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腕疼得有些發麻,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沈離廷,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摸摸左側的脖頸:“你是說這個被蟲子咬到的痕跡?”
沈離廷眸光一沉。
見他眼神不對,我忙解釋:“今早被蟲子咬到了,綠蘿還特意要給我找藥水擦拭。”
吻痕……
默念着這兩個字,我一陣窘迫。
墨眸中掠過一絲深沉的異彩,沈離廷怔愣着凝着我半晌,爾後慢慢放開了我的手。
起初一直被他抓着手腕,那裏甚至有些微微的發熱,陡然間被放開失去了溫度,我不禁恍惚了下,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剛剛出現的紅痕,心底一陣輕微的涼意。
再擡頭,他眼中已是一片靜若寒潭的沉靜,對着我略一颔首:“太後恕罪,是臣冒犯了。”
我讪笑着勾起唇角,搖搖頭:“無礙。”
垂眸斂去眼底的情緒,沈離廷沉聲道:“臣不打擾太後雅興,先行告退了。”說罷不等我回應就召來候在外面的侍童,推着輪椅毫不遲疑轉身離開,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沈……”
還未說完的話就這樣卡在喉間,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我看得恍惚,一時間竟有幾分似曾相識的錯覺,仿佛,許多年以前我也曾見過他這樣離我遠去的情景……
“我們是不是見過?”我猛地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原本已經走出廷苑的沈離廷陡然一僵,扶着輪椅的手顫了顫。
擡眼望向我,他瞳孔猛縮,一雙墨眸中仿佛瞬間有什麽東西閃現,帶了幾分不可思議地盯着我,待到對上我迷茫的注視時又迅速消失,很快便恢複如初。
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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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得讓我來不及看清。
他垂下眼簾,令我再也無法喟嘆他眸底的情緒,低聲道:“太後這話是何意?”
我頓時無言以對。
剛才為什麽會冒出那句話,我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
臉上一陣發燙,我大窘,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哀家随口說說而已,沈愛卿你不必記挂在心裏。”
他似乎也并未多想,點點頭就轉過頭吩咐侍童推他離開。“那麽……臣先行告退。”
我眯了眯眼,斂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
“你與他不是一直都認識嗎,怎麽問他見沒見過。”背後冷不丁有人說道。
我僵了僵,深吸口氣才轉過身面對來人,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秦大世子,請你下次不要在別人背後忽然說話,會被人誤以為是不幹淨的東西除掉。”
秦歌臉色一陣扭曲,讪笑着摸摸鼻頭。“我這不是好奇……”
遙望沈離廷離去的方向,秦歌揚唇笑得戲谑:“哎呀呀,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啊。”
我一手摩挲着下巴,考慮要不要讓韓林秀幫我滅口!
想了想還是作罷,雖然這人自來熟得厚顏無恥,但他畢竟也是大宛國來的世子,還是不要給墨然招惹麻煩了。
撫了撫衣上的褶皺,我直接無視聒噪的某人,徑自繞過他走出翰林院大門。
“你別走啊,等等我!”秦歌毫不在意的跟上。
回想起方才沈離廷離開時,我腦海中一閃即逝的畫面,我默然垂下眼簾。
莫非……
不、不對!
沈離廷雖說是出身布衣,但他自幼久居帝都龍城,鮮少去過其他地方,更別說徐州那個山高皇帝遠的破落地方。且,若是我真的以前與他見過,我又怎麽會不記得他,像他這樣出塵的人見過後沒人會毫無印象才是!
甩甩頭,我将這荒誕無稽的念頭壓下。
秦歌還在旁邊巴拉巴拉說着什麽,我蹙眉,停住腳步,定定地盯視着秦歌:“秦世子,你不是我大龍朝的人,不遵循這裏的規矩哀家不怪你,不過……”
擡眸睇他一眼,我一字一句地說下去:“你和其他人如何相處哀家不會管也犯不着去管,但你別忘了,哀家是這大龍朝的皇太後!”
嘴角那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容漸漸凝固,最後徹底僵住了,秦歌薄唇微抿,就這麽一動不動看着我,仿佛要看進我的心底。
我坦然回視,不動聲色。
沉吟半晌,秦歌忽地笑了,笑眯眯地說:“我知道你是大龍朝的皇太後啊。”
我皺了皺眉,正欲出聲,就被他迅速打斷了:“可,你也是劉離吧。”
“你……”
他完全無視我的冷眼,自顧自笑道:“劉離聽着怪別扭的,不如我就叫你琉璃好了,琉璃翡翠的琉璃。”
我古怪地瞅他一眼,喃喃重複着他的話:“翡翠琉璃啊……”
秦歌斜勾起一邊唇角。“是啊,多富貴的名字!”
我沒有理會他,斂眸走進迂回長廊中,邊走邊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你在這裏還要待多久?”
他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思地應道:“大抵是待不了多久了。”
頓了頓,他又道:“原本我是毫無留念,說走就能走的,可是現在……忽然有些不想要這麽快走了。”
我無心琢磨他話中深意,淡淡“哦”了聲,便不再搭話。
翰林院位處于皇宮的西北面,相對于其他地方來說略顯偏僻,所以除了一些負責打掃整理書庫的小太監,平日裏幾乎沒什麽人過來。我與秦歌一路走過,只偶爾見得幾個看着眼生的宮婢太監路過。
秦歌不斷在我身邊說着什麽,也不管我有沒有聽着,只管說自己的,他轉過頭,無意中一偏頭瞄見我的脖頸,挑了眉:“你脖子……”
我下意識地撫上脖頸處的痕跡,淡然回視:“早上不小心被蟲子咬了。”
“是麽。”茶色眸子裏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暗湧,他眉頭挑得更高,“嘴角也是被咬了?”
