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便是大紅色的錦帳,上面還有金絲繡線繡着戲水的鴛鴦,空氣裏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靜靜地彌漫,阮諾不由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天生的敏銳讓她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此時此刻她身處的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那麽,這是哪兒?
懷着這樣的疑惑,阮諾擡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古色古香的精致陳設,喜氣洋洋的大紅囍字,以及梳着雙丫髻的陌生小姑娘……
阮諾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兒疼,這裏根本不可能是她的閨房,分明是間婚房啊!
“夫人?”那丫鬟見她醒來,面上滿是驚喜之色,“夫人您可算是醒了,都快吓壞奴婢了……将軍他方才還打發人來問了呢!”
将軍?
看着眼前這丫頭的模樣,阮諾有些許茫然,想要開口解釋自己不是她口中的勞什子夫人,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
那丫鬟似是發現了阮諾的意圖,連忙出聲勸道,“夫人,我知道您這會兒難受,可是您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呢,……”
阮諾覺得自己的喉間似有烈火燎燒,疼的緊,想要說話竟是發不出半點兒聲音來?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慢慢湧上心頭,阮諾的秀眉微微蹙起,這裏的陳設精致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家可有的,陌生小丫頭擔心的神色也不像摻了假,可這四周卻沒有任何東西是她熟悉的。若是說她已經出嫁了,可是依着那戶人家的家底也根本不可能置辦出這樣精致奢美的新房……所以說,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阮諾松開攥着月荷衣袖的手,無力地支撐着身子,環顧眼前陌生的一切,只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疼得緊,而之前發生的事情也在這一陣暈眩中回到了她的腦海裏……
身為皇商世家之女的阮諾在昭國京都聞名,依靠的不僅僅只是那舉世無雙的容貌,更多的是因為她算得一手好賬。無論是多麽紛繁複雜的賬目,她只要粗略的看一眼便了然于心,因此從十二歲起便跟在阮家老爺子的身邊做生意。當時京都裏就流傳着一句話:“皇商阮家之所以蒸蒸日上,靠的就是這個活算盤大小姐。”
等到阮諾及笄以後,登門求親的人家幾乎要把阮家的門檻踏破,可是阮家老爺子哪裏舍得這麽早就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出去?故而一拖再拖,阮諾便待字閨中一直到了十八歲。
在阮諾十八歲生辰的這一天,她和庶姐阮心一起出門游玩,路上偶遇了一個書生。回府後不久,那書生便遣媒往阮家提親。阮老爺子本來還不想答應的,可是那書生卻提出甘願做個上門女婿,這才讓年近半百卻膝下無子的阮老爺子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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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文采風流,相貌不差,也算與美貌無雙的阮諾天生一對,因此他們的婚事一時之間在京都裏倒是傳作佳話。
可是在大婚前半個月,京城裏卻突然謠言四起,謠言的內容無一不是關于阮家大小姐阮諾的。
“那阮家大小姐不僅是才貌無雙,這風流性子也是……啧啧啧……”
“誰知道看上去天仙兒似的人物私下裏居然這麽放得開,噫,也不知道她裙下之臣有多少呢!”
“……”
茶前飯後,閑言碎語是怎麽難聽怎麽說,不外乎是指責阮家大小姐行為不檢點,一面招了京城最有才學的士子,一面又和別的男人有染。
阮老爺子聽說以後拍桌怒不可遏,反倒是當事人阮諾一派淡然,她笑笑說:“只是流言罷了,若是那謝公子真因為這個退親,也算是我阮諾瞎了眼。”
在阮諾看來,時間是讓流言沉寂的最好利器,可是卻沒料到在謠言甚嚣塵上的時候被人一把推進了水井裏……
原本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沒想到自己竟然碰上了借屍還魂這樣的奇事,阮諾不由苦笑一聲。回想起被推下水井時看到的那張俏臉,她心底驀地生寒,那是她素來親近的庶姐,可沒料到最後送她步上黃泉路的會是她!
阮諾捂住臉,有些痛苦地想: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究竟是為了什麽,庶姐居然要親手把她推下深井?
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閃過,阮諾的目光裏流露出一絲彷徨。
難道是為了謝公子?
是了,那一日出游邂逅謝公子以後,阮心便一直心不在焉的。而在她和謝瀾定下婚事以後,阮心更是變了許多。
所以阮心是為了謝瀾才故意捏造那些謠言去毀壞她阮諾的名聲,然後又趁着謠言沸沸騰騰的時候将她推下深井造成她心虛自殺的假象?
