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離廷面上不露絲毫情緒,淡淡的目光越過秦歌,落在了那名小丫鬟臉上。
小丫鬟臉色劇變。
只聽“嘩啦”一聲,她手中的酒杯翻手落在秦歌的手臂間,酒水潑了秦歌滿襟滿袖……
“哇——”
秦歌驚叫着跳起身,忙将還在流淌着的酒杯擱置在桌上。
“啊!秦公子……”
小丫鬟顯然被這一幕吓到了,手忙腳亂掏出手帕就為他擦拭,手上抖得不像話,秦歌笑眯眯取過她手中的手帕,自顧自的擦拭起來,末了還不忘沖着小丫鬟安撫地笑笑:“沒事兒,不必驚慌。”
沈離廷淡淡看着這一幕,清冽的聲音在夜裏帶着幾分寒意:“還不下去。”
“奴婢告退!”小丫鬟慌忙出去,再不敢停留片刻。
沈離廷轉而看向秦歌,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倒是秦歌,大咧咧沖着他笑了笑,茶色的眸底似有異色:“沈太傅你這樣會吓着人家小姑娘的,何必呢。”
“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煩世子操心了。”沈離廷淡然道。
秦歌啧啧咋舌。
沈離廷淡然回視。
兩人間似乎有着淡淡的硝煙味,見此情形,我忙介入其中,擋住了秦歌扔過來的挑釁眼神,皺眉警告他:“秦歌!”
秦歌挑眉睇我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下去。
轉頭面向沈離廷,我眸光一滞,只覺得心頭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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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只要此刻我出了這道沈府大門,我與他,又會是當朝太傅與皇太後!
隐約間聽到有誰幽幽的一聲嘆息,沈離廷擡眸注視着我,墨玉般的眸中氤氲着令人看不懂的幽深,他說:“回去吧。”
我咬咬唇,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麽,沖他點點頭。“好。”
沈離廷側首避開我的視線,對着候在門外的管家吩咐道:“管家,派人送世子與……回去。”
“奴才明白了。”管家躬身就要退下,我正想說不要麻煩他了,就見秦歌跳了出來,對着正欲轉身離開的沈府管家拍拍他的肩膀:“沈管家,我的馬車就在外面,別忙活了。”
沈管家一臉為難地看向沈離廷。
後者沖他無聲颔首。
沈管家這才松了口氣,恭恭敬敬退後幾步。
我還想再說什麽,就被秦歌打斷了,他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我皺眉瞪一眼他,回頭看向沈離廷,他并沒有看我,低垂的眼簾讓我無法看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對着我淡淡地說:“時候也不早了……”
欲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喉嚨處,我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了,今日這一夜已是我奢求了,他能夠這樣陪着我想必也是因為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自讨苦吃纏着他不放……
沉默片刻,我對着他微微一笑,“今夜多謝沈太傅了。”
“……”他沉默着盯着我,沒有作聲。
我亦不再開口。
須臾,沈離廷沖着背後的侍童離兒招了招手。
侍童離兒看我一眼,幾步跑到偏閣将那盞沈離廷送我的走馬燈抱了出來,沈離廷一手取過,轉而面向我。
“謝謝。”我雙手接過,不再看他,徑自轉身離開。
“沈太傅,多謝你照顧她了!”秦歌沖沈離廷扔過去一記挑釁的眼神,眼看沈離廷眉頭皺了皺,正要發話,就毫不猶豫轉身追上已經邁步出了大門的我:“诶,等等我!”
走出沈府大門時,我嘴角的笑容便撤了下來,淡淡地看着秦歌幾步追上我,爾後将我引到停在大門口的馬車前。
“我扶你……”秦歌的話還未說完,我直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爬上馬車鑽了進去。
他讪讪地收回手,摸摸鼻頭:“你對我和他的态度……前後也不要變得這麽明顯嘛。”
我低眸瞧着懷中精致的走馬燈,心思并不在這裏,也就沒有理會秦歌的調侃。
以前我不止一次想着,若是沈離廷能如今夜這樣溫柔地待我,即便是只有一次也是好的。可是,當他真的這樣對我之後,我卻貪心的想着下次,甚至是以後,他都可以這樣注視着我,不再忽視我……
人吶,果然都是會貪得無厭的!
