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禍水誰為始
八月初一，上上大吉，太後翻遍黃歷挑的好日子。太後很高興，輕屏很高興，我很不高興。
日子還早，四王妃很開心地帶着輕屏來，對鹽粽子說：“五弟，慕容姑娘即将成為你的側妃，住在你府上也不合适。不如，就搬到我那裏住着，到時候和輕屏一起嫁到府上，豈不美事一樁？”鹽粽子點頭應了，我也說不出什麽來，即使說出什麽來也沒啥用，就應了。
四王妃對我極盡待客之道，衣食用度一律都是最好的。蘭陵王府畢竟沒有安德王府悠閑，言辭舉止盡量謹慎，仍舊被王妃尋到了不妥之處。“慕容姑娘，你自小生在蓬萊，自由慣了，皇家之人最為重視禮儀，你是準側王妃，一舉一動關乎天家顏面。秦嬷嬷是宮裏的老人了，你和輕屏好好向她學習禮儀吧。”
雖然底子差了些，學起這玩意來倒是挺上手的，彷佛自己就是出身于貴族之家，在周禮的教化中成長起來的。秦嬷嬷贊道：“姑娘學的極好，風神氣度不亞于任何大家閨秀了。”
輕屏白着眼說：“是啊，好好學會了，以後天天向我這個正房敬茶行禮。”果然，準正房已經欺負到準小妾的頭上來了。
“若說德行出衆，禮儀周全，莫過于咱們的王妃娘娘了。四王爺忠心耿耿，為我大齊抵抗外敵，王妃娘娘賢惠持家，做四王爺的賢內助。二位姑娘成了王妃、側王妃，也定是賢良淑德之人。”秦嬷嬷諄諄教導，而後悄悄說：“姑娘以後是有身份的人，萬萬不可帶王爺去歌舞坊那樣的地方，王妃娘娘也是為了姑娘好。”
我心中納悶，四王妃神通廣大，很關心我嘛。
學完禮儀，離開秦嬷嬷的視線，左右周圍無人，我重新煥發生命，一蹦一跳地去池塘邊欣賞王妃的小金魚。恰巧四王妃在給金魚喂食，我忙規規矩矩行了禮。她微笑示意我起身，說：“很快就是一家人，不用這般拘禮。”我低聲道了聲“是。”
“宮裏傳話過來，淑妃娘娘召見你和輕屏，我已差人備了轎辇，先去更衣吧。”剛要詢問，才想起淑妃娘娘就是馮小憐，她現在可是後宮第一人呢，兩位皇後都要讓她三分。
王妃似有難言之隐，我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王妃略加思索，說：“淑妃娘娘是從五弟府中出來的，輕屏這孩子從小驕縱了些，并無壞心，淑妃娘娘那裏，還請慕容姑娘美言幾句。”王府那事，原來王妃也知道，我點頭應允。
我依舊打扮的樸素低調而不失禮數，輕屏也比上次低調了許多。她一路上抓着我的手，怯生生道：“千語，我之前那樣對她，她會不會……會不會……”我無奈聳聳肩，道：“不好說。”對于皇宮，我早已是驚弓之鳥。
隆基堂外，內侍尖着嗓子道：“淑妃娘娘旨意，先請慕容姑娘入內，花輕屏小姐在外等候。”我與她相視一眼，跟随內侍進去。
大殿溫暖如春，富麗堂皇。白玉鋪地，金制為頂，珍珠寶石為飾，夜明珠為燭，琳琅滿目，應接不暇。我在金蠶絲牡丹屏風前行禮：“慕容千語拜見淑妃娘娘。”
“來了呀，進來吧。”極為慵懶細膩的聲音，我轉過屏風去，她斜斜躺在貴妃榻上，只披了件單薄的晚煙霞繡金絞紗長裙，說不盡的妩媚動人。她沒看我，像是在自言自語：“千語，我這隆基堂怎麽樣？”
我一愣神，盡量得體回話：“淑妃娘娘的宮殿，自是美不勝收。”
“還行吧，”她淡然道，“曹晚亭得寵時曾住在這裏，皇上把它賜給了本宮。本宮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就把這裏的東西全部換了一遍，這屋子，這地面，全部都換了。”曹晚亭，是溜出宮的曹昭儀，那個神奇的琴師曹晚飛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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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順眼的東西，要麽換了，要麽毀了。說不定哪一天，本宮心血來潮，把這天地也給換了，或者，毀了。”她揚起水蔥似的手指，仔細觀摩着。
今日獨霸後宮的淑妃娘娘，早已不是昔日柔弱的馮小憐。我小心翼翼問道：“娘娘召見，不知有何吩咐？”她起身，長裙曳地，更顯亭亭玉立，圍着我打量我片刻後，說：“王爺怎麽會喜歡上你呢？”
她的稱呼是王爺，而不是四王爺或安德王。“王爺與小女情同兄妹，太後懿旨，小女不敢違背。”
“哦？”她輕盈地轉過身來，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給王爺，只是礙于太後懿旨不得不遵？”
