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滴答, 滴答,滴答。
杭敬承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倒是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跳的頻率。胸口處柔軟的, 噗通噗通鼓動。
“褲子濕透了寶貝。”
陸敏渾身的骨頭都被抽走一樣, 栽倒在他身上,兩只胳膊挂在他肩頭,手掌懸空,白皙手指微蜷,輕微顫動。
懸空的腳丫踢了下他的小腿。
杭敬承在她耳邊輕笑,“該我了。嗯?”
十二月份, 陸敏除了教學工作,還多了項練歌的任務。
元旦是周六。
學校的‘晚會’實際在三十號下午, 結束後直接放假。
陸敏從周四晚上開始焦慮, 周五上午上課時一直心神不寧, 好幾次嘴瓢說錯話。
叮鈴鈴——
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節課下課,陸敏如釋重負,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課本, 準備去排練。
“老師。”
她出門時被叫住, 回頭瞧見戚卉。
“有什麽事嗎?”陸敏停下腳步。
戚卉趕緊擺手, 搖頭說沒有。
“哦哦。”陸敏點頭, “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這會兒得趕緊去吃午飯, 然後去後臺準備。
戚卉藏在袖子裏的手指攥緊, 小聲說:“那個,老師加油。”
陸敏匆匆回頭, 笑着應聲:“好。”
下課鈴剛響了三分鐘, 食堂沒什麽人, 陸敏迅速打了份飯,找張椅子坐下,從兜裏拿出手機,插上耳機線塞進耳朵。
這段時間她将這首歌洗腦循環,決定今天以後再也不聽了。
因為緊張,沒什麽胃口,她随便吃了點飯,直接爬樓梯上了食堂三樓的大禮堂。
這禮堂能容納兩千人,臺下座椅整齊排列,空無一人,後臺則一片混亂。
“主持人的話筒呢?”
“老師,我們什麽時候去走臺?”
“別動那個設備!”
“鋼琴呢,鋼琴搬來沒?”
後臺不大,來回搬運設備,化妝,排練,都在這個空間內進行,陸敏從車上把吉他抱過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沒找着能坐的地方。
身後的門忽然打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陸敏跟進來的女孩一起倉促道歉,趕緊讓開位置站到另一邊。
“哎,陸老師,你的節目比較早,等下趕緊去走臺。”
擔任晚會導演的音樂老師,舉着對講機從她身邊飄過。
“那個,老師,我......”的節目明明在倒數第二個。
陸敏話沒說完,導演已經走遠了。
陸敏茫然看了眼上臺的通道,抱着吉他上去了。
臺上有一組藝術體操的同學正在彩排,占據大半舞臺,她不知道能不能上去,尴尬地站牆角。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輪到自己,想找個高點的凳子也找不到,站着唱了兩句,又有十來個年輕老師上臺,胡菲菲也在裏面。
胡菲菲穿了身健美操的裙子,看見陸敏,苦着臉,走過來,捂肚子,“哎呦陸老師,我不行,一緊張就肚子疼,都怪組長,非要我報這個——真不行了,我得去上廁所。”
陸敏也去上了趟廁所。
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甩幹,她回頭看了眼,胡菲菲還沒出來。
陸敏将吉他豎到牆邊,靠在樓梯扶手處,拿手機給置頂的消息助手發消息。
[還有不到一小時,晚會就開始了]
[我的節目在最後]
[但是這歌不是熟悉的風格]
[嗓子也狀态不好]
[抗壓能力也很差]
[我完蛋了]
[一定會搞砸]
發完消息直接按滅手機,她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
掌心手機嗡響震動。
杭敬承。
接聽,拒絕。
陸敏匆匆按下綠色按鈕,兩秒鐘調整了自己的狀态。
“喂?”
“搞砸就搞砸呗。”杭敬承漫不經心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今晚出去吃頓好的。”
陸敏愣了一下,将貼在耳邊的手機拿開,退到消息界面。
果然。
都是置頂,剛才的消息發錯了。
陸敏微囧,讷讷道:“我正緊張呢。”
杭敬承:“那人也不是鐵打的,再緊張也得吃飯啊。”
陸敏:“你又不上臺,當然胃口好。”
杭敬承低笑一聲,“現在在準備排練?”
“嗯,後臺有點亂,我在樓道裏。”
“沒事。上臺唱就行,再差能差到哪去,學校又不能因為這個扣你工資。”
“.......”
“不是,不會真扣吧?”
陸敏給他逗笑了,“你在想什麽。”
“在想怎麽逗逗你。開心點。嗯?”
杭敬承輕聲,低喃缱绻。
陸敏心軟軟。
感覺心髒裏塞了一朵棉花糖。
她垂眸,唇角帶笑,手指無意識剮蹭扶手光潔的漆面,“嗯,我知道了。”
“你現在在車上嗎?”
