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後,您怎麽了?”
豆芽看着我動也不動瞪着梳妝臺上的銅鏡面,趕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轉頭看向豆芽,滿臉嚴肅地問:“豆芽,你說哀家是不是遇到了……”
烏葡萄一般澄澈的眸子轉了轉,豆芽順應着我的語氣,顫聲道:“遇到了什麽?”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兩人同時無聲吐出一個字:“鬼!”說完兩人同時往後猛地倒退一大步。
“呸呸!”我翻了翻白眼,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
豆芽抹掉臉上被我濺到的唾沫,無辜地眨着眼睛:“太後您怎麽了?從早晨起來到現在都快滿一個時辰了,您還坐在銅鏡前發呆。”
目光落在銅鏡中的自己面上,我伸手輕輕按住微微腫起的唇,左邊嘴角更是有一塊小小的傷口,像是被什麽咬破了。
“嘶——”
指尖碰到的剎那,嘴唇一陣刺痛,我忙縮回手。
眸光一轉,我轉而問豆芽:“豆芽,哀家昨夜是否有做出什麽失儀之事?”莫不是昨夜我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被人一拳頭給打傷了?
“沒有……吧。”豆芽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我斜睨她一眼,沒有就沒有,最後那個“吧”字兒算是什麽意思,難道哀家很失禮于人前?
放輕手上的動作碰了碰微微腫起的唇,我撇嘴道。“那哀家的嘴怎麽跟狗啃了一樣。”
豆芽當時就驚呆了。
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豆芽哀怨地盯着我,那眼神兒幽怨得直讓我心裏發寒:“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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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瞪着她:“作、作什麽?”
“難道您昨夜……”說到這裏,她的眼神倏地一邊,眸底閃過一絲名為“八卦”的光。
我莫名的背後一陣發涼。
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袖,豆芽滿臉欣喜地湊近我:“您昨夜終于把持不住,對沈太傅做出那禽獸不如的事情了麽?!”
她的手抓着我衣袖時順帶着掐住了我的胳膊,我趕緊解救了回來,邊揉着疼痛的地方邊斥她:“死丫頭,就知道胡說八道!”
豆芽嘿嘿一笑,笑容透着那麽幾分淫、蕩的味道。“太後您就別裝了,奴婢和綠蘿早就看見了。”
我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嗤之以鼻:“什麽跟什麽啊。”
“明明昨夜太後您就跟沈太傅一起去了,太後,奴婢又不會笑話您的,您終于得償所願了,奴婢和綠蘿也會替你開心的,畢竟您都對着沈太傅念叨了這麽多年了……”
她越說我越是聽得糊塗,連忙打斷她:“停停停!”
“豆芽,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我跟沈太傅一起去了?”
這次輪到豆芽滿頭問號了,她狠狠眨眨眼睛:“昨夜太後您不是與沈太傅先後離開錦繡宮了麽?”
我一愣,“你說沈太傅後來也離開宴會了?”
“對呀,當時沈太傅将他的未婚妻子柳欺霜交給一個貼身侍衛,命令他帶着她回去,然後就向皇上請辭離開了,說是……說是身體不适。”
“你怎麽知道得這樣清楚?”
豆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頭:“因為奴婢當時本來想要溜出去的,結果差點被內務總管黃公公發現了,站在沈太傅背後時聽到他這麽說的。”
我怔了怔,愣住。
昨夜我離開宴席時連墨然也未告訴,我倒是不知道,在我離席後沈離廷也離開了,只是……我出來就碰到韓林秀了,後來秦歌抱着一壇子酒來找我……這些我都記得,我偏偏不記得後來有沒有遇上沈離廷,只依稀記得最後是墨然帶我回寝宮的。
難道是昨夜喝醉了酒,所以記不得見過他了?
還是,他是真的身體不适,所以借此離場了……
怎麽想都是後者吧。
自嘲的勾了勾唇,我幽幽嘆了口氣。
沈離廷昨夜已經被墨然下旨賜婚于他和柳欺霜,怎麽可能還會惦念着我,況且,他本來就對我敬而遠之!
