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陸敏肩上挎着自己的托特包, 兩只手抄在兜裏,呆呆地站着,仍覺得懵。
“你怎麽知道我得獎了?”
“猜的。”
“欸?”
“我們陸老師能力沒問題, 只要裁判正常打分, 不會得不了獎。”
杭敬承摸索進她的羽絨服口袋,指腹捏了捏她柔軟的手掌,幾次後幹脆拿出來,放在掌心把玩。
陸敏看向他垂落的眼睫,一本正經地誇下海口。
不禁勾起唇角的弧度。
“只是三等獎欸。歷史組有二百多個。”
杭敬承說:“只有二百多個,你是其中之一, 不夠優秀麽?”
好吧。
“很優秀了。”她點頭。
彎腰湊到花旁,準備用手摸一摸, 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在杭敬承手裏, 捺着她的手指蜷起或舒展, 樂此不疲。
只好從兜裏伸出另一只手,去觸碰花葉, 涼涼的, 很光滑。
她一愣, 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郁金香的花瓣, 有點像薄絲絨的觸感。
“好像是真的花。”陸敏喃喃。
杭敬承被她逗笑, “誰告訴你是假花了?”
陸敏問:“這個季節哪來的真花,不是要到春天嗎?”
“這兩種喜冷, 不算難找。”杭敬承并指捏住她的無名指, “不喜歡麽?”
陸敏趕緊搖頭,“喜歡。”
不時有人路過, 對這滿後備箱的春花流露好奇或豔羨。
雖然對浮華誇張不感冒, 但是心中那一點小小的虛榮心還是被很好地滿足了。
她抿起的唇線彎出愉悅的弧度。
“謝謝你, 杭敬承。”
杭敬承原本沒理她,過了片刻,握住她手掌的力道加重些,擡眸,“就這樣?”
對上這雙含笑的深邃眼眸,陸敏頓了頓,還是問:“什麽?”
“信裏怎麽寫的來着,教我喜歡你,坦蕩地喜歡你。做.愛人,不以價值計量的愛人。”
只能落在紙筆上的話,被他低沉懶怠的聲音念出來,陸敏的羞恥感從心口湧上臉頰,四下看看有沒有人注意這裏,然後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杭敬承躲開,學她語氣,“杭敬承。”
“你就這麽叫愛人?”
陸敏辯駁:“我這不是,這不是還沒追到你。”
抓着他的手将人拉起來,阖上後備箱。
“好餓,快回家吧。”她催促。
繞到一側,拉開車門鑽進去。
後背箱似乎被彈起來了,杭敬承重新關了一次,然後繞回前排。陸敏眼巴巴看着他進來。
杭敬承視線落到她唇之上,略一挑眉。
陸敏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咬唇了,松開咬合的牙齒,唇瓣濕.濡。
“還不走嗎?等會兒要堵車了。”她催促。
杭敬承懶洋洋擡手扯安全帶,“還沒追到,就帶我回家。”
“陸老師觀念挺開放。”
陸敏:......
冬季日落早,這個時間路燈已然亮起。城市換了副霓虹模樣。
陸敏胳膊支在車門上,用手托腮,向外看行人與車流。
深冬寒冷,路邊的小攤少了許多,偶爾散落一兩個賣糖葫蘆的,家長牽着滿嘴冰糖渣的孩子路過。
路對面熟悉的破招牌閃閃爍爍,挂着積雪,陸敏想起什麽,“家裏好像沒什麽青菜了,應該也沒有肉了。”
昨天回家後看了眼冰箱,杭敬承果然是不會給自己做飯的人,她走之前留的兩個土豆已經發芽了。
“要不要去菜市場買點?”
杭敬承順着她的視線瞥了一眼,“現在麽?得下個紅綠燈才能掉頭。”
“哦。”陸敏說。
這個時間太容易堵車,堵了十分鐘後陸敏放棄去買菜的想法。
“點外賣吧。”杭敬承說,“火鍋怎麽樣?”
“好,我看一看。”陸敏拿出手機,發現自己又忘記手機摔過這回事了。塑料殼有點割手,原來也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她試圖将鋼化膜撕下來,沒有奇跡出現,屏幕也碎掉了。
從右下角裂出斑駁花紋,覆蓋整個屏幕。
“怎麽碎成這樣?”路上堵車,杭敬承捺着方向盤活動手腕,瞥見陸敏手上慘不忍睹的鋼化膜,從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她,“桌面有外賣軟件。”
陸敏猶豫片刻,将自己的塞回挎包,接過他的手機,順便簡單講述今早遇到的事。
杭敬承問:“那學生沒事了?”
