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殒丹
入夜,司空府四下靜谧,夜空中都是蟲子的鳴叫聲,潤玉一襲淺灰色的錦袍,坐在月色之下,一壺清酒握在手中,整個人很安靜,安靜到似乎要同這月色融為一體。
魇獸踏着月色而來,看着自家的主人,安慰的蹭了蹭潤玉的腿。
修長的手拍了拍魇獸的腦袋,潤玉放下手中的酒,不急不緩的問道。
“可是帶來了?”
魇獸聽了潤玉的話,嗷嗚的叫了一聲,然後退後幾步,吐出了一個藍色的夢境。
這個夢境潤玉以前就很熟悉,這是一個上神之夢,夢裏的旭鳳在栖梧宮的鳳凰花下,親吻着錦覓。
潤玉看了,心下嘆了嘆氣。
雖說恨旭鳳入骨,可是這重來一世,一旭鳳并沒有像前世那般有意的傷害他什麽,反倒是他算計了旭鳳同穗禾的關系,以至于兩人連見面都彼此沒有好臉色。
記憶之中的那些恩怨情仇到現在也并沒有發生,雖然旭鳳自幼被寵的太過單純,以至于單蠢了,但是,到現在為止,心地至少是好的,不是那般大奸大惡之人,對于這樣一個有着血脈相連的兄弟,潤玉終究是下不了狠手。
如今換一種眼光來看,反而覺得旭鳳可悲。前世穗禾化作結香的那絲魂魄散盡,結香也枯萎了,錦覓無所依托,終究是消散于天帝,這樣一個自幼被捧在手心的鳳凰,從九天跌落凡塵,滄海桑田千萬年,卻依舊沒有絲毫的長進,只知道沉,溺于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越走路越偏,這些終究是讓潤玉唏噓,可卻同情不起來,只是進一步的明白了天道昭昭,因果輪回這八個字。
重來的這一世,潤玉不曾真正動手插手旭鳳的一切,卻也還是旁敲側擊的提點過旭鳳,希望能夠避開錦覓這種自帶災難體質的女子。這九天都是人,精,若是旭鳳身邊是錦覓這樣的女子,依照如今旭鳳所處的位置,只怕,終究是禍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該來的,終究是擋不住的。
淺灰色的衣袖輕輕浮動,潤玉關閉了關于旭鳳的上神之夢。
“你在這裏待着,若是娘親問起,你就告訴她我去出走走,待會就回來。”
小魇獸看着潤玉,乖巧的點了點頭。
空氣中有着靈力的波動,潤玉的身影轉瞬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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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魔界的入口,潤玉看着這奔騰的忘川和魔界,心情着實不是特別的好。魔界的天空似以前所見那般,沒有絲毫的讓人欣喜之處,入目都是陰沉沉的壓抑的顏色,想到鳥族線人傳來的消息,穗禾如今就在這魔界,潤玉那修長的睫毛不禁動了動,放在袖口的手也緊了緊。
穗禾,你,可好?
你放心,很快,就能解決了。
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背着被人非議的名分來做這璇玑宮的女主人的!
周身的靈力微動,潤玉那身淺灰色的錦袍變成了黑色,臉上帶着漆黑的面具,披着黑色的外袍。
順着魇獸所指,潤玉來到了旭鳳和錦覓的住處。
眼前的卞城王府守衛愈發的森嚴,潤玉輕車熟路的走到了旭鳳的房間,果然看見旭鳳重傷昏迷,錦覓躺在床邊,睡着了。
指尖靈力微動,不僅旭鳳和錦覓便失去了知覺,整個房間都布置好了一層不可見的靈力結界。
潤玉看着一襲黑衣紗裙的錦覓,掌心聚集起了靈力,耳邊卻響起了穗禾說的話。
“因為力量在手,權力在側,所以要慈悲。”
潤玉明白,這是穗禾在婉轉告訴他,生命的重量,好讓他解開那三萬萬年輪回之中的心結。
看着下面的錦覓幾眼,潤玉終究是撤,銷了掌心之中的靈力。
你說得對,正因為擁有太多,才需要心懷憐憫。
我不會再讓你失望傷心的!
錦覓趴在旭鳳的身側,潤玉看着錦覓耳邊盛開的鳳凰花,嘆了嘆氣。
罷了罷了,旭鳳,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但願你不會後悔。
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旭鳳,靈力從指尖潤玉的指尖劃出落入了旭鳳的眉心,潤玉不禁嘆了嘆氣。
窮奇乃是上古兇獸,這瘟針便是窮奇的必殺技能之一,如今雖然被封印了,但是這力量也不可小觑。旭鳳如今中了這瘟,針,只怕又是同以前那樣,同錦覓脫不了幹系。
潤玉收回手,想到了錦覓因是花神之女的身份而能種出夜幽滕來救旭鳳,終究是沒有出手。只是,眼下窮奇未除,旭鳳又這般,遲早都是禍患啊。
潤玉轉身,剛準備離去,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着錦覓。
掌心靈力積聚,磅礴的靈力從潤玉的掌心插,入了錦覓的胸口,那一顆完好的殒丹被潤玉取了出來。
眼前的這個殒丹似傍晚雲霞的顏色,雕刻成花,觸手冰涼。
旭鳳,我只能幫你到這了。日後,你好自為之!