越想越覺得內傷,我擺擺頭,決定暫時不去想這麽令人愁腸百結的事情。
嘴角的傷口令我一開口就刺痛,我捂着嘴,又不敢下重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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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糾結着,門口的侍衛宮婢們突然齊齊跪了一地,我擡頭望去,就見一道颀長的身影站在門庭外,墨一樣的長發用金冠玉簪束着,身上穿着極為顯眼耀目的明黃色袍子,身邊更是近乎誇張的簇擁着大批內侍與宮婢,陣勢實在拉轟無比。
見此情形,豆芽也不再與我打趣,連忙退後了去,對着來人規規矩矩一福身:“奴婢參見皇上。”
墨然轉頭掃視一眼身後跟着的大批隊伍,漫不經心地擺擺手:“你們下去吧。”
“奴才(奴婢)遵命!”
整齊而響亮的聲音齊齊落下,随即,殿中的大批宮婢內侍躬身退了出去,連帶着豆芽也一并出去了。
走出大殿前,豆芽偷偷給了我一記暧昧的笑容,我暗自将她頗為意味深長的笑歸納為“淫、笑”兩聲。
不過剎那,大殿裏就只剩下我與墨然兩人了,我扭頭看向他:“墨然,你怎麽這時候來了?”這時候應當是剛剛下早朝吧,他過來我這裏素來都是在午時,倒是從未這樣早就來我的長樂宮。
“昨夜你喝了那麽多酒,我過來瞧瞧你怎麽樣。”他懶懶勾唇,一抹絕豔的笑浮動着落在嘴角,頓時這金碧輝煌的宮闕都失去了光彩,黯然失色。
我背後飕飕就吹起一陣冷風。
他明顯話裏有話,我讪笑一聲:“我沒事。”
墨然未再說什麽,自顧自走到窗下的軟榻旁坐下,身子往後一仰,人就懶懶倚靠在了榻上,整個一海棠春睡美人眠的絕美畫面。
我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每每他出場,我這等凡世俗人便生生成了他的陪襯。
什麽叫回眸一笑百媚生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什麽的,看看墨然就是!
“拿去。”
他随手扔過來一樣東西,我下意識地雙手接過。“什麽東西?”
我張開手掌一看,是一個做工精致的小盒子,跟我平時出宮時買的胭脂盒沒什麽兩樣,我挑眉看向他:“胭脂?”
“打開看看。”
狐疑地擰開盒蓋,裏面是近乎透明的膏狀,打開盒蓋就有一股薄荷的沁涼氣味撲鼻而來,我的眉頭挑得更高。
不等我出聲,墨然淡然道:“這是我從太醫院拿過來的,對你嘴上的傷有好處。”
我雙眼一亮。
幾步竄到墨然身旁,墨然往旁邊微微挪了挪身子,我就這樣在他旁邊坐下,與他一同擠在并不算寬敞的軟榻上,手有一下沒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淚目:“墨然啊,果然還是你對哀家最好,哀家這麽多年來真是沒白疼你啊。”
一直不曾離開門口的韓林秀聞言,直接一個斜眼睇了過來,眼裏的鄙視非常明顯。
我狠狠一個眼刀飛了過去。
這個該死的韓林秀,看到哀家受傷不但沒一點表示,問候關懷就更別提了,甚至一直拿下巴對着我……瞧瞧,天底下有這樣嚣張的奴才嗎,有哀家這樣寬大仁慈(?),有哀家這樣待他好(?)的主子嗎?!
憤憤收回目光,我轉頭直視着墨然,谄媚地笑道:“多謝你的藥膏。”說完直接從旁邊的櫃子裏找出一面鏡子,用手指蘸着透明的藥膏往嘴角抹。
“好疼!”不太嚴重的傷口,偏生在手指觸碰到時格外疼,我一手捂着嘴唇不敢再妄動,一手手忙腳亂差點将藥膏打翻了,好不狼狽。
原本懶懶靠着軟榻的墨然見狀,無聲嘆息一聲,從我手中拿過藥膏盒子,修長的手指勾了些藥膏輕輕點在我的嘴角,微涼的指尖觸及臉頰的剎那,一股刺痛感令我皺緊了眉,感覺到他正用指腹輕輕撫平藥膏塗抹在我唇上……
我十分受用的閉着眼睛。
能讓大龍朝皇帝這般服侍的人,現在恐怕也只有我了!
