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蘭陵千古恨
人就是這樣，總是容易因為喜歡的人而生氣，但只要他稍微哄上幾句，心情立刻多雲轉晴了。我暗罵自己沒出息，幾句甜言蜜語，居然又好了。
宇文邕跟我說：“小語，裳兒剛剛有身孕，心情起伏不定，顧及她的心情，稍微緩上一陣子，待他胎像穩定了，朕再冊封你。”
我點點頭，道：“小語不在乎一朝一夕，來日方長，小語正好趁着現在多玩幾天。”
他心頭有些愧疚，聽我這麽一說便放心多了，他道：“明天朕教你騎馬，長安郊外寬闊，朕要出去放放風，就我們兩個。”
一聽到騎馬，我頓時來了興致，開心的點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上一身舒适騎馬裝，将前面的頭發挽起來，後面的頭發披在兩肩，英武帥氣，不讓須眉。許久不踏出宮門，這一出來，我歡呼雀躍，幾乎要跳起來。
宇文邕親自教我騎馬，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宇文邕與高延宗對我最大的不一樣。鹽粽子以前帶我出去遛彎兒，都是與我共乘一騎，讓我有種被保護的感覺。宇文邕則不一樣，他要教會我騎馬的本領，一人一騎，并肩而馳。
宇文邕給我挑的小白駒很溫順，幾天之後，我已經敢騎着馬跑一丁點路了，只是每次馬兒跑的稍微有些快，我就立刻抱緊馬脖子，囧樣子引得宇文邕哈哈大笑。
每天宇文邕都會帶我出去騎一會兒馬，一兩個時辰後再帶我回來。這樣的待遇，如果放在後宮，已經算是“極盡榮寵”了。
當我又興沖沖地跑去未央宮，如約與宇文邕一起出宮時，卻聽見裏面傳來獨孤善的聲音，自從宇文護被扳倒之後，獨孤善越來越受到皇上重視，被皇上授予“大将軍”的頭銜，是皇上最信任倚重的武将。周國軍政之事，我不該多加參與，更不能去打擾，崔公公朝我示意一下，我便站在禦書房外，靜靜地等着。
我沒有特意去聽他們談話，不高的聲音卻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微臣認為，齊國根基穩重，這幾年齊國的幾個皇帝一個比一個昏聩，已經把多年積攢下來的國力都掏空了，齊國現在是外強中幹。我周國內患已除，皇上要拿下齊國，相信指日可待。”獨孤善道。
“幾年來，我們與齊國大大小小不下幾十戰，我們吃虧不少，你說這是為何？”
獨孤善沉吟道：“因為有……蘭陵王？”
我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是啊，蘭陵王這樣的大将，可遇不可求，偏偏被齊國給碰上了。齊國不只有蘭陵王，還有斛律家族的世代武将，高緯昏聩，百官卻對他忠心耿耿。我周國內禍剛剛平複，正是需要人心穩定的時候，出兵齊國還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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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聖明。蘭陵王骁勇善戰，以一敵百，皇上滅齊國乃是早晚之事，微臣認為，只要蘭陵王在，我周國進宮必然會困難重重，損兵折将……”獨孤善說話聲音很低，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那你認為如何？”皇上問。
“蘭陵王是難得的将才，如果能為周國所用，當然是最好的……如若不能，微臣認為，寧可除掉，也絕不能讓他為齊國效力！”
我身上一陣冰冷，蘭陵王是高延宗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是高延宗最敬愛的四哥，我在蘭陵王府住過一段時間，蘭陵王府對我很是照顧，我對他們也是有感情的。以前覺得獨孤善冰冷，心卻是忠于皇上的，也算是個好人，如今想想我真是太天真了，有時候無所謂好壞，他只是忠于自己的君王罷了。
蘭陵王也只是選擇了忠于自己的君王，盡管高緯是那樣一個不值得被效忠的皇帝。但是，蘭陵王不僅是齊國的戰将，還是皇室中人，忠君之心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沒得選擇。
