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分
徐啓正出院了。之前就說好了，陸蓁蓁要好好做上一桌，請小舅舅的朋友吃一頓。
陸蓁蓁這邊本來就沒什麽錢，學費都湊不夠。徐啓正那幫兄弟哪能讓她再花錢呀？
“外甥女這心意到了，就夠了！”
“本來咱們是打算館子吃，這筆錢算是剩下了，買菜能花多少呀？”
“就是，聽小高說外甥女做菜好吃，我們可算是有口福了！”
徐啓正也說：“這些都是自家人，蓁蓁你不用跟他們客氣。”
陸蓁蓁也就只好同意了。等到她大早晨賣完煎餅回來一看，堆在廚房裏的米、油、雞蛋、肉、菜就算三十人來也吃不了。
她一下就明白了，這些其實是那幫青年買來給她和小舅舅吃的。她和小舅舅沒收他們的錢，就用這種方式貼補他們家一下。
陸蓁蓁想着這些平時打架鬥狠的青年，心裏忍不住有些發酸。
陸蓁蓁決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做上一桌，好好招呼一下大家。
徐啓正不肯讓外甥女自己忙活，也跟陸蓁蓁一起進了廚房。
陸蓁蓁的姥爺是個鄉下廚師，帶上幫手能給幾百人的村子連做三天流水宴。
徐啓正和陸蓁蓁也算是在廚房裏長起來的。陸蓁蓁還不懂事的時候，徐啓正就帶着他一起包餃子了。
到了現在，兩人合作做菜，配合起來就事半功倍。
徐啓正那傷還沒好，就是陸蓁蓁來主廚。徐啓正切起菜來，速度非常快，切出的菜不僅薄而且大小都一樣。陸蓁蓁那邊炒菜颠鍋也有模有樣。
站在廚房外的青年們，看着徐啓正和陸蓁蓁搭手做飯都傻了。
“想不到，正哥還有這份手藝呢？外甥女也挺厲害呀？”
“哎，正哥就是命太苦了，不然真不應該混成現在這樣，說不定他就應該當廚子了呢？”
“正哥念高中時候，學習也不錯呢？要是當初沒退學，估計也跟外甥女這樣吧？”
“你們沒事說這幹嘛？現在也沒差呀，咱們正哥以後可要去賣煎餅了呢！”高明接口道。
“對呀，攤煎餅其實也挺好的！自己的買賣，不用在別人手下幹活。以後咱們去照顧正哥和外甥女的生意吧！”
這幫小子七嘴八舌地說着，沒有人因為徐啓正離開他們就指責他什麽。
兄弟開始顧家了，有了正經行當，對于他們這幫人來說是件好事。
正午十二點的時候，所有的菜都端上桌了。
陸蓁蓁和徐啓正做得就是農村最常見的八大碗，雞，魚，肘子，紅燒肉，丸子，再加三個炒菜。村裏婚喪嫁娶，就喜歡找廚師弄上這麽一桌菜。
在坐的都是徐啓正最好的朋友，總共七個人，陸蓁蓁也坐在徐啓正的身邊，正好湊了一桌。
正式開席之前，徐啓正站起來給大夥敬酒，一連幹了三杯。這其實就算是徐啓正的金盆洗手了。
“這些年，咱們哥幾個都是一起走過來的。以後，我徐啓正就不去棋牌室了，也不去看場子了。我就打算跟我外甥女一起讨生活了。
只是做兄弟就是一輩子，咱們的兄弟情分不能斷，往後哪個兄弟有什麽事找我徐啓正，我絕對不說個不字！”
一時間，徐啓正身上帶着一股豪情。他這話一說出來，桌上的所有人都紅了眼。
“行了，大正你也別說別得了，今天兄弟們就圖一個高興！”
“是呀，正哥和外甥女給咱們做了這麽多好菜，今天咱們就是來吃的！”
“正哥，以後有什麽事知會咱們兄弟一聲！在這塊地面上，沒人敢欺負咱們外甥女！”
一時間，衆青年推杯換盞，大家都盡情喝酒吃菜，聊天吹牛。他們用這種方式，送好兄弟徐啓正離開。
坐在一旁的陸蓁蓁突然就被這種情誼打動了。她不覺得小舅舅這幫兄弟有什麽丢臉，反而覺得有這樣的朋友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就像小舅舅說得那樣，他們這些兄弟是一輩子的事。
那一天，徐啓正的歡迎會就在這種快活的氣氛中結束了。
原本，徐啓正還擔心陸蓁蓁攤煎餅賺不到錢呢。還想着不行的話，就去找別的出路呢？
等到陸蓁蓁把賣煎餅的錢拿出來，上交給他的時候，徐啓正就傻眼了。
陸蓁蓁生意好的那天，一早一晚總共賣出去100多個煎餅，刨去成本能賺小200塊！
周末時候，生意不好，陸蓁蓁也賣出去了30多個。
徐啓正真沒想到，攤個煎餅也能賺這麽多錢。