“應該沒什麽事,早讀下課就回來了,後面沒看到有什麽異樣......我當時還囑咐一個學生叫年級主任叫救護車,救護車還沒到,就發現其實沒事,後面年級主任出面把錢墊上了,好尴尬。”陸敏到現在還尴尬地頭皮發麻,當時救護車來學校,好多不明真相的學生圍觀。
杭敬承輕笑一聲,“尴尬什麽,反正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做得很好了。萬一發生不好的事,救護車可以救她一命。”
好吧。
陸敏蜷緊的手指放松。
“換手機麽?”杭敬承問。
陸敏低頭戳他的手機屏幕。
先前見他擺弄這手機,在手裏顯得很小,到她這裏,卻完整覆蓋整個手掌。
“先問問能不能修好吧。我明天去手機店。換屏太貴的話就換一個。”
她不太點外賣,不知道點哪一家,杭敬承全程指揮,購物車裏的東西很快多了起來。
準備付款。
跳轉到結賬界面,陸敏盯着總金額,頓了兩秒,用手指慢慢拖動界面核算。
好貴。
“選好了麽?付款密碼130519。”
陸敏一怔。
她原本打算把手機遞還給他,沒想到他直接把支付密碼報出來了。
她輸入密碼,跳轉支付成功界面,消息框跳出微博消息。
@蔣湉薇_:[抱拳][抱拳][抱拳]...
陸敏抿了抿唇,“下單了。手機放哪?”
堵了半天的車龍終于重新動起來,杭敬承空不出手,“你先拿着。”
“嗯。”陸敏點點頭,将他的手機一并塞回自己包裏。
窗外景色快速倒退,霓虹閃爍,她手指交叉,輕點指背。
手指頓住。
從包裏拿出自己手機,搜索蔣湉薇的名字。
最新的微博:
@蔣湉薇_:[抱拳][抱拳][抱拳]//@杭敬承:發布了頭條文章:《聊聊M國華語電影商業化中資本作用——從2022年紐市華語電影紀念展談起》
杭敬承這篇文章裏提到了許多M國華語電影,包括她之前的Unnamed Animals。
陸敏退出來,翻了翻她之前的微博。
蔣湉薇微博總數很多,不過這幾年很少更新,偶爾發一些日常,電影相關的東西。18年那會兒有幾張照片能看到杭敬承的身影,比如一起吃飯,一起看展。
這幾年大概因為分手,加上活動圈子不同,很少有互動,只剩偶爾點贊。
幾十張照片,陸敏反複翻了五六遍。
忽覺自己很瘋。
居然盯着人家的點贊列表翻了這麽久,還對過去的事酸得冒泡。
她關掉手機,看向杭敬承,後者聊賴開車,沒有察覺她的動作。
都過去了,過去了。
她告訴自己。
深呼吸一口氣,暫且将這件事抛諸腦後。
回到小區地下車庫。
汽車熄火,陸敏溫吞地解安全帶,想起什麽,不放心地朝後排看去。
“杭敬承。”
“嗯?”
“這麽多花,怎麽處理呀?”
後備箱大約上百朵花,漂亮是漂亮,但是她沒有花瓶可以插花。
雖然杭敬承說兩種花喜寒,并不難找,但是青城這地方并不适宜花草生長,剛才她看着那些飽滿的花苞,立刻嗅到金錢的味道。
如果只能盛放這幾天,未免太可惜。
“連盆一起端來的,抱上去還能養一段時間。”杭敬承解開安全帶,推車門。
“欸?”
那再好不過了。
陸敏跟着一起繞到車後,杭敬承撩開郁郁蔥蔥的花枝,露出底下的花盆,原來只是花太多被遮住了。
物業的人幫忙将花搬進電梯,又搬進書房露臺。
昨夜的雪尚未消融,桌椅覆白絨,幾十盆鮮花擺過來,枝葉蔥綠,花苞茶白,在蕭瑟冬季風中輕曳,有種不堪摧折的脆弱,兼傲立寒風的頑強,美得矛盾。
“真漂亮。你先生真浪漫。”物業工作人員裏有個小姐姐,偷偷跟陸敏說。
陸敏抿唇笑了笑,眉眼微彎。
剛才屋裏在搬花,陸敏怕二九搗亂啄到有毒的水仙,也怕它自己飛出去,一直沒放它出來,直到收拾妥當,将各個房間的門關好,才放它出來。
今天二九很張揚,吃過飯,站在陸敏手上搖頭晃腦開始唱:
“羲族卡↓你↓阿薩呀↑開噶~”
陸敏越聽越茫然。
先前就算再跑調她好歹能聽出是中文,這次連語種都聽不出。
舉着它去廚房,問杭敬承:“它在唱什麽?”
