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簌離
眼前這個女子一襲紅衣似灼灼燃燒的鮮血,本應該是那種暖心的紅,穿在她身上卻讓人想到了戰場上的鮮血。輕輕的走在湖面上,一舉一動皆具風華,身上紅色紗裙飄動,竟然沒有絲毫的濕意。
盯着紅衣女子半晌,穗禾眼底的殺意終是退去了,倒是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看破紅塵之感。
“姑娘看見我竟然沒有絲毫的詫異,倒是讓在下好生的佩服,”紅衣女子走到了穗禾身邊,“莫非姑娘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穗禾轉身看着眼前人,眼裏既無詫異也沒有害怕這類的情緒,不急不緩的走到了水榭旁邊的石凳之上,淡淡的說道,“這般大半夜出沒的,如果不是裝神弄鬼之人,其他的不過也是山,精鬼,怪罷了。”
紅衣女子看着眼前之人鎮定異,常,慢悠悠的捋起袖子,輕輕的倒着茶水。穗禾的手腕本就纖細,白色衣袖之下露出了點點天藍色的圓潤,紅衣女子看見那串外露幾分的天藍色手鏈,瞳孔猛地放大了幾分,原本聚在手中的靈力也驟然散開了,只是滿眼具是疑惑的盯着穗禾。
“來者是客,”穗禾将一杯茶放到了對面,緩緩的坐了下來,“這帝都的茶,應該是還不錯的。”
“可惜,”穗禾将青花瓷盞放到了唇畔輕輕的抿了抿,語氣裏帶着幾分的惋惜,“這終究不是剛剛煮好的茶,放了這麽久,終究是失了原本的□□。”
“果真如此,”紅衣女子倒也爽快,坐到了穗禾的對面,嘗了嘗這茶,看着輕輕捋着衣袖的穗禾,問道,“你就不怕我?”
“怕,”穗禾看着紅衣女子,眼裏臉上滿是真誠,“當然怕。”
“我倒看不出你有幾分的害怕,倒是鎮定自若,”紅衣女子緩緩的解下臉上朱紅的面紗,猛地湊到了穗禾眼前,“你就不想看看,我的樣子?”
穗禾看着眼前之人的那張臉,輕輕的眨了眨眼,沒有絲毫的畏懼。
“我眼睛很好,你無需離我這般近,”穗禾右手輕輕的擡了起來,将那張毀了半邊的臉給推遠了,“你這般,會讓人聯想翩翩的。”
“哼,”紅衣女子輕輕的哼了一聲,愈發确定了穗禾手上的那串鲛珠就是她曾經送出去的那串,猛地握住穗禾的右手,“是嗎?你這般倒是讓本座很好奇呢。”
紅衣女子的手很冷,這種冷像是九天裏的寒冰,緊緊的禁,锢着穗禾的手,像是從墓地爬出來的死人的手……
擡眼看着面前這張半是傾城半是容顏毀盡的臉,穗禾輕輕的笑了笑,語氣依舊不溫不火。
“姑娘還是放開我的好,”穗禾看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這脾氣,着實是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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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子輕輕的笑了笑,臉上容顏轉瞬凋謝,只露出了一張滿是白骨的臉,上下唇骨一張一合。
“是嗎?”眼前的紅衣女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具白骨,握着穗禾的手也變成了森森的白骨,“如今看過了我這原身,感覺如何?”
“不過紅顏枯骨,”穗禾輕笑道,右手卻又迅速的動了起來,同紅衣女子交手隔了好幾十個回合,“姑娘這般放不開,想來傷情着實是重了些。”
兩道身影在涼亭之中交錯,穗禾終究是下風,被紅衣骷,髅給治住動彈不得。
“好利索的一張嘴,”紅衣骷,髅笑道,“可惜,不頂用。”
“可惜,頂不頂用也不是你能說的算,”穗禾笑道,“你最好放開我,惹火我了,我便真的要對付你這個小妖精了。”
“是嗎?”紅衣骷,髅伸出白骨輕輕的摸着穗禾嬌嫩的臉蛋,“怎麽個對付法,本座倒是好奇呢?不若,你告訴本座?”
“你說,這洞庭水系的所有生靈,夠不夠?”穗禾看着紅衣骷,髅的眼睛處,輕輕的笑道,“我自有千萬種方法,讓這洞庭水系的一切生靈生不如死。姑娘,要不要試一試?”
