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試探
應付完難纏的阮岑以後,沈缙信步來到了萱草園,才進門便覺得這院子有些安靜的過分。
難道人沒來這兒?
沈缙微微蹙眉,待聽到珠簾輕響的聲音,擡頭便看見月荷從屋內挑簾出來。
沒料到沈缙會跑來萱草園的月荷看到他先是一愣,回過神來以後立即走上前屈膝行禮:“見過将軍。”心裏則盤算着要不要揚聲提醒一下阮諾。
就在月荷要開口通報的時候,沈缙擡手止住了她,而後在月荷詫異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慢慢地踱進了屋子。
書香撲鼻不似閨房,這是沈缙對這間屋子的第一印象,他目光游弋,轉眼便落在窗前的身影上。一身淡紫色衣裙,秀發輕绾,那一支翡翠滴水發釵映着陽光熠熠生輝,愈發襯得佳人如玉。阮諾無疑是絕美,這一點沈缙在洞房花燭夜挑開喜帕時便已經知曉,只是這會兒卻仍然教他看呆了。
“喵嗚~”
一聲貓叫響起,沈缙驀然回神,目光收回落到腳邊雪白的一團上,嘴角隐隐一抽。
這只貓兒是吃什麽長大的,怎麽肥成了這般模樣?
沈缙的目光并不和善,可滾滾一點兒也不怕,反而十分親昵地蹭了蹭了他的腳,又長長地“喵”了一聲。
“……”
阮諾雖然對着棋盤發呆,可是這邊的動靜她還是察覺到了。擡頭看過來,發現沈缙長身玉立在那兒時她有點兒意外,可眼角的餘光瞥到地上那明明是只貓卻十分狗腿的滾滾,也忍不住眉頭一跳。
這只肥貓以前也沒見過沈缙,怎麽就那麽親近他,反而對她敬而遠之呢?難道它還能分出誰的大腿更粗不成?
阮諾對滾滾的好感越來越低了,連着對沈缙也懶得搭理,只是迎着他沉冷幽深的目光,她卻覺得頭皮發緊,只得站起身來朝着他行了個萬福禮。
小姑娘神态的變化一絲不差地都落入了沈缙的眼中,他嘴角一勾,彎腰提溜起地上的滾滾,朝着阮諾挑眉問道:“這是你養的貓兒?”
猜不透沈缙的意思,阮諾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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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帶回将軍府去?”
“……”才承認了那是自己養的貓兒,阮諾也不好否認,只能繼續點頭。但是說實話,她真心不想把這只小白眼貓兒帶回去放在身邊,不然哪天被撓了她都不知道。
沈缙看了一眼阮諾,又看了一眼耷拉着腦袋的滾滾,嘴角輕扯,才微微松開手,滾滾就掙脫了鉗制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屋子。
“有趣。”
沈缙意味不明地說了這麽一句,擡步走到阮諾跟前,目光悠悠地落在棋盤上,只一眼他就伸手從棋缽裏拈了一枚白子擱到棋盤上,原本的棋局就情勢大轉,黑子頓時就成了無氣狀态。
“先前聽你父親提起你最擅棋藝,不如對弈一盤如何?”
清冷中帶着磁性的聲音響起,阮諾才緩緩地收回驚訝的目光,她眨眨眼睛,打心眼裏想要拒絕,可是手舉到半途看到沈缙眼中的玩味就又收了回來。
阮諾轉身坐下,伸手把裝着白子的棋缽推到桌子的另一邊,朝着沈缙做了個“請”的動作。雖說擅長棋藝的是那個阮諾而非她,但是常言道輸人不輸陣,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教這沈缙看輕了去。
将白子放到阮諾跟前,自己取了黑子棋缽,沈缙掀袍落坐,淡淡地道:“你執子先走,每局我讓你三子,三局兩勝如何?”
本以為阮諾肯定會點頭同意的沈缙意外地看到對面的小姑娘搖了搖頭,然後他茫然地看着阮諾朝着他比劃了一會兒,才略顯尴尬地開口道:“你的意思是?”
沈缙看不明白她的手勢,這自然是在阮諾意料之中的,可是她還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朝着沈缙歉然一笑,随即就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案前取了筆墨紙過來。
“既是對弈,當要公平,何來讓子一說。”
娟秀的簪花小楷筆法古樸肅然、體态自然倒是頗具幾分東晉衛夫人的遺風,沈缙看完之後眉峰一跳,心裏對自己的這個小妻子的認識不由又被刷新了。
“好,不讓便不讓罷。”沈缙拾起棋盤上的黑子放到自己跟前的棋缽裏,淡淡地道,“既如此,你還是執白子先走。”
對于這個提議阮諾自然是不會再繼續推辭的,畢竟她只是個半吊子,之前說那一句已是賭氣,這會兒到底不再自我勉強了。
幾個回合下來,阮諾看着棋盤上迅速落于下風的白子撇了撇嘴,對面這人還真是說不留情就不留情!
