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豆漿
陸蓁蓁不打算繼續跟壞脾氣繼續說下去，就收拾好煎餅車準備回家。
壞脾氣咬着煎餅，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你這是肉包子打狗！你在乎你第弟，可他長大後會在乎你麽！兒子到底像着媽，你這個一半血緣的姐姐又算什麽？你幹嘛要在意別人，背負着別人的人生？這麽活着受累不說，還未必能讨到好！”
上輩子，沒有人跟陸蓁蓁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有人站在她這邊替她想過。陸蓁蓁就那樣栽進了在自己編織的親情裏，一傻傻了十多年，到頭來，落了個沒人說她好。她被欺負也是理所應當的！
陸蓁蓁轉過頭看向那性格年輕張揚的臉。壞脾氣有着一雙疾世憤俗的眼睛，那雙眼睛似乎能輕易把一切看穿；只是看穿之後，剩下都是絕望和無可奈何。
陸蓁蓁忍不住想，上輩子那個窮途末路，沒人待見的自己。如果沒發生車禍，她會不會也像這個壞脾氣青年這樣暴躁尖銳憤怒？她會不會也對生活感到絕望？
很幸運的是她重生了，找回了親人，眼前這個年輕的孩子卻沒有她這樣的幸運，他正走進一個死角裏。
陸蓁蓁垂下了眼睛，忍不住對他說：
“可能你會覺得我這人軟弱又虛僞，你可能覺得我很笨很傻。可是，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值得你期待，值得你信賴依靠的人！或許，到那時，你的想法也會改變！”
就像是現在的陸蓁蓁。
壞脾氣看着陸蓁蓁那雙平靜又溫柔的眼睛，很沖動地問。
“如果有個人對你很好，你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有一天，有人給你一大筆錢，給你一直想要的東西，你會不會選擇背叛你的朋友？”
壞脾氣瞪圓了眼睛看着陸蓁蓁，試圖在她的臉上找出點什麽。
“錢我自己會賺，想要的東西我會憑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真心的朋友才是最難得，最寶貴的！”
陸蓁蓁說得是心裏話，她的臉上不帶任何虛假。上輩子，房子車子鋪子存款她都有了，就是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
“你撒謊！你只是沒有遇見過誘惑，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壞脾氣聽到這個答案，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跳起來踹了旁邊的大樹一腳。
陸蓁蓁被他這種過激行為吓了一跳。壞脾氣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也是你又窮又可憐，還是個村妞，你根本就沒有機會遇見這種事！你就繼續傻乎乎地繼續活着吧！
什麽呀，真沒夠意思的！我跟你這傻乎乎的小村姑有什麽可說的？”
青年說完轉身就走，一邊走還微微擡起了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只是，剛才踹樹的那條腿有點瘸。
“這人可真是……”明明是他提的問題，回答了他又突然發脾氣。
陸蓁蓁嘆了口氣，推着煎餅車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壞脾氣走上了過街天橋。
在他的腳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像所有的人都很忙，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陌生老舊的小城裏。
他如同自語一般說道：“傻瓜，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最後還是會背叛你，這就是人的本性！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用錢來衡量的，小村姑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這時，陸蓁蓁正好蹬着煎餅車經過天橋下面，壞脾氣一眼就看見了她。
小小的姑娘蹬着一輛三輪車，這畫面怎麽看都讓人覺得不順眼。
徐啓正剛好迎面走來，陸蓁蓁一看見小舅舅就下了車。
“小舅舅，你怎麽又從醫院跑出來了？”
“不是我擅自出來的，醫生說我恢複的不錯，可以提前出院了！蓁蓁，從今天開始，我也跟你一起賣煎餅吧！”徐啓正一臉自然地說道。
“小舅舅，你這傷還是再歇兩天吧。剛好，我正打算改良一下煎餅，加點生菜，加點火腿什麽的。這兩天我先好好琢磨琢磨！小舅舅，再過幾天，我們一起大幹一場吧，我們來做縣城裏最美味的煎餅！”陸蓁蓁一臉興奮地說着。
“最美味的煎餅麽？好是好，不過煎餅加生菜和火腿幹嘛？”
“哎，小舅舅，加了菜和火腿味道就會不一樣了。回到家，我做給你嘗嘗你就知道了！”
04年時候，有的地方煎餅已經開始夾肉夾菜了，有的地方還在攤最傳統的煎餅。陸蓁蓁只是打算先把煎餅“提前改良”一些！