這樣繼續下去，那四千多塊錢的住院錢還真能在兩個月之內補上。以後，他靠賣煎餅就能供陸蓁蓁念書了。
想到這裏，徐啓正也開始對賣煎餅上心了。
然後，他就發現賣煎餅也很辛苦。陸蓁蓁為了賺錢，每天早晨四點鐘就要起來準備面糊，炸脆餅。6點多就要推着煎餅車出發，徐啓正心疼外甥女，就搶着幫陸蓁蓁做準備工作。
他倒是也想出去攤煎餅呢，可是就像陸蓁蓁說得那樣，攤煎餅就是個手藝活。火候掌控不好，那煎餅就糊了，不好吃了。
徐啓正就算是有廚藝底子，陸蓁蓁手把手的教他，他也練了兩天，那煎餅才有點像樣了。
這時候，陸蓁蓁已經開始給煎餅夾生菜，加香腸了。
徐啓正跟着陸蓁蓁試了一天，就發現陸蓁蓁幹起活來手疾眼快，根本就不用他幫忙。就像陸蓁蓁說得那樣，一個煎餅攤一個人就夠了。
而且，陸蓁蓁手裏忙着，嘴裏也沒閑着，一邊攤煎餅一邊跟顧客聊天，對誰都笑眯眯的，态度也特別熱情。
徐啓正就發現很多人周末都特意奔着陸蓁蓁的攤子來，照顧她的生意。
徐啓正忍不住就問：“陸蓁蓁，你是哪裏學到的這些呀？”
“小舅舅，你就沒發現麽？因為我後媽能說會道的，總是笑臉迎人，咱們村裏的人都說她人好！去年，我後媽還上電視來着呢？就那個感動人物，她在咱們縣裏都很有名。可實際上，她私底下什麽樣，誰知道呀？
我就想吧，咱們出來做生意也笑臉迎人，對人家态度好點，他們也就喜歡照顧咱們的生意了！而且，好多事吧，你要不說來誰知道你做的好吃呀？誰買你東西呀？放臭了都沒人理你。俗話不是說了麽，愛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也是這麽個道理！”
陸蓁蓁把她花了十多年來悟出來的生意經，混合着對人生的感悟拐彎抹角地告訴了小舅舅。
徐啓正聽得一愣一愣的。“合着你這都是跟劉寡婦學的？”
“小舅舅你這就錯了，關鍵不在于跟誰學的，而是咱學到了什麽？只要有用的東西，咱們就跟別人學。哪怕那個人是死對頭也要學；學好了，再反過來拿出來對付她，不是很有意思麽？”陸蓁蓁暗示她小舅舅。
“好啊，陸蓁蓁，我都不知道，你這小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奸猾了！”徐啓正忍不住摸了摸陸蓁蓁的頭發。
“從我知道後媽拿了你的錢，還挑撥咱們的關系開始，我就這麽狡猾了！”說到這裏，陸蓁蓁的眼底滑過了一片陰影。
“你這孩子可真是，小舅舅用不着你這麽費心！”徐啓正心疼地看着陸蓁蓁。
“小舅舅，是你太心善了！你明着來，可別人卻跟你玩心眼，玩陰的。”
“噗……”徐啓正當場就噴了。
到底是哪裏出得錯？難道他在陸蓁蓁面前裝得過火了？
他把陸蓁蓁當成孩子看，一點不好的都不敢讓她知道。這小家夥卻把他當成傻蛋了？！
可實際上，他就是個混混好麽？他徐啓正什麽幹不出來呀？
也就陸蓁蓁會覺得他善良，算了，他就在小家夥面前繼續善良下去吧！
過了好一會兒，徐啓正才問：“你很早之前，就開始打算讓小舅舅改邪歸正了吧？”
“從你不理我開始！”陸蓁蓁說得是上輩子的事。
“是你不理小舅舅吧？這小丫頭子！那你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攤煎餅的？”
“我高中在學校住宿的時候，把學校附近的所有煎餅都吃遍了。我有錢就去吃煎餅，一邊吃一邊看人家怎麽攤煎餅的。那時候，我就算一個煎餅賣兩塊，成本不過五毛錢，每次都能有很多人排隊賣煎餅。攤煎餅的每天都能賣百來個煎餅，一天賺一百塊錢不成問題！”
“行啊，陸蓁蓁，念過書就是跟你的文盲小舅舅不一樣！這都被你想到了？而且膽子還挺大，說幹就敢幹！”徐啓正看着她的時候，眼睛裏充滿了自豪。
“有機會小舅舅也可以去念書呀？現在成考那麽多！不如找個機會，我們一起去念大學？”陸蓁蓁異想天開地說道。
“你還是先別想那麽多了吧！咱還是先賺你的學費吧？”徐啓正笑眯眯地看着外甥女。
他們一起的時候，雖然會很累，但是日子卻變得越來越有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