鐵青。
阮諾背對着阮岑,此時并沒有看到他的神色變化,只是聽到阮岑這話就知道他是生了氣。
若是以往那個女孩兒此時一定會害怕得不成樣子,可是她卻不會。
焚了香,燒了紙錢,阮諾鄭重地朝着喬氏的墓碑磕了三個頭。
“相國大人今日約我出來是為了什麽?”她是不會相信阮岑僅僅只是為了來祭拜喬氏,若他真的有心,喬氏的墓何至于荒草叢生?
阮岑聲音冷冷:“你是不認我這個父親了?”
阮諾看着阮岑,忽然笑了一聲:“我這樣确實是大不孝,但我忘了告訴大人你一件事。”見阮岑看向自己,她嘴角微勾一抹嘲諷的弧度,“你那個乖順的即使你利用她她還會對你心存孺慕之情的女兒早在嫁進沈家後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這墓中人的女兒,所以您也別想着要求我去做什麽。”
一夜思量,阮諾隐約間已經猜到了阮岑今日要她出來的目的,無非是認為自己這個女兒好拿捏,想着借由她的手去達成某種目的。
阮諾不傻,自然不可能任由阮岑算計,與其被他要挾,倒不如一開始就擺明了态度,她不信阮岑還能拿出什麽來要挾她。
阮岑聞言先是一愣,顯然是沒料到阮諾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回過神後,他笑着看着阮諾,笑意不達眼底:“哦,這樣說來還真是為父小瞧你了。”他拂了拂袖子,搖搖頭,“勇氣可嘉,只可惜猜錯了為父的用意。”
阮諾不解其意,只睜大了眼睛盯着阮岑,不遠處的卿雲也立即警惕了起來。
阮岑笑了笑,聲音帶着嘲諷,淡淡地道:“至今沈缙和秦王都以為我是在為廢太子謀劃,可見愚蠢的不僅是廢太子。”他負手背對阮諾,“為父也自知斤兩,不會拿着阮氏一族的性命榮辱去謀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我這麽說,你可明白?”
想起沈缙前些日子和自己說的話,他們都當阮岑是要取穆家而代之,可是從未料想他是在為她人作嫁衣裳,那麽阮岑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一個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阮諾突然開始後悔今日來這兒了。
“世人都認為阮相國是廢太子一派的,卻從未想過您是壽王殿下的人,那麽這樣一來,似乎太子廢手一事也不是解釋不通的。”阮諾最初知道暗害廢太子的人不是秦王的時候也是有些意外的,可如今聯想阮岑這一番話,若是阮岑早就投靠了壽王穆傾霄,那麽廢太子為何會被圍困山中就不難解釋了。
身邊最信任的人誘他走上絕路,阮諾突然有些同情那位被幽禁在景陽宮裏的廢太子了。
阮岑笑了:“你倒是機敏。”能這麽快就猜到他是壽王一派的,想來他還是有些小看他這個女兒了。
“你難道就不怕我把這些告訴沈缙和秦王?”阮諾皺眉。
“呵,你以為你來了還能再回去?”阮岑冷笑,“我想,拿你跟沈大将軍做個交易他應該會很感興趣。”
沒料到阮岑會如此不顧父女親情的阮諾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暗中朝卿雲比劃了個手勢以後,她才勉強維持鎮定道:“相國果然是深明大義。”能出賣女兒出賣的這麽幹脆利落,真是不簡單。
阮岑這次卻并沒有被激怒,只淡淡道:“你那丫鬟走了去通風報信會省了為父很多事,倒也便宜,跟為父走罷。”
阮諾并不想受制于人,聞言反問道:“您就這般篤定我會跟着您走?”
阮岑:“……”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阿扇看到結局在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