“嗯?”杭敬承櫃前,正回憶那些買進來從沒用過的鍋在哪,聞言聽了兩句。
“日語歌。《take me higher》。看過迪迦奧特曼沒?”他說。
陸敏搖頭。
杭敬承解釋:“一部日本的特攝劇,它最近喜歡。”
“喔。”陸敏看向手心的小東西,“雙語小雞。怪不得它比自己的弟弟妹妹貴。”
杭敬承:“嗯?”
陸敏:“別的小雞都賣三十五十,只有它标價九十九,不打折。”
轉身回客廳。
所以叫二九。
杭敬承笑着搖頭。
冬季夜長,吃過飯也才七點多。
陸敏放下筷子,癱靠在椅背上,看向一旁的杭敬承,後者也吃得差不多了,撂下筷子,抽紙巾擦手。
“今晚有工作麽?”杭敬承随口一問。
陸敏下意識準備搖頭,思考片刻,說:“我去看看。”
溜去書房。
明天周六,她還真沒什麽着急的任務,坐在工作臺前,打開電腦,對着桌面發呆,又怕他突然過來。
陸敏起身,背着手踱步。
書房裏她的東西不太多,基本都是試卷和教參。兩邊的書架上是杭敬承的閑書,博古架上擺了些小玩意,也有些碟片,側放在上面,突兀地裝滿了一個鴿子。
她湊近,指.尖滑過,閱讀上面的片名。
“想看電影?”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敏回頭,點了點頭。
杭敬承走近看了看,“這些啊。不是我的。不過,看吧,喜歡哪個挑出來。”
“不是你的嗎?”陸敏問。
“張暮落在M國的,那邊房東寄我這裏來了,還沒來得及給他。”
“喔......”
陸敏盲選一部,遞給他。
杭敬承看了看,點頭。
“等會兒看,現在先去洗澡,乖。”
陸敏才注意到他手裏拿了件睡袍,“這麽早嗎?晚點好不好。”
杭敬承湊近,嗅了嗅她,挑剔道:“全是火鍋底料味。”
陸敏:......
她找了睡裙回浴室沖澡,杭敬承也準備洗,她原以為他要磨自己一會兒,沒成想他主動去了客卧。
熱水嘩啦,熱氣蒸騰,浴室濕熱。
陸敏站在花灑底下,攥着浴花搓沐浴露泡泡。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聽見有人敲門。
她關掉水流,聽見杭敬承在門外問她要沐浴露。
她頓了頓,撥開眼前散亂的頭發,找到沐浴露瓶子,走向門口,開門時特意往一側站,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進來,勾勾修.長手指,她小心地将東西遞過去,果然被扣住手腕,門縫擴大,蜜桃被揩了油。
“杭敬承!”
後者只低笑一聲,腳步聲漸遠。
陸敏換了條舒服的棉質睡裙,出門前看着挂在牆邊幹淨的胸衣,猶豫了會兒,摘下來卻沒換上,放回衣帽間抽屜。
她頭發長,剛才吹幹花了些時間,重新回到客廳,杭敬承坐在沙發上等着了。
餐桌幹幹淨淨,電影定格在片頭。
陸敏心下微動,朝他走去。
杭敬承打了個響指,将頂燈關掉,室內頓時只剩電視屏幕的光源。
他穿了條黑色睡袍,腰帶松散系着,手臂攤開坐在沙發中間,兩腿随意屈伸,見她來了,掀起眼皮,順勢将人拽過來。
陸敏跌撞兩步,在他身邊坐下,看着他按遙控器,電影開始放片頭,好幾秒的黑屏。
她遲疑地看向杭敬承,後者也撩眼皮看她。
“嗯......”她想了想,問:“這電影是講什麽的?”
杭敬承點頭:“好問題。”
“岩井俊二的電影一般都是青春題材。非要說的話,這部跟初戀,暗戀,也有點關系。”
“啊......”陸敏滞住。
《四月物語》這個名字。
“我以為會跟小森林春夏秋冬篇是一個類型......”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杭敬承說,“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存在感略強,陸敏稍稍側目看過去,“啊,想起來了,張暮哥之前有個采訪,很喜歡岩井俊二導演......好像是因為那個女孩,呃,抱歉......”聲音減弱。
因為想起那個女孩已經去世了。
杭敬承擡手,揉揉她的發頂,“沒什麽好道歉的。”
“嗯。”她頓了頓,緩慢點頭。
電影片頭很短,進入正片,一家人面對鏡頭,送一個女孩坐電車去東京上大學。
陸敏悄悄蹬掉拖鞋,将腿收到沙發上,準備找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杭敬承圍在她肩後的手臂收緊了些,散漫開口:“我也有些采訪。”
陸敏半靠在他懷裏,手掌正巧搭在他腿上,先是一愣,掌心發緊,蜷了蜷手指,“......嗯。”
杭敬承眸中倒映屏幕光影,“嗯?”