猛地松開了穗禾,紅衣骷,髅看着穗禾,周身帶着殺意,就連周遭的風都冷了幾分。
“姑娘何必動怒?”穗禾輕輕的揉着手腕,“你這般年紀,當我祖宗都綽綽有餘,涵養修養倒真是有待加強。”
“你……”
“不用感謝我,”穗禾不等對方開口,接過了話,茬,“我也是看姑娘可憐才說這些的。”
“姑娘既然有心找穗禾,倒不如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同穗禾說說有什麽事,”穗禾又坐回了原來的地方,“姑娘既然能踏水而行,應該能變成一套茶具吧。”
眼前的出現了一套嶄新的茶具,就連穗禾手中那杯茶都被變走了,輕輕的笑了笑,穗禾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嗅着茶香,舒服的眯了眯眼。
“好茶,還未入口就已醉人,”穗禾看着眼前紅衣骷,髅說道,“你這小妖精,倒是挺懂得享受的。”
紅衣骷,髅沒有理會穗禾的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問道,“你倒說說看,本座是什麽。”
“那我就猜猜了。”
“你且說說看。”
“首先,姑娘能在這大半夜的踏水而行,本就不簡單,”穗禾一只手蹭着頭,懶懶的将身體重量放在了石桌之上,“開始,我以為是有人裝神弄鬼,想要對付我司空府,當時想着,定要殺了你這只雞,來告誡告誡那些蠢蠢欲動的猴子。”
“可是,我看見你不急不緩的踏水而行,衣從水邊過而不沾身,我便确定了你不是,”穗禾笑道,“心下倒是好笑,沒想到有生之年倒是能活着見到山中的妖精鬼怪了。”
“妖精鬼怪?”紅衣女子看着穗禾,上下骷,髅一合一動,“那姑娘不妨再猜猜,我是什麽鬼又是什麽怪?”
穗禾聽見對方模仿着自己說話,也笑了笑。
“首先,你并非鬼怪之流,”穗禾笑道,“你從湖面踏水而來,開始我是懷疑過你是那什麽沉,屍湖中的女鬼,可是,當你靠近了,我反倒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你身上很有一股水汽的,一種很生機勃勃的水汽,就像雨後的江河之上的霧氣,很清新。”
“若是沉,屍湖中的女鬼,恐怕是沒有這般的鮮活,這湖底不見天日,要修煉成精怪,只怕身上早就是化不開的沉,郁之氣,”穗禾看着對方那般紅顏枯骨的樣子,不禁說道,“你這般倒是诠釋了什麽叫做紅顏枯骨。”
“夜半,陰沉,湖邊,枯骨,孤女,”穗禾慢悠悠的數道,“說起來,倒是完全符合那鬼之怪談的材料。”
“我倒是好奇,”紅衣女子沒有說是,也沒有說沒是,倒是斂去了那紅顏枯骨的模樣,變成了當初那個毀去了半邊面容的模樣,“你為何,絲毫都不害怕?”
“怕啊,”穗禾輕輕說道,“我一個弱女子,大半夜的碰到這樣的事,能不怕嗎?”
“是嗎?”紅衣女子看着穗禾,“我還真是沒看出來。”
“不知姑娘可聽過凡間一句話,這世間最可怕的,莫過于人心,”穗禾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悠悠的把玩,眼睛輕輕的眯了眯,別有深意的說道,“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姑娘認為呢?”
似乎想到了什麽,紅衣女子身上的氣息都變了,像一只即将暴走的怒,獸。
“給。”
穗禾将倒好的茶遞到了紅衣女子面前,不知是聞到了那清雅的茶香還是看到了那手腕上水藍色的鲛珠,倒是漸漸的靜了下來。
“我猜,你定是有段往事,”穗禾見對方接過茶,輕輕的喝着,“而且,還是一段傷心的往事。”
“何解?”
“你能變出這精致高雅的茶盞,”穗禾輕輕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盞,說道,“一來,你的地位應該是極高的,或者說,一點都不低。這套茶盞精雅華貴卻又不失大氣,想必是你日常所見所用之物。雖然你穿的這襲紅衣血色太重,可是,舉手投足之間那種儀态,卻又不是輕易能做的了假的。”
“哼,”紅衣女子輕輕的笑了一聲,問道,“那第二呢?”