她好像聽見他汽車轉向燈的聲音。
杭敬承這幾天在外地出差,忙得很,經常半夜兩三點回消息。
“嗯,開車呢。”他應聲。
“陸老師......”
胡菲菲戳了戳陸敏,“該回去了。”
陸敏應着,“好我馬上。”
匆匆對話筒說:“你注意安全。我要去彩排,先挂了。”
胡菲菲要跟同組的朋友一起回憶動作,陸敏找了個沒人的窗邊。沒空着的座椅,幹脆直接坐課桌上。她從兜裏摸出加菲貓調音器,夾到琴頭,調了調音準,然後開始小聲練習。
不知道練了幾遍,窗外人聲喧嘩。
她朝外看過去,有些班級排隊從教學樓裏走出來,笑鬧着朝禮堂進發。
不一會兒,學校邀請的家長代表也入場。
後臺已經可以聽到前面觀衆席的喧鬧聲。
陸敏抿唇,松開按住窗沿的手,準備推開,忽覺餘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湊近了看過去,一瞬間就不見。
看錯了吧,她搖頭,何芮汀上學期就出國了,叢致遠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裏。
“各位親愛的老師,家長,同學,大家下午好......”
主持人開場白的聲音從舞臺上傳過來,陸敏練了會兒,身旁的人不斷經過,也有臺上的演員表演結束下臺。
主持人給第六個節目報幕時,陸敏手指微蜷,頓了會兒,将吉他放下來,決定不再練習。
能做到什麽樣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上臺,唱,就好了。
身旁幾個穿長裙,眼影亮晶晶的女孩,表演結束後下臺,興奮地叽叽喳喳。
“剛才在臺下有個超有氣質的男的,就坐在前排。”
“哪兒啊哪兒啊?我怎麽沒注意。高幾的?”
“不是,好像是大人。”
“就是那個黑色外套的男人是不是,我也注意到了,天吶那個長相,在一群學生裏,也太顯眼了。”
“哎哎,你別去——老師不讓去側幕偷看。”
陸敏抱着手臂閉目養神,沒注意自己放在兜裏露出一角的手機屏幕亮起。
觀衆席提前劃分了區域,除了前排中間是給領導設置的位置,中間和左手邊都是給學生的,右邊幾排留給被邀請來的家長。
杭敬承是中途進來的,臺上正在表演健美操。他跟校長打了個招呼,後者本想叫他坐中間,他婉拒,四下看了看,找了左邊角落僅剩的空着的位置。
為了舞臺效果,觀衆席的射燈關閉,只剩一圈頂燈。
男生正在跟旁邊的女孩打鬧,搶人家的皮筋,忽聽有人問自己,“這兒有人麽?”
他擡頭,瞧見張清落矜然的臉,一時愣住,捏着皮筋的手懸在空中。
倒是旁邊的女孩先反應過來,小聲說:“沒有人。”
杭敬承颔首道了聲謝,提褲腿坐下。
周遭小小的騷動了一下。
“......下面有請高二年級歷史老師陸敏,帶來歌曲《別丢了你的勇敢》。”
陸敏站在側幕候場,長長的串場詞之後,終于聽到自己的名字。
導演點頭,“去吧。”
準備話筒和凳子的同學都搬着設備上臺。
陸敏脫掉外套,深呼吸幾次,提步上前。
舞臺另一側幕布後控制屏幕的老師在工作,幾個主持人在聊天,臺下學生們的聊天聲窸窸窣窣。
陸敏有點腿軟,拎着吉他走到凳子邊,轉身坐下,她沒刻意去看觀衆席,低頭調整姿勢,撥了撥琴弦,然後将吉他的話筒架挪近些,音樂老師過來幫她調人聲話筒。
深呼吸。
她轉頭,颔首,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燈光啪地熄滅。
撥弦,吉他聲溫柔響起。
臺上只剩一束光,光裏的人坐在高木凳上,抱着吉他。她低垂着眼睛,長睫在眼睑下投下扇形陰影,白皙手指搭落,按着品絲。
“我們終究都會,離開這個世界。”
第一句開口停頓的空餘,臺下響起掌聲,先是稀疏幾個,随機喧鬧轟然。
陸敏頭頂烏發在光下顯得潤澤,眼底的光點微動,嗓音溫柔堅定, “渺小又如此可憐,抵不過世事變遷。”
盡管開口時有點緊張,聲線顫抖,但是她好像,在這個舞臺上,找到自己的歸屬感了。
“既然無法改變,何不一往無前。
咬緊牙關,力挽狂瀾。”*
“留不住的時間,被人奪走的夢。”
我該如何忘掉。
偷偷流淚的夜晚。”*
因為個人風格偏清冷溫柔,這是音樂老師建議她選的歌,她盡力去貼這首歌原本的力量感,但能力有限,只能做到這樣。
舞臺很大,發着光的只有一處,坐在木凳上的人始終低垂着視線,嗓音裏的韌意漸漸明顯,用力撥弦。
“有些冷言冷語,像針往心裏鑽。
但別丢了,你的勇敢。”
陸敏忽然就想起自己平凡人生裏無數次跌倒的場景,無數次失敗的陰影。
臺下這些年輕的孩子,像十年前的她的無數個側面。
她希望他們可以擁有克服恐懼的勇氣,不怕失敗的勇氣。
在泥濘裏跌倒一萬次。
依然可以為自己加冕。
随意墊在大腿上的吉他弦動聲響,空腔裏回蕩。陸敏喔聲吟唱,清淡的輪廓微微泛光。
“我同行的伴。”
“總有愛,來你身邊。”
曲畢,指尖最後一次撥弦。
弦聲在空腔震蕩。
回響。
漸隐。
陸敏手臂輕輕搭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朝舞臺下看去。
掌聲雷動。
“好聽!!!”