阮諾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再活一世也好,最起碼不用再去苦惱如何面對上輩子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的境遇,只是這一世的處境似乎也并不樂觀呢?這喉間的灼痛感不正說明了一切麽?
一旁的月荷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阮諾的神情,見她一會兒面露痛楚之色,一會兒面色慘然,最後所有的神情都化作苦笑,月荷方才小心翼翼的小聲說道,“夫人……你不要想那麽多,将軍他也只是一時生氣罷了,你可不要……”想不開啊……
阮諾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安撫性地拍了拍月荷的手,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沒有什麽事,并試着用手勢讓月荷退下。
房門被掩上,阮諾沒有起身,反而直接又躺下來,她從來都是一個随遇而安的人,如今自然也是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之前這副身子是誰,遭遇過什麽,既然現在靈魂是她阮諾,那她便要按着自己的方式活下去,這一世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陷害自己了。
一陣倦意襲來,阮諾合上了眼又繼續睡了起來,到最後吵醒阮諾的是屋外的說話聲。
“回将軍,主子昨日傍晚時分醒過一次,後來又睡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月荷的聲音弱弱的又帶着幾分畏懼,似乎和她對話的人來頭不小?
等等,将軍?那不就是這副身子的夫君?
阮諾一激靈,所剩的一點兒睡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忍不住側耳去聽屋外的談話,卻只聽到那個所謂的将軍淡淡地“嗯”了一聲……
阮諾無趣的撇撇嘴,卻聽見房門“吱嘎”一聲被打開,緊接着便有腳步聲靠近。
有些緊張地攏了攏身上蓋着的被子,阮諾面朝裏閉上眼睛,呼吸也跟着清淺平穩下來,盡量控制住自己現在的緊張情緒,畢竟她現在對這副身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以不變應萬變了。
沈缙并沒有走到床前,只是在不遠處的桌邊落座,神色莫辨地看着床上女子的背影。
阮諾等了半晌也沒見屋子裏有半分動靜,正疑惑自己方才是不是幻聽了,想轉過身看一眼現在的狀況,這是一個清冷的聲音卻驀然響起,正是那沈缙。
“我知道你醒着,所以接下來的話你給我好好記着,不管你身後有多大的靠山,也不管禦旨賜婚如何,只要你再在沈家胡作非為,即使是十個阮相國府,我也能讓其一朝覆滅!”
背對着沈缙的阮諾撇了撇嘴,虧她剛剛還以為這個人是好心來看自己哦不是這副身子的主人,沒想到卻是來警告自己的?底線、阮相國府?看來原來這身子的主人應該是借着家裏的勢力強行嫁進這勞什子将軍府的,而這個将軍真的是不喜歡自己的夫人啊。
如此這般,原主的香消玉殒也是跟這個将軍有關?啧啧啧,倒真是個心狠的人!
阮諾感受着喉間的灼痛感,最終還是放棄了起身,繼續閉着眼睛假寐,直接将沈缙晾在那兒。
沈缙本以為說完這句話後,依着床上人唯唯諾諾的性子必然不敢再繼續裝睡,可卻沒料到阮諾居然緊了緊被子又繼續“睡”了。
沈缙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陰沉的臉色讓端茶進來的月荷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自家主子,又看了一眼背影漸遠的将軍,月荷摸了摸頭,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睡着覺怎麽也能惹怒将軍啊?
轉過身未曾料到方才還在睡覺的阮諾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月荷一晃神手中的茶盞就直接落在了地上,落地開花。
“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月荷連忙跪在地上,暗惱自己粗心。
阮諾伸手将月荷從地上扶起來,在月荷詫異的目光下甚至用衣袖撣了撣月荷裙擺上的灰塵。
“夫人……”
阮諾扯了扯嘴角,用手勢對月荷說,“你不用驚慌,我沒事。”
月荷說不出眼前的主子哪裏不一樣了,但就是感覺發生了變化,看了阮諾的手勢之後,松了一口氣,“我先去重新沏一壺茶,馬上就來收拾!”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看着月荷跑遠了,阮諾的嘴角耷拉了下來,這丫頭能看懂自己的手語,說明這副身子的啞症恐怕也不是一兩天的症狀,難道是先天不足?
阮諾張了張嘴,那熟悉的灼痛感再一次傳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着屋外的藍天,阮諾打算等月荷回來後把一切都問個明白,就算是借屍還魂,頂了別人的身體和身份,也不能活得稀裏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