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蘭陵英姿卓
我希不希望？言棕哥哥就是這麽好，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來争取一下我這個師妹的意見，心裏不由蒙上一層感動。離開蓬萊，我便視言棕哥哥為這裏唯一的親人，言棕哥哥身為大齊堂堂五王爺，在我面前從來不持身份不說，在安德王府給了我錦衣玉食的生活，給了我人人尊重的待遇，更給了我無限的關心與信賴。這語氣就好像是在說：“妹妹，皇上要哥給你娶一個那樣的嫂子，你覺得怎麽樣呀？”這是何等親切，何等溫馨。
我對一直關心愛護我的鹽粽子說：“且不論那位琦雲公主如何，皇上用你來和突厥聯姻，你心裏一定是不願意的。即便琦雲公主花容月貌才德兼備，你也不一定看得上心；琦雲公主生在突厥，與我們的生活差異也大，聽說游牧民族多悍婦……”
窗戶吹進細微小風，鹦鹉東張西望望，鹽粽子神色一冷，我清脆一笑，胳膊撐在桌子上托着腮幫子道：“不要擔心，你看不上那公主，人家公主也不見得稀罕你。”
“我巴不得她看不上我！我還聽說游牧民族多野蠻男子，怕就怕那公主突然見到本王爺這麽玉樹臨風潇灑俊逸的美男子，會不可救藥地非我不嫁了。”我不知道鹽粽子這是在擔心還是在炫耀他的花容月貌。
我吐吐舌頭，這樣的話早就見怪不怪了，為了打擊他的氣焰，悠悠說了句：“雖然我是剛被你從蓬萊放出來的，但我可是什麽事情都打聽過。聽說周國皇帝只比你大一歲，我雖不知其樣貌，但王室中人，一代帝王，或許會有一種傲視天下的氣質，小心被人家比下去啦！”
鹽粽子說：“一代帝王有傲視天下的氣質了？你是沒見……”說到一半話鋒一轉，突然很樂觀的說：“本王爺就去試試，要是那公主選擇周國皇帝，我正好省一樁倒黴事；要是那公主選擇我，說明那周國皇帝被本王爺比下去了！”
我點點頭，鹽粽子被我點化，能看開了，這點很好。
天氣晴朗，我一邊提着一把輕便的小木壺澆着前院裏的花花們草草們，一邊哼着歌，綠蘿在旁邊偶爾指點我這些花該多久澆一次水，一次澆多少水。那是一篇寫三國故事的野史，裏面講到“曲有誤，周郎顧”一節時，便有了這麽一節小話，我拿去給伯父看了，伯父随手轉軸撥弦用他的鳳尾琴譜上了曲子，我立即愛不釋手。此刻陽光和心情都很明媚，我怡然自得地唱起歌來。
何曾相見夢中英姿闊，
揚眉淡看漫天烽火，
談笑群英高歌劍鋒爍，
緩帶輕衫驚鴻若；
江東美名卓。
伴，當世明君佐，
豪情肯擲千金重一諾；
奏一曲舞纖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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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多情應笑我，
且挽蘭芷步阡陌。⑴
“這就是五弟常給咱們常提起的慕容姑娘吧。”一聲溫柔的女聲傳來，我回頭時，綠蘿已慌忙跪下：“奴婢見過四王爺、見過王妃娘娘。”
眼前女子一身煙霞色彈花暗紋錦服，紫色束腰，頭梳朝雲髻，斜插一支寶藍吐翠孔雀步搖，姿色姝麗，面容娴靜，更有一種大家閨秀氣質，臉上挂着溫婉笑意，望之可親，這就是蘭陵王的王妃。站在他前面的，自是蘭陵王了。早就聽聞蘭陵王面貌柔美，不想竟更勝身邊的王妃三分，此等容貌在戰場上震懾敵軍自是不能，說不定能令敵軍軍心渙散也非不可能。
裙角被綠蘿拽了一下，我猛的緩過神來，我是不是也該像綠蘿一樣下跪請安？可是真的要跪下麽？我該怎麽說，在鹽粽子面前我是他的妹妹，可是在他的親哥哥面前，我只是區區民女。我掙紮着是該跪下還是簡單請個安，說了：“見過王爺、王妃娘娘……”，話未說完，動作還沒擺好，眼前的王妃已經一把拉起我的手，溫柔地說：“慕容姑娘不必拘禮，想來你也不習慣這一套的，快快起來吧！”
心下感動，蘭陵王微微一笑，道：“你是五弟的師妹，你伯父對五弟有授業之恩，本王心中亦甚是感念。我與素沁經常來這裏，你以後不用拘禮。”說罷，鹽粽子已經出現，進行了一番完全沒必要的介紹之後，蘭陵王對王妃說：“素沁，我先跟五弟談事情去了。”王妃笑着點點頭，深情款款地目送蘭陵王與鹽粽子而去。說真的，鹽粽子在蘭陵王面前還挺像個王爺的。