惆悵地吐出一口濁氣,我頹然靠着馬車內壁,不經意瞧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底閃爍着高深莫測的光,似有所思。
我睇他一眼,不滿地哼道:“為什麽會是你來接我?”
僅是一瞬便回過神來,秦歌偏頭盯着我,嘴角挂着一抹看似漫不經心的笑:“不然呢,你以為會是誰。”
我一時語塞。在宮中的這七年裏,我不知私自出宮了多少次,每次回到宮中時都一定是墨然前來接我,我還以為今夜他也會來帶我回宮……
揉揉眉心,我不禁感慨: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啊!
見我不語,他亦沒有深究下去,突然道:“我過幾日就要回去了。”
我點點頭:“那很好啊。”心裏默默诽謗他吧:你最好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許是瞧見我過分明顯的态度,秦歌擡眸看了我一眼,哀怨地喊道:“美人兒,你都不挽留我?”
“哦,祝你一路順風。”我頭也不擡地扔給他一句話。
我可沒忘記,第一次在水榭裏見到他時的情景,至今都讓我對他抱持着懷疑的态度,他自己愛斷袖就好好去斷,我不想看見墨然也被他禍害得斷了那袖子!
聞言,秦歌茶色眸底似有一瞬的黯淡,待我看去又恢複如常,快得讓我禁不住懷疑只是自己的錯覺。扯了扯唇角,他漫笑着說:“你可真是無情。”
低眸避開他的直視,我亦用玩笑般的口吻說道:“那也是分人的。”
“那麽……”他語氣一滞,我正奇怪他要說什麽,就聽他繼續道:“對裴墨然呢?”
手中一個不穩,差點将那盞精致的八面走馬燈摔了下去,我擡頭盯視着秦歌,沉默許久才開口:“你什麽意思?”
秦歌卻率先轉開了視線,笑眯眯地說:“我就是随口問問而已。”
我皺眉,終是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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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通往德乾門前時停下了,秦歌就送我到這裏。
秦歌最先出去,我一俯身鑽出去,正想趕緊跳下馬車,秦歌再度沖我伸出手,示意我讓我随着他的扶助下來。我本想避開他,誰知他固執得很,伸着手不肯挪動一步,無奈之下我只得抓住他的手下馬車。
德乾門前的守衛早已識得我,見狀忙對我和秦歌跪下行禮。
我揚手示意他們免禮,轉頭看向秦歌,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他嘿嘿笑道:“你今晚跑出宮,墨然可是找了你很久。”
他說得高深莫測,明顯話裏有話。
我不在意的掠過他的話中深意,挑眉道:“秦世子,你這種意有指的語氣……是哀家最不喜歡的。”
“我喜歡就好。”他饒有其事地感慨道。
我忍住嘴角的抽搐,正要與他就此告辭,他突然斂了笑,就這麽靜靜凝着我。
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我皺眉倒退兩步:“你、你作什麽這樣看着我?”