越想越覺得得意,我閉着眼睛嘿嘿直笑:“墨然,要不是你是皇上,哀家是太後,我一定将你拐回我家給我作大房夫……”
還未說完,撫着我唇瓣的手猛地頓住,緊接着重重一用力——
“好痛——”
我驚叫着避開他的手,捂着刺痛的嘴唇瞪着他:“墨然!”
他一只手擒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視線,挑眉道:“知道痛了?”
我頓時哽住。
窟住我下巴的手力度漸漸放松了,墨然睇我一眼,放柔了動作将藥膏小心翼翼塗抹在我的傷口周圍,動作輕得仿佛生怕重一點就會傷到我。
“我嘴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啃了一下,昨夜裏突然就冒出傷口來了。”嘴唇仍有些腫,我皺着眉嘆道。
話音剛落,嘴上的那只手突然再度加大了力度,痛得我嗷嗷直叫喚。
憤憤瞪他一眼,我沒好氣地吼道:“裴墨然!”
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揚,他微微一笑:“你別動,我還沒上完藥。”
本來還有些怨氣,可是被他這樣對待任誰也氣不起來了,我嘟囔着嘴,忿忿然指控他:“你是故意的!”
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墨然斜勾起一邊的唇角,笑容慵懶:“真聰明。”
我被狠狠噎了一下。
實在不明白,他到底在生氣什麽。
他瞅我一眼,“下次再這樣和人去喝酒,我就砍了那人的雙手雙腳。”
那語氣随意得仿佛是在談笑風生,他吐出的話卻令我無端背脊一陣冰涼,沁骨的寒意。
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忽然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幹脆就這樣凝眸瞧着他。
其實墨然幼時常年體弱多病,所有當初在先帝駕崩後的兩年他都未登基,朝中事務都是太傅沈離廷與宰相寧夜華一同輔助他,直至他滿了十五歲,他在衆多名醫的照顧下才漸漸好轉,後來正式登基為帝……
許是因為以前常常喝藥,他的身上總是都帶着一股類似于藥草的清苦,是那種極淺的的味道,卻讓我無端就覺得安心。
“好了。”
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将藥膏放在一旁,墨然揉揉眉心,“你記得多塗抹幾次,大抵傷口就會好了。”
“哦。”我正欲繼續說下去,但,轉頭看見他正微微蹙着眉梢,看上去極為疲倦的樣子,我忍不住開口:“墨然,不如你現在這邊歇息一會兒。”
他點點頭就往我的床榻上去了,含糊地呢喃道:“也好。只有在你這裏……我才能安睡……”
近日來北方旱災,想必他每日裏在朝堂上也是累極了,我也就未叫住他,任他躺在我的床上,微阖着眸靜靜休息。
墨然很快便閉上眼睛,似是睡着了,我低頭看着腳下的鞋子,怕驚醒了他,幹脆就這麽毫無形象的脫下鞋子拎在手上,輕手輕腳的出了長樂宮。
走出大門時,我忽然想起來……
墨然怎麽知道我嘴角有傷口的?還一下早朝就準備了藥膏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評……留言……在哪裏?
=-=加班一整天回來寫到大半夜,你們好意思霸王我咩?好意思麽好意思麽好意思麽麽麽麽麽麽麽麽~~~
咆哮!我是馬教主!
PS:來給菇涼們科普一下,沈太傅已經三十歲了,我之前有寫過,他年過而立。
再來一個,第八章不是沈太傅與柳欺霜成婚啊,只是墨然為他和柳菇涼設宴,算是正式賜婚巴拉巴拉。
不認真的孩子都去面壁思過!