最後一個活眼被堵上,阮諾擱下了夾在兩指間的白子,取過一旁的筆和紙,信手寫下四個大字:再來一局!
沈缙沒有說什麽,只是伸手取下棋盤上的棋子,一局重開的時候才挑眉問阮諾:“這一次可要我讓你三子?”
話音落下,一張紙又送到了他的眼前,上書行雲流水兩個大字:不要!
倒是有骨氣。
沈缙右手手指微曲,目光幽深地看着對面的阮諾,半晌才收回視線,淡淡地道:“那就繼續吧。”
“……”
三盤棋結束後,沈缙站起身來,聲音清冷中帶着三分探究,看着阮諾道:“看來傳言并不可信,阮三小姐的棋藝也不過爾爾罷了。”他想起當初他親娘拿着阮諾的畫像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被殺的片甲不留的阮諾聽到他這麽一句嘲諷的話,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沈缙,桃花眼裏流露出一絲憤懑,随即別開臉,輕輕地哼了一聲。
恃強淩弱、蠻不講理。
先前阮諾還以為沈缙是為了緩和二人的關系才和她對弈,到了這會兒,她聽着他話裏的譏諷之意,心裏頓時就窩了一團火,發不得只能別開臉。倏爾,阮諾的眼底劃過一笑意,她拿起筆,垂眸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沈缙說那話的時候心裏是存了幾分試探之意,這會兒見阮諾又低頭寫字便生出幾分好奇來。
“将軍只知傳言不可信,卻不知眼見不一定為實,當日的事情将軍從未容許阮諾辯駁半句,這是否有失公允?”
阮諾雖未寫明是何事,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沈缙看完後微微蹙眉,半刻才開口道:“你這話是何意?”
阮諾卻不應,只靜靜地盯着沈缙看,最後嘴角一勾,低頭在紙上繼續寫道:“如果我說當初推人的并不是我,将軍可信?”
沈缙面色一冷,皺眉道:“不是你,難道是姜雨柔陷害你不成?”
“将軍既然不信,阮諾多言無益。”寫完這一句,阮諾随手擱下筆,擡起頭迎上沈缙微微詫異的目光,眼底一片冷靜再無絲毫唯諾與慌張。
之所以會提筆問沈缙,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他究竟又沒有半點兒是非觀念,這會兒看他的反應,阮諾想,那個姜姑娘在他心裏的分量倒是不輕。
與沈缙對視了一會兒,阮諾靜靜地收回了視線,而後側身繞過沈缙,擡步就向屋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沈缙看着阮諾的背影越走越遠,整個人眉峰緊皺,想起方才阮諾清淩淩的目光,他第一次在心底暗問自己,難道真的是他誤會了她?
……
出了屋子以後,看到蹲在秋千架前逗滾滾的月荷,阮諾嘴角噙了一絲笑意,蓮步輕移就朝着秋千架走去。
本來還任由月荷揉腦袋順毛摸爪子的滾滾注意到走近的阮諾,立即就躬起了背露出一副防備的姿态,“喵~嗚~”
“這是你主子,真是小白眼狼,再這樣就不給你吃小魚幹了。”月荷伸手給滾滾順毛,一邊仰起頭看着阮諾,疑惑道,“小姐你說奇不奇怪,滾滾以前最粘您了,今兒這樣實在有些反常啊。”
阮諾看了一眼滾滾,心裏思量着這只小肥貓倒是個識主的,一時有些感嘆又有些無奈,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消去滾滾對自己的那一份防備,不然指不定就讓月荷察覺出什麽來了。雖說她打心眼裏不想欺騙月荷,可是卻不得不多顧慮幾分,畢竟借屍還魂什麽的實在太過詭異,若是讓人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可不就得惹一身麻煩了?
可是于阮諾而言,怎麽應對滾滾這只貓兒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她朝一臉疑惑的月荷扯了扯嘴角,伸手比劃道:“我覺得滾滾這是在嫌棄我了。”擡起袖子,皺着鼻子嗅了嗅,才又繼續比劃,“貓兒的鼻子靈,我身上的藥味兒只怕它不習慣呢。”
仗着滾滾看不懂手語說不出人話,阮諾表現得一派從容,至少月荷看明白後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甚至還點頭表示理解。
“……”看着月荷懵懵懂懂的樣子,阮諾險些要笑出來,可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只伸手又比劃道,“你替我拿一些小魚幹來吧!”
聞言月荷的眼睛一亮,有些興奮地道:“對啊,滾滾最愛吃小魚幹了,您拿魚幹來賄|賂它是再好不過了,小姐您真厲害!”
趴在地上的滾滾生無可戀地“喵嗚”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滾滾:拿小魚幹就想收買我?未免太小看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