我慌忙跪下：“太後的旨意，不只是我，王爺也不得不遵，娘娘可否在太後面前美言一二，請太後收回成命？”她連忙把我扶起來，示意我在軟凳上坐下，笑道：“行這麽大禮做什麽，你曾救過我，我給你想辦法就是。”
她記得我的恩，自然記得輕屏的仇，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來人，傳花輕屏。”她揚聲道。
輕屏低着頭進來，戰戰兢兢行了跪拜禮，淑妃高坐在上，不發一言，在香木盒裏挑揀珍珠，任輕屏跪在地上。我輕聲換了句“娘娘”，她恍若未聞，吩咐侍女将珍珠研成粉末。
內侍來報：“啓禀娘娘，人已經帶來了，娘娘可要傳他們進來拜見？”淑妃頓時來了興致，道：“不能讓這些刁民弄髒本宮的宮殿。千語，還有你，跟本宮出來。”
侍女給淑妃披上披風，我忙去扶起輕屏。殿外參差不齊跪了二三十個人，有幾個商賈打扮，有的是市井小民打扮，淑妃瞟了一眼，一臉厭惡之色，捂着鼻子道：“果然還是你們，讨厭的樣子一點都沒變。”遂揚一揚手，讓人把他們拖遠一點。
幾個花枝招展的嫔妃陸續趕來，問道：“淑妃娘娘說有好戲要看，嫔妾可來晚了？”淑妃笑道：“不晚不晚，幾位來的正是時候呢！”娘娘們各自坐下，我與輕屏站在淑妃旁邊，只待她吩咐左右：“好了，開始吧。”
侍衛們用鐵栅欄将二十幾個人團團圍起，拉來三個蒙着黑布的鐵籠子，放出三只惡犬。惡犬咆哮而入，與圈內之人展開了瘋狂而又血腥的厮殺。在場之人無不膽戰心驚，幾位嫔妃早已花容失色，我盡量将眼神移開這毫無人性的場面，耳邊依然充斥着惡犬的咆哮聲，還有這些可憐百姓的求救呼喊聲。
輕屏幾乎站立不穩，我勉強扶她一把，淑妃看着不亦樂乎。侍女來報：“娘娘，皇上在禦花園，傳您過去共飲美酒。”“讓皇上等着吧，本宮還沒看完好戲呢！”她傲然道。侍女見怪不怪，領命而去。
她站起身來，目視前方，道：“這些人來自賭坊，本宮小時候在賭坊打工，備受他們欺淩。快十年了，本宮依然沒有忘記他們的樣子，誰敢讓本宮不快活，本宮必然十倍百倍地還給他們！”
我心裏咯噔一下，輕屏的身子微微顫了顫，漫天厮殺聲終于越來越低，三只惡犬已被打死，二十幾個人傷痕累累，滿身鮮血，有幾個已倒在血泊之中，濃重的血腥氣讓我難受欲嘔。有嫔妃暈了過去，還有幾個勉強起來，恭敬地跪下，顫聲道：“嫔妾們今後唯淑妃娘娘是從。”淑妃居高臨下，嘴角含笑，很是滿意。
“好！好！”拍手聲傳來，衆人望去，皇上不知何時已到鐵栅欄那頭。無視衆人跪拜，皇上徑直走到淑妃面前，摟住淑妃，溫柔道：“愛妃何故不來與朕共飲美酒？”
淑妃努努嘴，嬌嗔道：“美酒随時都有，人與獸的游戲，是最好看的了，臣妾怎能錯過。”“再有這樣的好戲，可別忘了朕。怎麽才放出來三只，都被打死了，多可惜。”
我本以為，馮小憐如此胡作非為，皇上若是知道了，定會嚴厲處罰。我太天真了，所有的紅顏禍水，多半是因為背後有一個更加荒淫無道的帝王。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皇上這就不懂了，貓捉到老鼠，還要慢慢玩呢。惡犬兇猛，萬一把他們咬死了，可就不好玩了。把他們關起來，等他們傷好了，又能看好戲了。皇上，你說是嗎？”這樣毫無人性的話，在馮小憐嘴裏是那樣的風輕雲淡。
“愛妃說的極是，吩咐下人多養些這樣的畜生，好讓愛妃開心。傳旨，封這三只英犬為忠烈将軍，并以将軍之禮入葬。”
淑妃抿嘴一笑，道：“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妾聽說晉陽是個不錯的地方，不如在那裏建個行宮，以供皇上享樂之用。”
皇帝甚是同意，與馮小憐進入殿中。嫔妃們各自散去，只餘下下人們收拾一地殘局。只見輕屏臉色發白，神色木然，我強自鎮定心神，攙着輕屏一路出宮。剛上轎辇，輕屏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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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稍微血腥了點，歷史記載的高緯和馮小憐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要嫌我寫的慢，寫不寫，寫的速度，得看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