“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
“我們愛你!”
舞臺傳統,上臺表演的同學和老師都會受到本班同學的親切表白。
陸敏微赧,挪開視線,從凳子上起身,準備下臺。
視線流轉間,忽然注意到觀衆席前排角落有張熟悉的臉。
她一怔,皺眉仔細看過去。
周遭的小孩都穿着棉服,一張張稚氣的臉,只有他穿了件長大衣,随意靠在椅背上,舉着手機,落拓矜貴的臉隐在半明半暗間。
“陸老師,該下臺了。”有人提醒。
陸敏恍然回神,匆匆抱着吉他朝下場門走去。
上臺表演和下臺完全是兩種心境,她腳步輕快,繞回去在牆邊課桌上找到自己外套,拿出手機翻消息。
杭敬承在半小時前給她發了張照片。
從側面拍舞臺的照片。
她抿唇笑了下,握着手機,看向舞臺的方向。
晚會結束後有合影環節。
陸敏這種個人表演的,被夾在群舞中間,一群人浩浩蕩蕩上臺,臺下的領導也從側邊上臺。
上百號人站在一起,前排後排都在找自己的位置,陸敏下意識尋找自己熟悉的人,看到胡菲菲後,悄然一步步往她身邊挪過去。
“哎,陸老師?”胡菲菲挽她手臂,神神秘秘湊到她身邊,“我剛才出去拿蒙脫石散,在校門口看到輛車,你猜是誰的。杭老板過來了!剛才後臺都在讨論是誰家家長呢。”
陸敏點頭,“我剛剛也看到了。”
胡菲菲:“你們也太撒狗糧了吧。人家不是參加電影發布會的嘛,見慣了大場面,這活動都能出席。我忘記動作的時候都不敢往臺下看。”
陸敏赧然。
她也沒想到杭敬承會出現在這裏,之前問過,他說自己不一定有空,後來又出差,她直接放棄邀他過來的想法。
攝影師指揮,“來,往中間湊一湊,看鏡頭。”
胡菲菲看過去,繼續說:“哦。對了。你們兩口子夠夠的了,還有那個車牌,天吶,這都要買你的生日,你的生日是三月六號是吧?他新車牌號是0306,啧啧啧。你說朝哪跪能求一個杭老板這樣的男人?”
陸敏說:“他的車牌早就辦了,一直是這串號碼。巧合吧。”
“啊,那就是命運啊。”胡菲菲若有所思,“更好磕了。”
晚會結束後,直接放元旦假期,學生們要回教室準備放學,有些幹脆是背着書包來的,聽到可以出門後像脫缰的野馬。
四個通道全都洶湧學生大潮,陸敏背着吉他夾在裏面,緩慢地挪下樓梯,出禮堂。
杭敬承站在某棵梧桐樹底下,身形修長勁瘦,手插在大衣兜裏,遠遠看着她。
她吐了口氣,整個人忽然很輕松,快步朝他走去。
杭敬承迎了兩步,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琴包,擡手輕揉發頂,“唱得很好啊陸老師,還說自己緊張,故意撒嬌的是不是。”
“才不是。”陸敏撥了撥被他弄亂的頭發。
杭敬承笑,她也跟着傻笑,“你怎麽來了?不是在出差嗎?”