“第二,就更好解釋了,”穗禾笑道,“山精鬼怪修煉,應該都是具有法力的,修複臉上的傷,應該不是難事。”
“自古哪個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即便是男子,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避免,”穗禾看着紅衣女子,嘆了嘆氣,“想必,姑娘有段傷情的往事。這段往事讓姑娘痛不欲生,痛而生恨,或許恨到就連臉上的傷疤都不想隐藏了。”
“為什麽會這般說?”紅衣女子笑道,“莫非又是從我哪一個舉動看出來的?”
“倒也不完全是,”穗禾說道,“我們凡塵有句俗話,叫做,好了傷疤忘了疼。姑娘這般,想必你那段往事,不是一般的傷情。”
“那你的凡塵有沒有告訴你,聰明卻話多的姑娘,一般死的都比較快?”
“禍從口出,這個倒是真的,”穗禾贊同的點了點頭,“畢竟,咬人的狗才是不叫的。”
“哼,”紅衣女子冷冷的哼了一聲,“你就那般确定,本座不敢殺了你?”
“不是很确定,”穗禾語氣裏很是無辜,可卻又帶有絲絲的挑,釁,“殺了我,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這片湖水通往洞庭水系,你從湖面而來,想要修成人形,自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穗禾說道,“這片水系裏面的生靈就算同你沒有絲毫的幹系,可是,殺了他們,起因卻是因為你。”
“我若是殺了你,你又能怎麽辦?”
“我不能怎麽辦,連反抗都是徒勞,”穗禾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只好屠,戮了這洞庭水系的萬千生靈,然後日,日讓人去諸位神佛仙靈的面前哭訴,想必,自有結果。”
“你……”
“既然我過來了,還能這般淡定,”穗禾說到這裏,好奇的看着紅衣女子,“姑娘難道就不曾懷疑過,我沒有絲毫的後手?”
“好利的一張口,好深的心,機,”紅衣女子看着穗禾,恨恨的說道,“不愧是她親自挑的兒媳!”
聽到後面的那半句話,穗禾放在手中的茶盞頓了頓,擡眼看着紅衣女子,眼裏帶着詢問。
“此次來,倒是有一個事情想問一下姑娘,”紅衣女子沒有理會穗禾眼中的詢問,語氣倒是真誠了好幾分,“你手上的那串鲛珠……怎麽來的?”
聽到這句話,穗禾猛地收回了手,另一只手緊緊的握着上面的鲛珠。
“你想幹什麽?!”
原本淡定的語氣都變了,穗禾的聲音裏帶着緊張和毫不掩飾的威脅,看着眼前的紅衣女子眼裏帶着殺意。
“看來,”紅衣女子笑了笑,猛地握住穗禾的手,另一只手像一只毒蛇,輕輕的撥,弄着穗禾手腕的那串水藍色的鲛珠手串,“這個對于你,倒是頗為重要啊!”
“只是不知,又是個人所贈?”紅衣女子另一只手輕輕的摸着穗禾手腕上的那串鲛珠,“小丫頭,忘了告訴你,本座叫簌離,可不要忘了。”
看着這個倔犟的小丫頭,簌離心下倒是多了幾分欣賞,原以為會是為了旭鳳不顧一切的鳥族公主,卻沒有想到原來是一只被自家鯉兒拐帶走的小孔雀。眼前這個小丫頭不僅姿容不俗,還是一只聰明的小孔雀,最為難得的是全心全意的對着鯉兒,倒是讓簌離有了幾分欣慰,看着這個小丫頭,端莊大氣,溫婉聰慧,倒是越看越多幾分歡喜。
簌離的嘴角難得有了幾分清淺的溫柔,卻又無端的有了說不盡的感傷,終究,他的鯉兒越走越遠,已經能自己找到媳婦了。
細細打量着這只小孔雀,簌離越看越滿意,有了這樣一位在自家鯉兒身邊,在那位毒婦手下,簌離倒是放心了許多。
掙脫了簌離的束縛,穗禾緊緊的握着手腕上的鲛珠,冷冷的看着眼前這個紅衣女子。
“簌離,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有些東西是你碰不得的,”穗禾冷冷的看着眼前這個帶着幾分深意的女子,一字一句的堅決說道,“若是他被傷了一根汗毛,穗禾發誓,我定要你這洞庭水系萬千生靈陪,葬!”
“天下九州,五湖四海,只要我在一日,定會讓你不得安寧!”
“原來你叫做穗禾啊,”簌離似乎沒有聽到穗禾的威脅與眼底的冷意,反而是輕輕的笑道,“本座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