他無謂地笑笑。“沒什麽。”說完他便自顧自往回走,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腳步一頓,偏頭微笑着注視着我,唇瓣動了動,似有話要說。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回到馬車旁,他一手撐着馬車前的木板,輕輕松松躍上馬車,沖着愣在原地的我招了招手:“我先回去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俯身進了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馬車便踏入深沉的夜色中,漸行漸遠。
直到一陣清冷的寒風猛地襲來,冷得我打了個寒顫,我這才徹底清醒,擡頭看一眼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韓林秀,再看看秦歌離開的方向,抿了抿唇,轉身往宮門的方向走。
守衛早已打開城門,其中一人欲差遣十餘名侍衛護送我回宮,被我拒絕了,嘆道:“有韓侍衛就行了。”一個韓林秀,可是能抵得上數名禁衛軍。
與韓林秀一同踏入德乾門,我順着長長的宮道往前走,一語不發。
身後的韓林秀更像是個隐形人,默默跟着我。
韓林秀一向跟只來無影去無蹤的阿飄一樣,等到了我的長樂宮門前,他人影一閃,就不見了,我獨自站在門口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韓林秀這厮,出沒得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喟嘆一聲,我搖搖頭走進正殿,及時制止了正欲向我行禮的一幹宮婢內侍。
走進寝宮我就看到趴在桌旁睡着了的綠蘿和豆芽,我刻意放輕了腳步,輕手輕腳走進內閣,裏面的蠟燭已經燃盡,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清寒的月色順着未掩的窗棂攀爬進來,順着金磚鋪就的地板一路流瀉,将周圍籠罩得如夢似幻。
輕車熟路摸索到桌旁,我正欲去給自己倒杯茶,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抹颀長的人影,吓得我登時一驚……
“誰?!”
話音未遁,一只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
鼻息間萦繞着熟悉的清苦味道,我皺了皺眉,稍微用力推開捂住我嘴上的手:“墨然?”
他慢慢收回手,卻是一語不發。
如練月華順着地面流瀉進暖閣,影影綽綽映落在他的衣衫上,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在月光下如同一只凄絕而美豔絕倫的豔鬼!
大半夜突然看見這麽刺激的一幕,着實讓我吓得不輕。
後怕的拍拍胸口,我疑惑地瞪着他:“你不是應該……”此時他分明該在宸華宮裏就寝,怎麽會跑到我這長樂宮?
周圍太暗,我看不清楚他此時帶着怎麽樣的眸光,“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就寝?”邊說着我邊尋到蠟燭和火折子,“嗤啦”一聲,點亮的蠟燭在殿中映落一室明亮。
略略上挑的眼角瞥我一眼,他的嘴角挂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你又跑出宮了。”
我背脊一僵。
同時暗罵自己沒出息,他是皇上,哀家可是皇太後,我幹嘛要怕他的質問!
眼珠轉了轉,我讨好似的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他面前,試圖轉移話題:“今夜你與扶搖去哪裏了?”
他瞅我一眼,俊美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表情:“還好。”
完全是答非所問。
我不滿他的敷衍,正欲繼續追問:“難不成還發生了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他仰首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不早了,你歇息吧。”
“墨然,你不要故意無視我的問題!”看着他徐徐起身,我在他身後嚷嚷。
“……”
回應我的是他毫不猶豫走出去的背影,在一片明亮的燭光中格外顯眼。
“這小子……肯定是幹了什麽壞事,才這麽急着就跑出去!”我啧啧咋舌。
随着墨然越走越遠,我一手搖晃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清澈見底的茶水在杯子裏輕輕搖曳着,泛着層層漣漪,忽然記起在德乾門時秦歌那意味深長的話。
我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緩緩流動的暗湧。
作者有話要說:遲來的更新,回來得較晚,所以寫得也比較慢。
撫摸親愛的們~~~
╭(╯3╰)╮
睡覺睡覺,早上還要上班來着,今晚慕凡還要去補習班,乃們懂的,周四晚上更新