“早上就回來了,公司有點事,原以為趕不上,就沒提前跟你說。”
不斷有學生從身邊路過,笑着鬧着,好奇地看他們幾眼,陸敏羞赧,“走吧,現在放學了,可以直接回家。”
杭敬承說:“不急。還沒逛過你們學校,領我轉轉。”
陸敏四下看了看,點頭答應,領他沿着與校門反方向的路線散步。
“剛才那個禮堂,就是我們身後,一樓是餐廳,二三層就是禮堂,四樓有音樂美術教室。”
“右手邊是兩棟教學樓,左手邊這個是危樓,早就廢棄了,哦對,姑父投資建設體育館來着。”她看向杭敬承。
杭敬承點頭,并沒有太過驚訝。
“右手邊是兩棟教學樓,我現在教的班級在那裏,二樓和三樓。”
“直走可以走到籃球場,籃球場下面就是操場和現有的體育館。”
陸敏一一給他指認,杭敬承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身邊路過兩個學生,陸敏發現他盯着人家看。
“現在小孩還是流行送發圈麽?”杭敬承問。
陸敏才注意到那男生手腕上帶了圈黑色的小皮筋,旁邊是個女孩,兩個人沒着急回家,在校園裏漫步。
“應該是。”她說,“一般有小皮筋的男生都談戀愛了——有些班主任就靠這個抓人呢。”
“這種東西,一般女孩都有很多?”
“嗯?嗯。因為很容易丢,而且比較便宜,幾塊錢買一百個。”
“怪不得你沒發現。”杭敬承若有所思。
“什麽?”陸敏摸不着頭腦。
杭敬承高深莫測地朝她笑了下,不開口了。
陸敏覺得這人逗她簡直有瘾。
偏不問他。
“好球。”“唷!”“嗬!”
隔着樓,籃球拍地的激烈對抗聲傳過來。
陸敏看了眼杭敬承。
他當年很喜歡打籃球。
那時候許多女生大膽,結伴去加油遞水。
她覺得不好意思,不敢去看,只偶爾從場外路過時偷瞄幾眼。
“現在知道遺憾了。”杭敬承似乎看透了她,“當時你倒是主動點。就是坐那不動,看着我,我也能看出點苗頭啊。”
“嘁。誰要看你。”陸敏別過臉。
走到籃球場旁邊,果然看到裏面幾個球瘾大的男生,書包一丢,外套一脫,直接上場。
杭敬承笑,将手臂搭她肩膀上,彎肘用指尖捏她的臉頰,“真沒看過麽?有次體育課,打羽毛球——”
他尾音拖長,仿佛在給她提示。
陸敏舉起兩只手,拽開他的手掌,懷疑道:“還有這回事?”
“怎麽這個語氣,不信我?”杭敬承不爽,手指推開她的手,又捏上去,“那節課玩羽毛球對抗,三個人一組。”
陸敏好像記起來了。
是有這麽一節課。
自己班的體育老師不在,別的班老師來代課,三個人一組,組內打對抗。她經常站在女生最後一個,這節課正好從女生裏單出來了。男生倒是正好,但是杭敬承組有個同學忽然把腳崴了,她被體育老師叫過去替補。
兩個男生,其中一個還是杭敬承,她心慌還來不及,怎麽打得過。總是出糗。
也許是記憶的保護機制,她選擇漸漸淡忘那份羞赧。
杭敬承用指腹輕撚她的臉頰,視線略空地落到遠方建築商,“我記得你做裁判在一邊計分的時候,也沒有計分板,就舉着手,用手指比劃,一比一,三比一,每個球都喊,聲音很小,特認真,一直臉紅,特別乖。”
陸敏發愣。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記憶裏,自己是那樣的。
扒着他手臂的兩只手垂到身側,手指蜷了蜷。
少年時的心動都帶着點幼稚的幻想色彩。她覺得過了這麽多年,自己可以放下了。
然而看到對方的偏愛,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聽到了嗎。
十五歲的女孩。
臉頰擰痛。
陸敏從感動中回神,“杭敬承!”
杭敬承散漫笑笑,彌補似的用指腹揉她的臉頰。
“誰叫你走神的。”
“我這是感觸太多。”她辯駁,口是心非地小聲說:“誰叫你把話說得這麽漂亮。”
杭敬承瞥她一眼,“談戀愛不嘴甜?不如彈棉花。”
這句話多少帶着點怨念。
冬日午後,日落輝煌,難得的暖和天氣,到處金燦暖融。
學校栽了一小片郁金香,杭敬承看到陸敏拿手機查了什麽,還驚奇地喔了一聲,問她,她卻不說。
于是陸敏再次被捏臉。
她推他的手,軟聲:“好痛。”
杭敬承斂眸,笑着,卻不撒手。
“不要再捏了。”
“敬承哥哥。”
杭敬承動作一頓。
作者有話說:
三句話,男人為我花了十八萬(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