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今夜雪景不錯。
素白幹淨的雪平鋪在清出的道路兩側,月色與雪景交相呼應,是凜冽冬日裏罕見的平和溫柔。
池言就站在一盞路燈下,她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白色毛線帽下的小臉泛着被風吹過的紅色,同這夜的景色有幾分的适配。
夜色寂寂,漆黑的天空幕布上好像有實現人願望的流星一閃而過。
顏又青的手機屏幕就這樣亮着,那同這季節相映襯的清冷眸子驀地亮了一下。
【如果我說,我好像也對你産生信息素依賴了怎麽辦。】
風湧進堆滿溫熱的房間中,吹得攤開在說桌上的書頁嘩嘩作響。
那份夾在某一本書裏的體檢報告安穩的放在書櫃裏,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顏又青讀着池言給她發的消息,心中怦然炸開了一束煙花。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吱呀——”
鐵門打開的聲音劃破了安靜的夜。
池言看着顏又青家院子對自己自動開啓的門,躊躇着走進了顏又青家的院子。
而在她走到門廊下的時候,顏又青也已經來到了樓下,給她打開了屋內的門。
池言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剛才給顏又青發的消息,那羞于出口的畫面又一次在她腦海中反複出現。
“沙沙……”
被主人抛棄的紗裙摩擦過床單發出細微不易察覺的的聲音,原本團起的裙子正在慢慢展開。
池言繃起幾份青筋的手正緊攥着這算不上多麽柔軟的料子,她像是個行走在大漠中終于碰到水源的旅者,鼻尖吻在了黑紗上。
海水翻湧着浸染了柔軟的床鋪,清晨溫涼的風包裹着池言的身體。
那種不安的孤寂感很快就被這輕緩的味道驅散,少女蜷縮緊繃的身體也逐漸放松了下來。
平靜的吐息透過黑色的薄紗落在她的掌心,帶着幾分被Omega信息素撩動起的灼熱。
那逐漸恢複清明的目光鈍鈍的落在裙子上,池言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令她不想面對的答案。
她的确是在想念顏又青的信息素。
顏又青的信息素也的确可以緩解她易感期的症狀。
只是,僅僅是殘存在衣服上的味道還遠遠不夠。
如果能見到顏又青就更好了。
這樣的想法驅使着易感期的池言從家中偷偷溜走,輕車熟路的來到了顏又青家。
她看着此刻給自己開門的少女,抿了抿幹涸的唇瓣,尴尬的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顏又青嗅着空氣中并不安分的龍舌蘭,猜測道:“你是易感期了嗎?”
“嗯。”池言點頭,聲音有點悶悶的,組織着語言解釋道:“就是……家裏沒人,有點想你,不是,想來你這裏……”
“你的手怎麽了?”
只是還不等池言将她的借口編的更完整流暢一些,顏又青的聲音就打斷了她。
池言那剛才煩躁錘爆了報警器的手正撐在門框上,幾道鮮紅的劃痕帶着醜陋的血痂,正刺眼的橫在白皙的手背上。
“沒事,不小心弄的。”池言不是很在意她這道傷口,只不過她在看到傷口憑借她S級Alpha的屬性愈合迅速的結果後,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來見顏又青的莽撞:“我知道Alpha的易感期跟Omega的發熱期不同,你要是介意,我就……”
又一次,池言口中的“回去了”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顏又青打斷了。“我不介意。”
說着她便讓開了門口的空間,主動側身示意道:“進來吧,我給你上藥。”
池言意外于顏又青在明知自己現在危險後的幹脆,揣着點惴惴的心卻也因此落了下來。
她點點頭,道了聲謝便走進了顏又青的家。
月色朦胧,客廳白熾的燈光帶着些冷調。
自從池言跟顏又青約定周末補習後她就幾乎沒有再在晚上來到過她家,熟悉的家具擺設在月夜下好像換了一種風格。
池言在沙發上坐定,一件杏白色的針織開衫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上方。
那衣緣上鈎織的精致小花漂亮而眼熟,池言擡頭一看就看到了顏又青。
這件開衫就是剛才顏又青給她開門時身上穿着的。
如今她将開衫脫下來給了自己,一字的鎖骨上挑着兩條吊帶,纖細而流光,勾勒着她筆直的肩膀。
“給,我給你上藥。”顏又青嗓音淡淡的講着她們心照不宣的秘密,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個動作有多麽的暧昧。
池言定定的點點頭,佯做淡然的接過了顏又青的針織開衫。
碘酒的氣味随着顏又青擰開瓶蓋快速揮散出來,卻沒有辦法壓下池言手裏開衫上染着的氣味。
似乎有清晨的海浪在落地窗外翻湧,海鹽晨露乘着風落入池言的鼻息,讓她不好描繪的心緒慢慢平息下來。
濃褐色的藥水浸染了棉簽,冰涼的點在了池言那已經結了一層薄痂的傷口上。
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剛才一路頂着寒風過來池言不覺得手背的傷口有什麽疼痛感,可如今它被顏又青握着,少女那微涼的指尖輕略過她傷口周圍的肌膚,卻是一陣酥麻微疼。
池言被這種感受分離了心神,視線鬼使神差的看向了那個幫自己上藥的人。
客廳的燈光沒有感情的勾勒着顏又青的側臉,冷白的色調襯得她眼眸格外的認真。
碎發遮掩不住她微抿着的薄唇,就同池言夢中一樣泛着淡淡的殷紅,只是沒有了酒漬沾染,少了幾分晶瑩。
撲通,撲通……
池言的心髒後知後覺的為她之前的那個夢而心跳加速起來,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為嗅到了顏又青的信息素而平息心中的躁郁。
還是因為顏又青。
“外面冷嗎?”顏又青仔細的給池言上着藥,分神詢問道。
“還好。”池言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奇怪的思緒,“立春了,沒那麽冷了。”
顏又青卻用手背輕貼了一下池言的手背,叮囑道:“下次不要這樣沖動,晚上不安全。”
池言“哦”了一聲,小聲嘟囔着狡辯道:“還不是因為被你傳染了信息素依賴,想見你……”
可是池言的狡辯還沒有全部說完,就聽到顏又青的科普響了起來:“Alpha的易感期會讓Alpha變得敏感有攻擊性,是他們最脆弱的時期。在這個時期Alpha總是會選擇靠近能帶給她安全感,她所依賴信任,甚至喜歡的人。”
話音落下,顏又青便擡頭看向了池言:“池言,你真的是因為信息素依賴才想見我的嗎?”