陸敏沒有回應。
她以為自己不說話就沒事,卻忘記了他可以動手。領口被撐開,靈巧的手指鑽進去。
呼吸一滞,她臉熱,推他的手臂,“看電影就看電影,你的手往哪放......”
杭敬承也不理她,就這麽握着,偶爾揉捏。
陸敏還被他另只手臂箍在懷裏,推他推不動,拍他手背也無用,倒是被他狠揉了幾下,紅暈自臉頰蔓延下去。
氣.喘不已,臉頰靠在他手臂上,放棄掙紮。
電影繼續,節奏溫和緩慢,鏡頭語言用得很漂亮,光影柔和,像片名一樣溫柔。
“怕你冷,幫你捂一捂。”
杭敬承莫名其妙來了這麽一句。
陸敏原本正在努力進行心理建設,适應此刻,被他破防,“我不冷。”
杭敬承跷二郎腿,看也沒看她一眼,指腹剮蹭突點,她一顫,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繃緊,陷落,他慢悠悠問:“那你抖什麽。”
陸敏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快被自己的臉燙熟了。
“你不要太過分。二九在旁邊呢。它要是學點什麽。”羞.恥到咬牙切齒。
杭敬承搭在她肩頭的手安撫性拍了拍她,“好了,不動,好好看電影。”
陸敏稍稍松了口氣。
然而等了等,他的手根本就沒挪開的意思。
就這麽被握着。她的柔軟幾乎能感受到他指節間跳動的血管。或者本就是她砰砰的心跳。
跟他看電影果然是個錯誤決定。她想。
好在杭敬承似乎只想做到這裏,後面并沒有更深的舉動。
陸敏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電影裏,
應該是一部很美的電影。
從開頭那場櫻花雨就能看出來。
紛繁花雨中,人們舉着傘送新娘出嫁,穿着制服的學生們你追我趕。
這是一部,散文詩一樣的電影。
陸敏攀着杭敬承的手臂,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四月是個很好的季節。
一個女孩獨自來到東京讀大學,總是有些羞怯,但是在認真地與別人相處。她穿着白球鞋、白襪子,白t,藍色牛仔褲,或是各種長裙,顯得很幹淨。
“真的在講初戀嗎?”杭敬承聽見陸敏小聲問。
他垂眸,看着她靠着自己的側臉,光影錯落,她的長發散落在他身上,輪廓忽明忽暗,眼睛一直明亮,顯得很乖巧。
“嗯。”他輕聲應着。
“但是一直沒有看到男主角哎。”她說。
他說:“暗戀不就是這樣麽。”
陸敏忽然擡頭,看着他的臉,點頭,然後看回電影。
電影的鏡頭總帶着朦胧的霧,陽光随之暈出來,她不知道導演是否有意為之,只覺得很漂亮,連帶着主角,讓人覺得很美好。
四月一個人背着書包,騎着自行車,穿行在城市各個角落,去買書,看電影,參加社團,過着自己的日子。
陸敏猜到了四月喜歡的男孩在武藏野書店。然而在劇情裏,很少有直接的表述。
關于思念,關于喜歡,關于那個男孩的種種,都非常含蓄,只有淡淡的痕跡,帶着恬淡的美好。
“四月是因為那對情侶在親熱,才逃走的吧。”
“嗯。”
“這個黑白電影在講什麽,我看不懂......”
“這段是岩井俊二特別拍攝的,叫活着的信長。男主角叫山崎。”
“山崎......”
