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光
當陳曦得知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咄咄書空,廢然而嘆。
可一細想:“這事兒能怨張碩嗎?張碩可自始至終不知張茜的名字。他第一次要見張茜,還是我不同意,以不會送羊入虎口笑拒;後來幾次張碩要看張茜的照片,也是我故意賣關子不讓看,非要等到結婚時給大家一個驚喜。原來他們早已相識,并發生了關系,只不過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所謂不知者,不為罪。”
念及此理,陳曦依然視張碩為好友,并勸他不要因此事揪心,只勸他注意身體。并未像張碩想象中的那般嚴重,害怕自己是個千古大罪人,朋友間的關系毀于一旦。
可這事兒,是否只怨張茜咎由自取呢?陳曦亦不這樣輕率地認為,又暗自思量一番:“但凡被張碩沾過的女孩兒,似乎皆有飛蛾撲火的雄心壯志,張碩的确有這般過人的本領。張茜癡迷于他,也屬正常。人心本就脆弱,許多時候經不起誘惑。其實我還不是一樣?本要與張茜結婚,可心中一直潛藏着個張淑雅,雅兒只一出現,便不知到底愛誰多一些。”
陳曦據實想來,倒也有幾分道理。張碩的吸引力的确非凡,被他癡迷傷害的衆多女子中,張茜的行為算不得什麽,她還知道轉彎,知道退而求其次找一個好老公過日子,當知道被騙後,也沒有尋死,清醒地知道要為陳曦完成婚禮,要回家安慰自己的媽媽。
曾經有一個女孩兒,為了張碩自慚形穢,用鋒利的刀子将手掌心劃破,任憑血流如注,險些喪命;又有一個女孩兒,一個晚上服了一瓶安眠藥,若非家人發現得及時,被擡到醫院洗胃,早已成為陰間的冤魂野鬼;還有一個女孩兒,傷心欲絕,竟遁入空門,做了尼姑庵的道士,終身與青燈古佛為伴……
可在張碩的眼中,這類女孩兒他一概不會同情,打心裏認為是愚不可及,笑她們只懂得性,不懂得愛。古人有言: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而情之所鐘,正是我輩。
何為人世間的情?
張碩認為情是一種享受而非折磨,即便痛苦與快樂成正比,也要将痛苦看作是愛情的歡果,猶如床笫之歡,女人痛得尖叫仍被視為一種享受。若一個人被愛情折磨得死去活來不知變通,甚至不顧惜自己的性命,那談情何益?既然談情,此身為情所有,又何必尋死呢?
張碩實乃“及時行樂”的代表,殊不知千百年來,為愛殉情的癡心男女不計其數,“不死終不透徹耳”即是這番道理。
陳曦又想:“不怨張碩,也不怨張茜,那該怨誰呢?難道怨自己魅力不夠?那豈不是更荒謬?身子乃父母所賜,胖瘦高矮本是人間常态,人如其面,各不相同,世上哪會人人都像張碩那樣善于招蜂引蝶而不為情所困?看來要怨只能怨這個澆漓的世道,多了現實而少了堅守。可無論世道清明渾濁與否,又有多少人能擺脫情關呢?看來誰也不能怨,也不必怨,要怨只能怨命。”
陳曦想到這兒,豁然開朗,覺得心中一片空明,驀然想起《好逑傳》中的一首詩來:“模糊世事倏多變,真至交情久自深。若問老天颠倒意,大都假此煉人心。”所以,一些人變得沉淪不能自拔,而一些人卻涅而不缁,心智愈加堅定,原來皆乃模糊多變的事态煉成,這樣人心才有高下之分尊卑之別。
想通此節,陳曦釋然,勇毅前往W城,決心面見張茜。可張茜遭此變故,無顏以對,無論陳曦電話還是信息,張茜只是回道:若要離婚,定好日子我會在那一天出現,至于其它,莫再擾我。
張茜越是愧疚躲避,陳曦越是能感覺出張茜這次的創深痛巨;可陳曦越是關懷不責,張茜越是感到內疚痛苦,最後一次竟痛哭道:“你罵我一頓不要臉,然後兇巴巴地告訴我辦離婚證的日子,我心情定會好很多。”
陳曦無可奈何,覺得在電話中實在說不清楚,并且張茜總帶着莫大的情緒,只好求助張婷從中調解開導。
張婷謹遵張茜的囑咐,見到陳曦後,死活不告訴住處,道:“茜茜的心已經死了,你見到她又有何用?不過加深她的愧疚罷了。茜茜說了,今生今世不會再找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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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道:“那只是一時氣話,待她心情好轉時,便不會有這麽傻的想法。”
張婷一本正經說:“絕對是真的,茜茜的性子老子最了解。”繼而又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有老子在,茜茜不會寂寞。不怕你笑,實話告訴你,老子也不想找男人過一輩子。這就是老子見着你動心,而當你那日拉着老子的手要與老子結婚時,老子卻膽怯了的原因。”
陳曦錯愕不已,嗫嚅道:“莫非……”
張婷打斷陳曦的話,道:“那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美國都已經合法了。老子以前也受過愛情的傷害,死過一次,僥幸存活,所以對男人既喜歡又畏怯,哎,說了你也不懂,這世道的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生傷。茜茜恰好不願再嫁,與老子共此一生豈不正好?老子看得起你,才将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你,你不可胡言亂語。”
陳曦仍然不願相信,厲色道:“你不能害了茜茜。”
張婷不以為然,努嘴道:“切,什麽叫作害?你這個書呆子,老子問你,與男人過一生是過,難道與女人過一生不叫過?沒準兒還能過得好些,至少不會受到愛情的折磨。只是老子有一個願望,若你能幫老子完成,老子便帶你去見茜茜。如何?”
“茜茜知道你性取向的事兒嗎?”陳曦心中極度不安。
“我自認為性取向很正常,只是不願和男人過一輩子而已。茜茜當然知道,不然怎麽會與老子同室共處了這麽多年?心情不好時,還相互慰藉過呢!”張婷絕無半分羞澀之情,反而覺得快樂。
陳曦雖知尊重人性,但這樣的結果着實難以接受,嘆道:“要我幫你完成什麽願望?我要見茜茜。”
張婷道:“我想借你與老子生個baby,然後我與茜茜共同撫育。”
陳曦震驚,身子一顫,茶杯“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以陳曦的愛情觀和人生觀,尚還接受不了這麽“先進”的思想。
“你真是個迂腐的書呆子。”張婷撲哧一笑,“借精懷孕的事兒在國外正常不過,老子看你聰明又實誠,才想借你一用,多少人還求之不得呢。”
陳曦當晚打電話給張茜,直承其事。可張茜心如死水,聽後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若你還是個男人,就幹脆點,告訴我離婚的日期,然後你去找張淑雅。你是個好人,我不想誤了你。”
陳曦思緒萬千,念着若真與張茜離婚,張婷趁機而入,那她們倆在一起得背負多大的道德審判?可若不與張茜離婚,那又如何心安理得地去找張淑雅?思索了好幾天,也沒有想出個好的辦法來。偏偏這事兒又不可告人求助,張婷與張茜本性都還好,只是思想有時過于偏激。
接下來的若幹天,張茜不斷催促陳曦辦理離婚手續,并一再告誡那是為陳曦好。可陳曦久久難決,怕張茜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将來會遭世人的冷眼。正當愁苦之際,好友張碩打來電話,撥雲見日般讓陳曦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