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據胡蝶所說, 家屬小學裏, 他們“那一堆人”都來英才念書了。
開學沒多久，方棠便見到了小卷毛的劉明洋。
不知道用了什麽理由，把胡蝶叫出去。
等胡蝶回來教室的時候，外面有人暧昧地起哄。
方棠透過玻璃看了一眼。
劉明洋身邊圍着好幾個男生，豎着大拇指擠眉弄眼, 用看大人物的眼神看他。
這個年紀，有個關系好的漂亮女生——而且，疑似“女朋友”的女生, 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劉明洋和小時候一樣二，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腦袋, 大搖大擺回去樓上。
他在十一班。
公認的最差班。
因為十一班沒有一個人是考進來的, 全是靠交錢。
江簡也在這個班。
然後, 林澈是全免生。
徐思齊分數剛剛上線，他爸媽在林澈家借了一筆錢，勉強湊夠建校費，咬着牙把他送了進來。
“文婷呢？”
方棠有天突然想起這個叽叽喳喳的女孩，有些好奇。
顯然胡蝶并不把文婷算作“他們那堆人”。
她想了半天, 才皺着眉，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她可能在對面的紅星中學吧。”
可能吧。
方棠突然想到小學開學那天。
看着孩子們一個個走上講臺, 大家都覺得, 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個。
後來長大了, 漸漸明白。
無關特殊與否, 只是, 每個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個體。
學校對她們進行了一輪篩選，然後給了她們現實的一棒。
那麽多不同的人，能存活下來的，只有優異的人……
她嘆了口氣。
***
劉茜對黎鳴有着奇怪的态度。
在宿舍的時候，瘋瘋癫癫展示她對黎鳴的窮追不舍，時常神經質地懷疑，黎鳴同樣對她有意思。
可到教室的時候，她一句話都不敢和黎鳴說，讓他交個作業什麽，磕磕巴巴半天，才能把話說完。
她經常會搞些明星的貼紙啊、小零食啊，塞給方棠，讓方棠轉交給黎鳴。
但又不讓方棠說，是誰送的。
方棠把東西一股腦堆在黎鳴桌上，他略擡眼瞟瞟，不置可否說聲“謝謝”，然後來者不拒。
“你知道是誰送的麽？”
方棠問。
黎鳴頭也不擡：“知道。”
等方棠坐下，他笑眯眯說一聲：“你送我的，對不對？”
方棠驚得重新跳起來！
黎鳴托着腮，沖她笑得賊壞。
“你做夢吧。”
她皺一下鼻子，嫌棄他：“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不知道。”
他燦燦爛爛回答。
騙人。
方棠扯了扯嘴角。
絕對知道。
劉茜經常把黎鳴認定為白馬王子級別的人物——就是成績差了點。
長相不說了，絕對過關。
才藝……唱歌跳舞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不過，沒關系，敲一下三角鐵的能力還是有的。
最關鍵的是，性格好，家世好。
爸爸是銀行高層，媽媽是法官。把他教得謙虛禮貌，陽光開朗。
黎鳴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全占齊了。
即使劉茜把他說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可方棠看着黎鳴的時候，還是不可控制想起一個詞來。
——小纨绔。
他們都喜歡笑，笑起來都一排小白牙，都一副陽光燦爛的樣子。
可他又和林澈完全不一樣……
她皺了皺眉，迅速把林澈這只皮球踢出去。
總之——
不管你能不能适應，初中的生活已經裹挾着人滾滾前行。
哪怕不适應也得逼着适應。
就像方棠漸漸接受了劉茜等人的“不純潔”。
漸漸和黎鳴能聊開玩在一起。
黎鳴的幾個死黨還會嬉皮笑臉湊過來把她喊成“小棠棠”套近乎，然後被她板着臉拍遠。
至于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想到林澈。
單純因為，他晃悠到面前了。
林澈和小時候帶隊回家的樣子一樣，抱着個冊子，問班長：“你們班為什麽缺了兩個人？”