更正一個BUG:在起初的序章裏我寫的是墨然和流離十三歲時,老皇帝駕崩,十五歲墨然才登基為帝,這個很早以前寫的也就沒注意修改,其實我文檔裏很早以前就改成了十三歲登基。所以今夜我做了統一的修改,把我文檔裏的稿子和網上的校正了一遍,免得會出現莫名其妙的BUG。麽~
其他的我沒改,不用重新看,我就是說說這個BUG
☆、番外:我以為我是路人甲
作者有話要說:某個路人甲的番外,以後會有感情戲的一個人。
猜猜是誰?猜中有獎哦。
PS:三章之內,要流離與墨然的感情戲明朗,順便福利也會出來滴
其實這章寫的誰一眼就能看出來,猜錯的默默抽打之
→_→乃們這些小霸王們,你們說我要不要出個獎勵啥的,比如像別家菇涼一樣,收藏和留言那天超過多少,就來一日雙更
我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時的情形。
那時,父親帶着我去徐州游玩,期間遇上水患,連日的大雨摧毀了徐州的河堤,令水庫的水一夜間席卷了大半個徐州。徐州本就處在貧瘠之地,水患過後,更是比戰争過後還要凄慘三分。
我是在一群乞兒裏發現她的。
我與侍童在酒樓的二樓裏,她就在樓下的街道裏。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穿行在行人間,這裏的人早已見怪不怪,漠視般任由他們從身邊走過。她走在幾個小乞丐的最後,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衣衫并不見得比前面那些乞兒好,瘦巴巴的臉上卻帶着一副懶洋洋的神情,大搖大擺走過街頭……
當時我就在想,這人未免太奇怪了些,我從未見過态度如此輕松怡然的乞兒。
這時,前面有個大約七八歲的小乞兒狠狠跌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的水坑裏,一張小臉被污水洗禮了遍,更顯狼狽。
盡管如此,卻沒有人看他一眼,甚至連同行的乞丐們都仿佛根本沒看見這一幕,任由他在地上掙紮都不肯伸手扶他一把,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那小乞丐大抵是摔着腿,在泥水坑裏掙紮半晌都未爬起來,我正想差遣一旁的侍童去幫他一把,就看見方才已經走到前面的她慢吞吞返了回來,對着地上的小乞丐伸出手,臉上的表情懶懶的,說:“起來吧。”
分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語氣了,我偏生從其中聽出了幾分柔和。
小乞丐看看面前伸出的手,再看看滿身泥污的自己,怯怯地往後縮了縮。
她像個小大人般嘆了口氣,在他怔愣間不容分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扯,他便從泥水坑中起來了,她還不忘态度蠻橫地撇撇嘴:“摔倒了再爬起來,有什麽好哭的。”
小乞丐緊咬着下唇,努力将已經逼近眼眶的眼淚逼了回去。
見狀,她淡淡一笑,一抹清淺的笑自唇畔緩緩綻開……
我想那時看見了她的人都會為之動容。
分明是個乞兒,眉宇間卻洋溢着散漫的慵懶,即便是衣服穿得并不光鮮亮麗,一張小臉上更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污痕,可這一切都無法忽視,她周身彌漫着似有若無的高華……
不知是哪個富貴人家家裏出身的孩子,才會有這般氣質。
那小乞兒更是看呆了的模樣,愣愣盯着她的臉好半晌都未反應過來,惹來她毫不留情的一記爆栗子:“瞧你這幅小花貓的樣子,髒兮兮的!”
那小乞丐登時忘記了現下自己的狼狽,一怒道:“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挑眉看他一眼,語帶調侃:“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怎麽這幅态度。”
“你只是拉了我一把,沒有救我的命。”
“哦,那我下次趁着你快沒命了再來救你。”
“……”
兩人站在陽光下自顧自的争執着,口中說着毫無營養的話,我不禁笑了笑。
“三公子,怎麽了?”侍童好奇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向喜怒不表現在面上的自己為了兩個小乞丐毫無形象的嗤笑出聲。
搖搖頭甩去心底一閃即逝的異樣,我斂了笑,對着侍童淡淡地說:“沒什麽,我們該走了。”
起身時,我忍不住朝樓下看了一眼,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心頭騰地冒出一股無名的失落,不知緣由。
但也僅此而已。
我吩咐侍童收拾好東西,便毫不猶豫的離去。
那時我以為,不論我與她,都只是各自生命裏的路人甲。
******
我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她。
在我已經快将那個令人難忘的小乞兒忘記了,她又出現在我面前。只是,這一次她的身份頗令人費解。
在為府衙劉芒為自己女兒舉辦的生日宴會中,我和父親也去了,我原本只是因為無聊去轉轉,卻意外看見了她。短短幾個月不見,她成了徐州府衙劉芒的千金!