如果哪一天，周國大舉進犯齊國，宇文邕會怎麽樣，高延宗會怎麽樣，我又會何去何從？
“蘭陵王之事，朕自有主張，你不要輕舉妄動。好了，朕還有別的事情，你先退下吧！”
獨孤善走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我，臉色陰沉了下，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帶着敵意。
“小崔子！”宇文邕喊道，崔公公進去，我也跟着進去，宇文邕看了我一眼，神色溫柔，笑道：“你來的正好，朕正要更衣。”
我遲疑道：“要不……要不今天不去了吧，我身體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了？嗯？哪裏不舒服，讓朕看看……”我被他鬧着又好氣又好笑，想到學會騎馬也是一項很有用的技能，只好妥協道：“好啦好啦，我去還不行嗎？”
半個月後，我學會了騎馬，從此我終于可以策馬奔馳，再也不用跟別人共乘一騎，我可以自己掌握缰繩，随心所欲，任爾東西。
我滿滿的成就感，皇上卻放佛比我還有成就感，我笑道：“皇上怎麽比我還要開心？”
“能把你這麽笨的人教會，朕現在很佩服自己。”他打趣道。
我努努嘴，他又道：“既然你學會騎馬了，也算是有資格當朕的妃子啦！回宮後，咱們研究研究，給小語挑個什麽封號合适？”
“合适”，這真是一個值得咀嚼的字眼。其實，下至美人才人，上至妃子貴妃，當然皇後就沒戲了，我覺得都一樣，我只要跟他在一起。
乍一回宮，到了未央宮門前，就有幾個大臣在門口等着，他們個個洋溢着喜悅的表情，一見到皇帝就道：“大喜啊，皇上，這可是天降的大喜事啊！”
“怎麽了？”宇文邕奇道。
大臣們許是太高興了，也不在乎我一個小女子在場，跪下道：“回皇上，齊國傳來消息，蘭陵王高長恭死啦！”
我的腦子有種要爆炸的感覺。
他連忙扶住我，對崔公公道：“小崔，你先送王小姐回飲綠軒。”
我跌跌撞撞回到了飲綠軒，讓紅袖等全部退下，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潸然淚下。
在我不知道鹽粽子真實身份的時候，他就像講故事一樣告訴我，齊國有個很厲害的人物，喜歡戴着面具上戰場，人們稱呼他為蘭陵王。蘭陵王德才兼備、智勇雙全、勇戰三軍、百戰百勝，深受齊國将士和百姓愛戴。有一次在齊國遭受周國和突厥的兩面夾攻，蘭陵王戴着面具，身穿铠甲，手握利刃，率領五百精騎，深入敵軍重圍，戰勝了對方的十萬大軍，這就是著名的“邙山大捷”。人們編制了“蘭陵入陣曲”，人人能歌，蘭陵王美名遠揚。
我一直以為這就是一個傳說中的任務，直到我見到他。那時候我在安德王府澆着花，哼着歌，蘭陵王攜着王妃款款而來。還記得那天我哼的歌“何曾相見夢中英姿闊，揚眉淡看漫天烽火。談笑群英高歌劍鋒爍，緩帶輕衫驚鴻若”。那是歌頌周瑜的歌，他與周瑜何其相似，“文武定疆廓”、“星隕似流火”，如歌裏所唱那般，他在最輝煌的時候、最大展宏圖的年紀裏，悄然隕落。
此刻，最讓我擔心的人就是鹽粽子了，他與蘭陵王是至親兄弟，他是高延宗最尊敬的人，他一定是傷心至極，他那個性子，千萬不要一時沖動做出什麽傻事來。
我去找宇文邕，我說：“皇上，我放心不下安德王，我想回去看看。”
他急了，說：“能不能再等幾天，這打算這幾天冊你為妃，冊封完了，朕派人送你回齊國看看。”
我搖搖頭，不說話。
“小語，”他走到我身邊，道：“朕盡快讓人安排冊封典禮，不知為什麽，我心裏很不安，五天，行不行？”
此時，我哪還有冊封的心情，開門見山道：“蘭陵王之死，與周國有關系嗎？”
“朕沒有授意任何人動蘭陵王，一代将才，朕也愛惜，哪怕是敵人，怎麽會舍得殺他？”他道。
我點點頭：“我相信皇上。”又道：“如果現在冊封，小語以一個嫔妃之身前往齊國，恐怕會引來比他人诟病，更會連累皇上。”
我摟住我，道：“你是看重感情的人，高延宗是你的親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去的。告訴朕，你什麽時候回來？”
齊周路途遙遠，我又何嘗舍得離開宇文邕，道：“年前，我一定回來，回到皇上身邊，回來做你的妃子。”
他點點頭，抱我的手更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