“好呀，我正好還沒吃過你攤得煎餅呢！”徐啓正也挺高興的。
“等火腿煎餅成功了，小舅舅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推兩個煎餅車。
小舅舅，其實，我還發現一個地方特別适合賣煎餅。到時候，我們分兵兩路賣特色風味煎餅，肯定能賺很多錢！”
“什麽，我們不在一起賣煎餅呀？”徐啓正還想照顧他外甥女呢。
“嗯，賣煎餅一個人就都能做！對了，小舅舅，我還得給你做培訓呢！”
“什麽？你還要給我培訓呀？”
“當然了，攤煎餅也是一門手藝！”
陸蓁蓁走在小舅舅身邊，笑得沒心沒肺的。就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似的，她甚至沒跟小舅舅提起後媽跑來黑她的事。
壞脾氣的青年低着頭，看着陸蓁蓁那傻氣的笑臉。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有點羨慕他們。
“阿孝！”不遠處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卻沒有沒回頭，一直眯着眼睛看着陸蓁蓁和她的小舅舅慢慢走遠。
“阿孝，你怎麽沒吃早飯就跑出來了！”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我的事了？！”壞脾氣的青年冷淡地說道。
到底是他選錯了人，交錯了朋友，還是所有的人都會背叛他？
徐啓正出院的第二天，陸蓁蓁一大早去賣煎餅。因為是周六，生意就沒有工作日好。
在陸蓁蓁準備推着車回家的時候，壞脾氣又踩着人字拖來買煎餅了。
這一次，他就跟賭氣似的，沒有主動跟陸蓁蓁多說話。
陸蓁蓁對他也沒話說。兩人就那樣安靜地站着，一個攤煎餅一個一臉無聊地等着。
他們本來就是偶然相遇，連熟人都算不上，只是這幾天話多點。壞脾氣就是出來旅行的，明天就離開了也說不定。
陸蓁蓁很認真地給他攤了個大煎餅，還給他加了生菜和火腿腸。
壞脾氣看着煎餅裏的新鮮綠葉子菜直皺眉，卻在陸蓁蓁的注視下，還是小小地咬了一大口。
“你怎麽不問客人的要求就加生菜了？！也就是小爺今天心情好，懶得搭理你，脾氣不好的人早就讓你重新做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咬着煎餅。
雖然一臉嫌棄，卻到底還是把生菜吃了。
“你嘴角都起水泡了。夏天本來就燥，你一個人在外，還是吃點蔬菜好！”
“就跟你多有經驗似的，你旅游過麽，村妞？！”壞脾氣不滿地瞪着她。
嘴角起了水泡，又疼又癢還難看。本來壞脾氣的小少爺就一直側着臉，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偏偏，陸蓁蓁這個沒眼色的丫頭，直接就把這件事說出來。
“去年夏天，我也總是上火，流鼻血都止不住。我小舅舅給我開了很多藥，吃了也沒什麽用。我幹脆就把心裏的事放下，好好吃飯，多吃水果蔬菜，慢慢調整才好起來的！”陸蓁蓁說這話的時候很坦然。
“那是你學習不好急得吧？也是，你也就考大學這條出路了！你那黑心後媽還給你使壞，不想讓你上大學！”壞脾氣又把事情繞到了黑心後媽身上。
陸蓁蓁沒接他這茬，一彎腰拿出一個1.5L的飲料瓶子，裏面裝牛奶似的飲料。
“要喝麽？去火的！”
“這是什麽呀？”壞脾氣忍不住問。
“豆漿，我做出來試吃的！”
“來點嘗嘗。既然你都這麽求我了，小爺就幫你試吃一下好了！”
陸蓁蓁也不計較他說話的語氣，拿出一個一次性紙杯就給他到了一杯。
壞脾氣接過來喝了一口，涼甜涼甜還帶着股豆香味。頓時，積累在他胸腹中的郁氣，好像就被這冰豆漿帶來的清爽給沖散了。
“再來一杯！”壞脾氣一口氣喝完，又把紙杯遞到了陸蓁蓁的面前。
陸蓁蓁自己也喝了一紙杯。
一聽他還要，幹脆就把整瓶的豆漿都拿給了壞脾氣。
“送你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壞脾氣一臉狐疑地看着她。
“去火的，夏天多喝點比較好。你喝着好的話，以後再跟我買就行！”
陸蓁蓁的臉上沒有帶着半分企圖和讨好。她只是很單純地想把一桶不值什麽錢的豆漿送給他喝。
從來都是別人要小少爺花錢買單，管他要東西要禮物，哪有人會無緣無故送東西給他？只是因為他上火了，嘴上起了個難看的水泡？
一時間，一向很張狂的壞脾氣小少爺徹底傻眼了。
等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陸蓁蓁已經騎上煎餅車走了。
他抱着一瓶豆漿傻乎乎地站在那裏。
懷裏冰冰涼涼的，就像抱着一個空調，四周的氣溫都像是降低了兩度。
“該不會那個小村姑喜歡上我了吧？造孽，小爺可不喜歡小土肉包子？！可憐呀，小村姑初戀注定要失敗了！”
嘴上雖然這麽說着，小少爺的心裏卻涼甜涼甜的。那一碗甜豆漿正在他血液裏流動着。
他抱着平時不屑一顧的一大瓶子，踩着人字拖，哼着小曲向着賓館的方向走去。
最近脾氣一直很暴躁的他，此刻，心情好得能飛起來。
另一邊，陸蓁蓁蹬着自行車，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是誰呀？誰在想她，罵她，還是在詛咒她呀？
大熱天，陸蓁蓁突然打了個冷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