少女的嗓音含着如這夜般平靜,仿佛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只是她的眸子就這樣擡了起來,冷靜,卻又直勾勾的看着池言,那過分純粹的黑色瞳仁同跟她夢中對視時一樣。
池言心登時便漏跳了一拍。
為什麽顏又青會突如其來的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為什麽她的問題跟自己剛才想的幾乎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喜歡……
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喜歡上顏又青……
“嗡嗡嗡……”
震動的聲音打破了客廳的安靜,池言像是抓到了什麽救星,手忙腳亂的從自己口袋裏把手機拿了出來。
來電話的人是老池:“言言,你在哪裏?我回到家,怎麽看到書房的警報器壞了?你還好嗎?有沒有事情?”
池言剛一把電話接起來,池敘封那頭緊張的聲音就連珠炮似的打了過來。
池言相對來說就冷靜很多,跟池敘封解釋道:“我就是易感期了,出來透透風,現在在我同學家呢,你放心。警報器是我錘壞的,沒有進賊。”
聽到池言這話池敘封就放下了心來:“你這孩子吓死我了。”
只是這句話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問道:“言言,你不會在顏同學家裏吧?”
池言詫異于老池的這個猜測,下意識的就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顏又青。
她不太想讓老池知道他猜對了,搪塞道:“行了,你不要胡思亂想,我這就回去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老池點頭,只是還有些不放心,“這都十點了,打個車回來,爸爸給你報銷,聽到沒。”
“哎。”池言應了一聲。
而後她看着已經被池敘封挂掉的電話,轉頭對顏又青講道:“那個……我得走了。”
“我讓家裏的司機送你吧。”顏又青講道。
說着她好像擔心池言會拒絕,拿出手機一邊發着消息一邊道:“五分鐘,比打車軟件快。”
“謝謝。”
池言接受了。
五分鐘能有多長,能讓手機被不斷刷新,直到再也刷新不出新的微|博。
直到室外車燈劃破客廳裏的冷白,這只紅色大眼仔才終于被池言放過。
“車來了。”顏又青講道。
“哦。”池言迫不及待的退出了微|博,說着便起身準備離開。
只是還不等她離開,一聲呼喚就讓她剛剛擡起的腳步停住了。
顏又青:“池言。”
池言聞聲有些茫然的看向顏又青,眼裏又有些忐忑。
她好像知道顏又青要對她說什麽,又在害怕接下來她要對自己說的話。
卻不想,還不等池言反應,她的手就被顏又青扯了過去。
兩人的掌心就這樣嚴實合縫的貼在一起了。
明明顏又青的手一如既往的泛着涼意,池言卻覺得比過去任何一次接觸都要灼熱。
“拿着。”顏又青将一個小方塊貼在了她的掌心,說着就放開了池言的手。
就好像她這個親昵的拉扯只是為了給池言交接這個小小的東西。
“……哦。”池言卻有些反應不及,被握過又放下的掌心還保持着剛才握着的姿勢。
海鹽晨露的味道布滿了她的掌心,她也是在這一刻才明白,不同屬性的人交換抑制貼這個行為本質上有多麽的暧昧。
許是她跟顏又青上輩子一直都是敵人的原因,池言對于顏又青總會忘記她現在是跟自己在理論上最契合的S級Omega。
如輕煙般漂泊的雲被風推着遮擋住了月牙,天空有些黯淡寂寥。
敲門的聲音打破了房子的安靜,司機在提示顏又青,他開來的車子已經停在了門口。
這是池言第一次看不清她的內心,她面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顏又青,幹巴巴的講道:“謝謝,那個車子來了,我該走了。”
“好。”顏又青點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車門關閉的聲音打破了一秒夜的安靜,很快又被夜色吞噬了下去。
池言坐進車裏,含着溫度的白霧熱氣在吐出的一瞬間就被車外的冷風吞噬湮滅,毫無掙紮的力氣。
熟悉的街景換上了冬日的限定裝扮,間隔不大的路燈将少女的側顏照的忽明忽暗。
鬼使神差的,池言透過車後視鏡看向了後方不斷同她拉開距離的那幢白色小洋房,貼着顏又青送她的手正慢慢的收緊。
她像是留住了什麽。
可一種無力感又充斥在她的掌心。
她根本沒有留住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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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鴿子:不虐。
顏顏:收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