靈力微動,結界和潤玉的身影都消失了。
空氣中的風送來了穗禾和窮奇身上的氣息,潤玉尋着風,來到了一片荒蕪之地。
眼前是一片透明的結界,這熟悉的手法一看就是穗禾所布置,悄無聲息的進去了結界,潤玉隐藏了起來。
耳邊是連綿不絕的打鬥聲,潤玉看見穗禾同窮奇鬥的不相上下。
“孔雀,你為何偏偏同我作對!”耳邊是窮奇碩大的本體吐出的人聲,“百年前滅靈淵是,如今百年後魔界依舊是!”
“因為你該死!”靈力順着穗禾左手指尖流,入湮月,困住了窮奇的雙翼,穗禾眼裏滿是冰涼,“我自幼便沒有了雙親,雖是公主之身,卻是寄人籬下,受盡炎涼!”
“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穗禾說到這裏,眼眶都紅了,殺意順着湮月直達窮奇身上,右手旋轉成花,朱紅色的靈力在穗禾掌心聚集,慢慢的似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七千年前你四處作亂,為禍蒼生,我的父皇母後就是死于你的手上,屍骨無存!”
“百年前你又禍亂蒼山,無數鳥族生靈命喪你之手,整個翼渺洲,蒼山那塊如今寸草不生,瘴氣日重!”
“這千百年來,死在你手上的無辜亡魂,只怕連忘川都載不動!今日,本座又如何會縱虎歸山!”
說到這裏,穗禾的左手猛地一拉,窮奇那雙翼竟被硬生生的撕了下來,鮮血還沒有落在地上,寒冷的紅蓮業火便飛至,将它們燒了個幹淨。
潤玉見穗禾左手收回湮月之後,靈力微動,一片朱色的紅蓮業火立刻布滿了整個結界底部,腳下是刺骨的寒涼之氣,萬千曼珠沙華盛開,竟然比忘川之畔還要絢爛,有無數的鬼魂在嚎叫。
這到底是什火!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火,但是潤玉心裏很肯定,這絕對不是什麽紅蓮業火!
潤玉皺了皺眉,雙手迅速結印,結界迅速籠罩了潤玉全身,又快速的化作了細小的一團,輕柔的避開了這曼珠沙華,看着眼前的戰況。
窮奇痛苦的吼了一聲,整個結界都在顫抖,穗禾的嘴角挂着嗜血的笑,周身都是毫不掩飾的殺伐之氣,卻又是眉清目明。潤玉看見穗禾同窮奇對峙着,左手湮月悄無聲息的繞過了窮奇的視線,右手掌心是盛開的曼珠沙華。
“小小鳥族,也敢這般欺,辱本座,”窮奇吼道,“你可知本座是天帝親自放出來的!”
“哼,”穗禾冷冷的笑了一聲,朱唇輕啓,“那又如何?!”
“鳥族一向效忠天帝天後,你這般也不怕天帝降罪翼渺洲!”窮奇吼道,語氣裏滿是嘲諷,“你以為有荼姚在,天帝就不敢降罪了?!”
“不然你以為,百年前本座被放出來,別的地方不去,卻偏偏去禍亂翼渺洲蒼山!”窮奇的眼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得意,“你最好放了本座,給本座跪下賠禮道歉,獻上鳥族千萬,本座或許可以不計較今日之事!”
“那又如何?”聽了窮奇的話,穗禾眼裏沒有絲毫的波動,語氣裏沒有絲毫的煙火之氣,“今日,就算是天帝在這裏,你也還是死路一條!”
“天帝要壓制鳥族本座比你更清楚,如今你這一說,倒是讓本座心下的一些事更加明了了,”穗禾看着窮奇碩大的眼裏滿是不可相信,嘴角輕輕的勾了勾,穗禾眼裏滿是憐憫,“你知道為什麽你是上古兇獸,卻只能這般任人宰割嗎?”
“為什麽?”
“因為……”穗禾的眼睛輕輕的眯了眯,湮月順着風從後背插,入了窮奇的心髒,一聲痛吼蓋住了穗禾後面的話語,“你蠢!”
空氣之中是一股難聞的腐臭之味,漫天的朱紅色火焰瞬間吞滅了窮奇,原本結界之中的腐臭之味也瞬間被燒的一幹二淨,潤玉看見穗禾的手在空中結印,這朱紅色火焰之中升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一點一滴的彙聚在穗禾的掌心,最終形成了一粒透亮的泛着星光的明珠。
“父皇,母後,穗禾記起來了,”穗禾周身的殺伐之氣散盡,一襲黑衣紗裙,似潤玉初見時那個姑娘,只見穗禾看着掌心的明珠,水潤的眸中流下了眼淚,眼裏卻是說不出的堅定,“因為擁有力量,所以要慈悲。穗禾定會治理好鳥族,不負你們和各位前輩的重托。”
有絲絲微弱的靈魂之力從明珠之中飛出來,輕輕的圍繞着穗禾。
伸出手,穗禾眼裏滿是淚水,任由這靈魂之力纏繞在心頭。
“我很好的……以後……還會更好的……”穗禾的眼眶紅的厲害,水潤的眸中淚水不斷的留下,穗禾哽咽着說道,“如今此間事了,你們也該安心輪回去了。”
穗禾右手靈力微動,另一個相似的明珠出現在穗禾的掌心,兩個明珠飛至半空糾纏了一會,最終融為了一體。
揮手撤去了結界,潤玉看見那由靈魂組成的明珠瞬間飛了起來,盤旋幾圈之後,便消失在半空,融入了這輪回之中。
穗禾跟着明珠跑了好幾步,直到它們消失,才停了下來,潤玉看見穗禾努力的笑着,擦去眼角的淚水,看着明珠消失的方向,哽咽的說到。
“穗兒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