廣播裏的女聲铿锵有力地念：“第二節 ，擠按睛明穴——”
悠揚的音樂響起。
班長回頭看一眼，吐下舌頭，小聲說：“可能，可能上廁所去了。”
一想到四班岌岌可危的班分，班長又一臉谄媚。
“……你別記名好不好，我們班最近扣分太多了，再扣兩分，就成全校倒數了。”
林澈笑笑，很好說話：“我不記。”
班長放下心來，小聲拍馬屁：“還是你好，通情達理。”
林澈蹲下身。
桌子擋住他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略垂的眼睛。
他抿了抿嘴。
“但我忘記和你說了，你們班今天不歸我管。”
“我就随便過來溜達溜達，我負責樓上呢。”
“你要不現在去把你們班那倆人叫回來，我在這裏替你做眼保健操？”
班長嘴張得能塞雞蛋！
反應了一秒鐘，火速站起身，朝着廁所方向奔過去！
林澈咳嗽一聲，沒有任何解釋，自然又正派地在班長位置坐下。
方棠聽着斜後方的動靜。
林澈只有進來的聲兒，沒有出去的聲兒。
走廊上風風火火一閃而過的反而是他們班長。
搞什麽呢。
她胡亂想。
突然，撐在桌上的手臂被同桌撞了撞。
她揚着尾音“嗯”了聲。
黎鳴沒頭沒腦地和她說：“你念三次月亮！”
方棠從活動的手指縫隙間瞅他一眼。
黎鳴很活潑，眨巴眨巴眼睛，不停唆使她：“念嘛念嘛，三次月亮！”
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方棠故意沉思一會兒，欣賞了遍黎鳴哀求的神色，才念：“月亮月亮月亮。”
黎鳴心滿意足：“現在，念三遍月餅。”
“月餅月餅月餅。”
黎鳴腦袋一歪：“快問快答！後羿射的是月亮還是月餅？！”
啥？
她想也不想：“月亮！”
一點難度都沒有好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的是，黎鳴眼睛一彎，眼保健操也不做了，拍着桌子狂笑起來！
方棠疑惑地瞪着他。
沒錯啊，自己沒有說錯成月餅吧。
她橫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那麽嚣張：“你笑什麽？”
黎鳴還在“哈哈哈”個沒完。
她臉一虎：“黎鳴！”
黎鳴搖了搖頭：“小棠棠啊，你成績是好，就是沒什麽常識。”
她略略扭過頭飛快看後面一眼，壓低聲音：“別叫我小棠棠！”
她很嚴肅。
黎鳴一副惡作劇成功的壞勁兒，啧啧着感嘆：“後羿射的是太陽，不是月亮。你是不是傻？”
方棠愣了愣。
“黎鳴——！”
她惡狠狠喊他名字：“你竟然整我，你完蛋了！”
她伸出手，推他一把！
黎鳴紋絲不動，背過身去：“別別別，開個玩笑，哈哈哈哈！”
他似乎很開心，笑聲沒停過。
背過身去之後，還隔着走道，一邊假模假樣做眼保健操，一邊和對面男生偷偷說：“欸，我告訴你，剛才方棠竟然說……”
“黎鳴！”
方棠又推他一把。
“紀檢部還在這裏呢，你要不要班分了？”
黎明充耳不聞，繼續和對面說話：“方棠說……”
她趕緊再次推他讓他閉嘴！
一把不奏效，就多推幾次！
然後。
在第三次伸出手的時候，手掌觸到一塊格外與衆不同的軟綿綿的肉。
堅硬的骨骼沒有抵在手心。
她微微一愣。
反應過來，驀地收回手！臉上橫豎寫滿尴尬二字！
黎鳴身子一僵，轉過來，瞪大眼睛看向她。
“對不起，”方棠立刻認錯，“我不是故意的。”
黎鳴摸摸剛才被她碰到的——屁|股最上方的一塊肉，臉上詭異地紅白交錯。
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說：“方棠，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能……”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棠打斷他：“閉嘴吧你，我不想聽你說話了！”
黎鳴傻了半天，“噗嗤”，再次笑出聲！
“你真好玩。”
他評價。
眼保健操做完，班長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回來了。
班上的人一個都沒少，也一個都沒多。
林澈大概坐了一會兒就去檢查下一個班級了吧。
她盯着外面人來人往的走廊。
很不自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