我點點頭,淡定道:“是啊。”
他古古怪怪地笑笑,倒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對着我露出一個莫名的笑便轉開了視線。
回到長樂宮時,墨然已經走了,綠蘿正坐在屏風後教豆芽做刺繡,衆多宮婢規規矩矩守在外面,耳邊不時響起禁衛軍巡邏發出的腳步聲,一切平靜如往昔。
對于我的宮婢裝扮綠蘿和豆芽都已見怪不怪了,綠蘿忙将手中東西放下替我去拿替換的衣物,豆芽也體貼地為我倒上一杯熱茶。
“太後,皇上剛剛走了不久。”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轉念一想,對着豆芽招了招手,示意她俯□子。
她乖乖照做,我低聲對着她耳語道:“豆芽,去找些藥水過來,可以消去那些身上被咬到的紅印。”
豆芽應了聲便歡喜地跑進內殿去了。
正巧綠蘿已經替我找好了衣裙,我嘴角扯出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手不動聲色的整了整衣襟,正好遮住脖子上那一抹痕跡,大咧咧嘆道:“綠蘿,哀家都快在這長樂宮裏無聊到發黴了。”
綠蘿掩唇笑笑,嗔道:“太後您不會是又想出去吧?皇上可是說了,若是您再不告知他就溜出宮,他會責罰奴婢和豆芽的!”
我一愣“他什麽時候說的?”
“剛剛走之前呀。皇上說你鐵定一回來就會鬧着無聊,所以告誡奴婢和豆芽,還有這長樂宮的衆宮人,要是太後您溜出去了,奴婢們就要受罰。”
我呆了呆,心裏郁悶,墨然以前知道我溜出宮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今天怎麽就突然改變态度了。
擡頭對上綠蘿一臉戒備盯着我,唯恐我突然就跑掉的模樣,我哼弄哼弄地瞪她一眼:“你吃裏扒外!”
綠蘿淡定眨眨眼:“奴婢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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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然說不許我私自出宮果然是言出必行,這幾日我這長樂宮外的禁衛軍無端多了好幾批,整日大搖大擺來回巡邏,宮婢內侍們更是規規矩矩候在大殿外,不管我去哪裏都要跟着我,甚至連入廁背後都會浩浩蕩蕩跟上一大隊人……
扭頭看着身後低眉順眼的宮人們,我嘴角抽搐了下。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在這皇宮裏,到時候,我大概就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無聊死的太後!
實在受不了身後那一大群“尾巴”,我頓時沒了興致再游禦花園,轉頭就往寝宮裏去,邊走邊在心裏暗暗诽謗墨然那個沒良心,居然對我禁足!
回去的途中更倒黴,又遇到太常寺卿劉益,我的臉唰地黑了。
被劉益“強行”拖着念叨了近半個時辰,我聽得耳朵裏嗡嗡直響,恨不得找兩只臭襪子堵住他的嘴!
這人無論你是委婉的,直白的要走,他愣是聽不懂,狗腿地巴巴跟着我,簡直就是塊棉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一副“任君欺淩”的欠揍樣子,對着這樣的人哀家只能暗自飲淚了。
就在我差不多快要翻白眼暈過去時,一名小太監步走了過來,對着我規規矩矩行禮後方才起身,對着劉益說道:“劉大人,皇上召見。”
我頓時有種如獲重生的感覺!
在劉益一步三回頭的挽留中,我惡寒了一把,趕緊帶着衆人回寝宮。
就這麽過了無聊之極的幾日,我已經懶得出寝宮了,反正不管去哪裏那些宮婢和小太監都會一直跟着,真真無趣得很!
綠蘿和豆芽都出去了,據說是去領取這個月的奉薪了,我抱着那只依然不會說話的鹦鹉癱軟在窗下的軟榻上,有氣無力地喊道:“韓林秀~”
沒有人答應。
我左右掃視一眼,加重了聲音:“韓林秀?”
還是沒人回應。
韓林秀這厮經常不在我眼前出現,也不知道是真的隐身在了某處,還是跑哪裏逍遙去了,我忿忿環顧四周,不死心地喊了聲:“韓林秀你給哀家出來!”
過了好半晌,直到我都已經差不多放棄尋這個沒良心的奴才時,耳邊忽然聽得一陣輕響……
我擡頭,瞪着悠然坐在橫梁上的韓林秀,眼角狠狠跳了跳。
此時也顧不上他毫無主仆觀念,我哀怨地望着他:“韓林秀,哀家快無聊死了!”
本以為他不會理會我,誰知道他竟低眸瞧我一眼,面無表情地開口道:“要去哪裏?”
“嘎啊?”
常常被無視的我登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呆呆問他:“你肯帶我出去?”
他沉默着瞄我一眼。
“哀家這就去換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我把沈太傅的設定給改了,從第三章起,咳咳,這事兒我昨晚下班時就在想,今天上班在公車上一路都在想這件事,最後決定改了。
沈太傅他……我給改得,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