“她好可愛呀。”
(笑)“嗯。”
“所以朋友邀請她進社團是為了那個卷線器吧,對吧對吧。”
“是這樣。”
“她的表情。”(笑)
“是這個男人吧。她的局促好真實。”
“會忍不住偷看,但是不會說什麽,是不是。”
陸敏跟杭敬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電影。
也許是電影太純.愛,她有時候會忘記自己胸前的手掌,只是依賴地将臉頰貼在他手臂上。
而他也順理成章地不時放肆,随意搓扁捏圓。
“二九叫得我頭疼。”杭敬承忽然抽手,放在她快肩上的手也松開。
“欸?”陸敏呆呆坐起身。
杭敬承伸了個懶腰,起身将二九連籠子一起拎走。
兩分鐘後,抱了個毯子回來。
電影裏,女主角在跟朋友一起聯系甩魚竿,聊到喜歡的人,四月大方承認自己單戀。
陸敏蜷腿,将裙擺套過去,遮到腳踝。
身側沙發塌陷,杭敬承坐過來,将毯子攤開。
“啊,所以她是因為前輩,才來東京的。這是在幹嘛......欸你。”身上又多了條手臂,手腕下緣消失在領口下。
他常年健身,肌肉線條流暢,骨架天生大一些,放在這裏簡直突兀。
杭敬承向後仰,靠着沙發靠背,只是習慣性地将手探進去,碰到她的膝蓋,直接推開。
“看我幹什麽,看電影。”漫不經心的,絲毫沒有羞恥心的語氣。仿佛這地方就是屬于他的。
陸敏羞惱,頭腦發昏,“她剛才在幹嘛我都沒有看到。因為你。”
杭敬承說:“她把櫃門貼的前輩的名牌偷了。”
“欸,是這樣嗎?”陸敏一愣。
“對了,這個前輩叫山崎。”
“山崎?”她輕喃,覺得耳熟。
“我們那時候也有櫃子是不是。”杭敬承手掌按在她頸側,捺着她靠向自己。
“但是沒有名字。”陸敏靠在他胸膛。
杭敬承:“你偷了什麽?”
“我......”陸敏語塞。
這個人說話好不客氣。
她靜靜地貼着他。
電影裏四月已經在尋找報考大學了。
電車搖晃,光影錯落,為了喜歡的人,不遠千裏。
“你那時候喜歡打籃球。”陸敏說。
杭敬承垂眸瞧她,“但是你沒去看過。”
陸敏:“......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練投籃,你們男生喜歡跳起來打樹葉。好傻哦。”
杭敬承輕笑一聲。
“我撿過你打掉的樹葉。”陸敏如此說道。
杭敬承唇角的弧度滞住。
難得怔愣。
“敏敏。”
“因為那葉子很漂亮啦。”她輕笑着搖頭,發絲蹭着他的手臂,有些癢。
才不會承認是因為你呢。
杭敬承垂眸,眸色深邃,眼底微瀾。
電影裏,四月安靜柔和的嗓音緩緩敘述:“站在遼闊的田野上,前輩彈着擅長的吉他,這樣的景象就像牆上相框中的一幅畫,深深地釘在我腦內的牆上,無法取下.......”
“她喜歡他的起點居然是這個哎......”陸敏喃喃。
杭敬承低聲:“嗯?”
“只是因為一個彈吉他的畫面......”
“這個理由單薄麽,是不是。但事實就是這樣。”杭敬承意味深長。
陸敏仿佛察覺什麽,又仿佛沒有,依靠着他,問:“你喜歡的那個女生......算了算了,不問了。”
“問。怎麽就不問了?”杭敬承低笑。
“都過去十年,哦不,十一年了。”她舒了一口氣,像是嘆息,“那些故事只能在記憶裏偶然發光。”
其實更應該關注當下。
從她搬回來到現在,連續相處的這些天,兩個人的關系仿佛近了許多。
可是一點點培養起來的喜歡,和對家庭的責任感,對她初戀的歉疚,到底有多久,才能稱得上是愛。沒有人知道。
杭敬承低頭,流暢輪廓在光影明暗中忽隐忽現,視線流連在她眉眼鼻唇處。
嗡嗡——
手機振動。
“哎?我的手機?”陸敏起身。杭敬承箍着她不叫她動,她只得求饒,“萬一是急事呢,幫我找找。”
杭敬承依依不舍松手,她起身翻找,聽着很近,他也随意揮手摸了摸,碰到什麽。
啪嗒。
掉落地板上。
“抱歉。我的。”
杭敬承彎腰去撿,發現手機殼和手機完全分開了。
一并撿起來。
旁邊是一張相片。
他指.尖微頓,拾起來。
陸敏用手撐着沙發邊沿,等他起身,忽然想起什麽,呼吸一滞,“我自己來——”
“敏敏。這麽早就盯上我了。嗯?”杭敬承指間捏着手機、手機殼,還有那張相片,起身瞧她,落拓眉眼間似笑非笑。
深黑眼睛好像某種小型黑洞,要将她吸進。
陸敏默默将腿放下去,在用腳尖試探拖鞋的位置。
杭敬承只低笑一聲,大手一勾,把她撈回來,按到自己腿上。
“來,聽你狡辯。”
作者有話說:
100紅包(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