身邊的人悄聲談論着,關于徐州府衙如何在前陣子找到了流落民間的女兒,兩人又是如何才能相認雲雲。
徐州距離帝都龍城山高皇帝遠,并不繁華,可這裏的人倒也各自相處得平和。一群人攜着許多禮物前來恭賀府衙與女兒終于相認,言辭間或多或少還存有幾分打探之意。
雖說徐州府衙的千金這個身份并不顯得多麽顯赫,但在這裏來說,至少還是個官家小姐。在所有人眼中,官比民尊貴,所以盡管這個千金小姐的身份并不是大富大貴,他們依然羨慕不已。
徐州府衙劉芒長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一看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羸弱文人,他站在一群人中央,不時低頭看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兒,嘴角帶着幾分淡淡的笑,看上去極為和平安寧。
她似乎并不覺得這個身份有多突兀,就這樣站在那裏,眼珠子不時四處亂轉着,似一切都在她眼中顯得充滿了好奇。
後來我才聽說,她前陣子意外落了水,恰好被路過的府衙劉芒派人救了,誰知意外發現她便是自己流落多年的親生女兒……
可喜的是,令她由小乞兒變成了府衙千金。
可惜的是,她完全忘記了前塵舊事,再不記得以前。
聽人說她如今的名字喚作劉離,來自她曾經的名字——流離。
流離流離,颠沛流離。
這名字聽着便讓人覺得心生惆悵,還好改掉了。
有時我禁不住想,其實她如今這樣忘記了從前說不定也是好的。忘記了,就不必對于過去的事情耿耿于懷,更不必記得曾經的苦難。
宴會委實無聊,我在座位上待了沒多久就趁着父親不注意溜了出去。
我那時只是想要到處去轉一轉,沒想到會遇上她,在水榭中迎面撞上她時,她顧不得起身,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裙衫沾滿了灰塵,湊近我細細審視。
我被她看得有幾分窘迫,禁不住往後退了退。
她兀自往前爬了兩步,逼近我的臉,我不禁怒有心生,低聲斥道:“放肆!”
她卻仿佛根本感覺不到我的怒意,一手摩挲着下巴,眼珠骨碌碌轉着,笑嘻嘻對我說:“你的樣子不像是大龍朝的人吶。”
心中重重一跳。
我正琢磨着她這話是真心還是玩笑,就見她已經自顧自爬起身來,笑眯眯地沖我伸出手。“起來吧。”
我不禁想到不久前她伸手拉起那個小乞丐的情景,心神一晃,沒注意就被她抓住手扯了起來。
我皺眉:“你們不是很講究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朵奇葩:“你怎麽跟個老頭子一樣迂腐。”邊說邊斜勾着唇瞧着我,眼底滿是戲谑,整個兒一小流氓的樣子。
“!!!”我當時就有種踹她一腳的沖動。
我想,經過這一次,我與她,好歹也算是認識一場了吧。
不過,也僅限于此。
第二日,我與父親回到家鄉,此後幾年,再不曾見過她。
******
這人天生就是朵奇葩。
在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遇見她時,我又見到了她。不過,她這次的身份又變了!
別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奇到近乎悚然的經歷。
她成了當今皇太後!
我聽身邊的人說,她在我離開徐州的一年之後便成為當今皇後,當天夜裏,皇上暴斃,三個月後太子登基,她便因此成為皇太後!這一切簡直比看戲還精彩。
我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成為皇太後有四個年頭了。不過這人的不靠譜之處依舊如此,居然能從樹上那種地方掉下來,直直砸在我身上……
看着她猶豫着伸過來的手,我愣了愣,旋即,毫不猶豫握住!
事不過三,我已經連續三次遇上她。既然是她兩次都沖我伸出手,那麽我就不允許她再度成為我生命裏的路人甲。
劉離,是你先朝我伸手,那麽我便不會輕易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