王妃非常熱情的拉着我到涼亭坐下，先是慕容姑娘活潑可愛我一見就喜歡，再是噓寒問暖家長裏短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最後是有空一定經常到蘭陵王府去玩，如此雲雲。賢妻良母，王妃典範，我很喜歡她，我心中的王妃形象就該如此，同時也隐隐為鹽粽子擔心，萬一那突厥公主非要給他當王妃，會不會給他丢臉。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蘭陵王，記不得他穿了什麽樣的衣服，記不得他是戴了王冠還是只是簡單束發，只記得他出現的時候，似光華流轉，若煙花缭亂。如此英姿卓絕的人，三年前以五百騎取得邙山大捷，從此名聞天下，士兵們為此編唱《蘭陵入陣曲》，如今已是婦孺能歌。周公瑾，我何曾想見，不知剛剛眼前之人，是否有當年公瑾赤壁之戰中的一絲影子，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幾天後，蘭陵王與鹽粽子就兵分兩路：蘭陵王負責搜尋齊國有沒有周國皇帝，要是有就正好要他的命，從此結束兩國紛争；安德王負責跑到突厥，準備憑借一張帥氣的臉蛋把周國皇帝未過門的媳婦給搶過來。嗚呼，人家周國皇帝招誰惹誰了。
王府的日子本來就很無聊，鹽粽子這麽一走，就更無聊了，直接過上了吃好睡好的美好生活。若是在蓬萊，還有輕屏可以說話，再不濟還有只狗熊，當初怎麽沒把它抱來。
直到有一日，陳管家氣喘籲籲沖進來告訴我：“大事…大事不好了！姑娘聽說了沒，王爺趕到突厥時，忽然碰上狂風大作，暴雨不止，車馬無法前行，與這裏失去了聯系。四王爺去尋找咱們王爺，如今也毫無音訊…”
恍若晴天悶雷，震驚恐懼之餘我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陳管家年長，我問他怎麽辦，陳管家烏鴉嘴地說：“王爺可千萬別有什麽事才好，我這把老骨頭寧可去替王爺。”
綠蘿成熟穩重，我問她怎麽辦，話未出口竟即将要哭出來，半天來了句：“可恨奴婢區區女子，無法赴湯蹈火親自去尋得王爺…”
我跑到蘭陵王府去找王妃，等了半天後一個侍女出來說了句：“王妃娘娘進了佛堂，正在為我們王爺和五王爺祈福，慕容姑娘可否明天再來？”
心中又怒又氣，更多的是害怕。若沒有言棕哥哥，我此生再不得開心，這外面的世界将再無我的容身之地。我無奈望天，兩行眼淚奪眶而出，天高地闊，我如蝼蟻，我何時竟如此百無一用？我不願意當個事到臨頭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子，早知不如跟言棕哥哥一起去，再大的災難也有個照應。
一行大雁飛過，來了這裏一個半月了吧，入秋了，大雁歸南，我若有一雙翅膀，任他天高地廣，定要尋得高延宗歸來。心下一動，突然升起希望來，我沒有翅膀，卻可借得一雙翅膀。
在蓬萊，流觞旁邊栖息了大大小小祖孫好幾代鴿子，他們被我伯父訓練地聰明伶俐，每年鹽粽子離開蓬萊島都會用這些鴿子與伯父傳遞消息。這次我出島伯父也讓我帶了兩只，在錦衣玉食的王府，兩只鴿子在鹽粽子的親自哺乳…呃…喂養下，養的膘肥體壯，兩只天天吃紅燒肉的鴿子與鹽粽子結下了更加深厚的情誼。這些鴿子，興許可以幫我找到鹽粽子，能夠幫我把鹽粽子帶回來。只是，我自己不認得路，獨自去突厥實在危險重重，這讓我有些頭疼。
曾有一年，鹽粽子離開蓬萊島四個月有餘，在我得知他身份之後，他告訴我那是他随四王爺上戰場了。在那次戰場上，有幾個親兵成為他的鐵杆兄弟。如今，他們從蘭陵王那裏得知安德王失蹤消息，竟親自敢去蘭陵王府問王妃有何效勞之處。這些，都是綠蘿告訴我的。而蘭陵王妃依舊在佛堂跪拜，我聽聞此處，立刻讓耿管家把他們幾個找來。原來，他們就是我在蓬萊見過的莫铮、張雲龍、許啓帥等人。
我向鹽粽子的幾位好兄弟說明我的想法，他們雖半信半疑，但念及這好歹是個辦法，而且又暫時沒有別的辦法，事不宜遲，便同意随我一去。耿管家備好車馬，綠蘿備好日常衣物，我提上兩只鴿子，與他們浩浩蕩蕩向突厥出發。
⑴摘自歌曲《子陵—周郎顧》。
－－－－－－題外話－－－－－－
總是不小心冒出點唐宋詩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